此为防盗章, 晋江,求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了~
康熙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后宫妃嫔的数目已经过三十了,正殿里是无论如何坐不下这么多人的。于是贵妃和六嫔赐了圈椅, 几个有脸面的贵人赏了个绣墩坐在下方,其余的就只得站在自己宫殿的主位娘娘身后侍奉。宫女们用泥金红漆托盘,托着均窑明黄缠枝莲盖盅, 为皇后贵妃六嫔上茶。
钮钴禄皇后笑道:“今儿个有两位新人来请安,诸位妹妹也见见。”
“两位?”昨儿晚上是宜嫔的妹妹,郭洛罗常在头一次侍寝,理应来向皇后请安,可怎么成了两位?
皇后解释道:“还有一位是延禧宫的乌雅答应, 她承宠后病了十几日,今儿才痊愈。颜嬷嬷,传。”
“传郭络罗常在、乌雅答应给皇后娘娘请安。”
门口进来两个美人,走在前面的是穿橘粉色绣杏花疏影旗装的郭络罗常在, 小两把头中间插着攒珠银簪, 戴着碧玺、红宝做蕊的绢花,容貌只能说是清秀,比起亲姐宜嫔的明艳大方, 就差远了。
稍微落后她半个身位的是乌雅答应,她只穿一件天青色旗装, 梳着简单的一字头, 头戴青色碧玺钿子, 只在鬓边压了一朵藕粉宫花。明清两朝都以青、绿、碧等色为贱色,可她这么一打扮,倒是在满屋的银红明黄、金银珠玉中显出一股子清爽利落的美来。
两人走到皇后跟前,并肩下跪,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唱道:“奴婢郭络罗氏/乌雅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笑着勉励了几句“侍奉万岁,绵延子嗣”之类的话,就让宫女把两人搀起来。郭络罗氏站回宜嫔身后。乌雅·绣瑜站回荣嫔身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此乌雅绣瑜已经不是原本的乌雅氏了,她现在这个身体里住的却是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她原是某外国语大学的大四学生,眼见要毕业了,却在楼顶收衣服的时候不慎失足坠楼。绣瑜永远都忘不了坠落那一瞬间的绝望感,世间繁华,她还有父母亲人、才刚取得的公派留学机会和那么多没吃过、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一下子全没了!
好在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虽然是穿越到完全不熟悉的年代,成为紫禁城里一个刚刚被康熙宠幸过了小宫女。她也想要努力活下去!
绣瑜拿出当年高考的专注度,反反复复把原主的记忆梳理了好几遍,牢牢记在心里。“绣瑜”出身正蓝旗下包衣世家乌雅氏,家里父母双全,有一弟一妹。祖父做过御膳房副总管,只是去世得早,家道中落才把大女儿送进了宫。她康熙十二年进宫,一直待在储秀宫,直到近期被皇后推荐给康熙固宠。
拜前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习生涯所赐,她对康熙朝的历史了解不多,只记得康熙有三个皇后,四大妃子,十多个皇子,其他的就两眼一抹黑了。不过据绣瑜分析,清朝前期宫里论出身的风气还比较严重,她这个包衣出身的答应万万不能招了主子们的眼,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番低调至极的打扮。好在还有一个姐姐得宠、出身高贵的郭络罗常在挡在她前面。
果然众妃嫔的目光大都落在了郭络罗常在身上。惠嫔先开口笑道:“宜妹妹好福气,这亲姐妹一个宫住着,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好打日子。”众所周知,宜嫔得宠三年都没怀上过龙胎,郭络罗家不得不送了妹妹进宫帮她固宠生子,却被惠嫔说成“福气”。
果然宜嫔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却不动声色地说:“这都是万岁爷的恩典,上月我母亲进宫探视,我还特意嘱咐她好好教养家中子嗣,守卫祖宗龙兴之地,为皇上尽忠呢。”宜嫔的父亲是管理皇家围场、山林、牧场,负责贡品采集的盛京佐领三官保。这可是一份肥差,非皇帝信任之人不能担任。而惠嫔的父亲不过是个正五品郎中罢了。宜嫔果然是个半点亏不吃的性子,当即给了惠嫔一个软钉子碰。
还不等惠嫔开口反击,殿门外突然传来开路的鞭梢声,就听见外面的宫女太监喊:“万岁爷吉祥。”
绣瑜轻轻咳嗽一声,一旁侍立的萨嬷嬷等人立刻识趣地找借口退下,让她们母女说话,只留春喜在外间伺候。
“瑜儿,快让额娘看看。”众人一散,乌雅太太眼睛里顿时浮起一层泪光,上前挽了绣瑜的手:“十六年二月在顺贞门见你的时候,我还在跟你阿玛商量你的婚事。哪知道八月里,宫里打出来个公公,见了我就连声道喜,说你做了答应了。额娘还以为……我们娘儿俩再无见面之日了。”
宫女子每年二月初八还能在御花园后边顺贞门外的一排矮房里见一见父母亲人,可是做了妃嫔,除非怀孕或者熬到嫔位,娘家女眷才能进宫探望。否则就是老死不能相见了。
许是孕妇心思敏感的原因,绣瑜也跟着掉了一回眼泪。春喜忙进来劝住了:“小主夫人,如今再度相见是喜事,可千万别伤了身子。”又端了热水来让母女俩梳洗。
乌雅太太欢喜地执了她的手:“春喜丫头也长这么大了。这些年还好你跟瑜儿在一处,倒叫我放心许多。这次我进宫前也去了你家,你阿玛的消遏之症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只养着罢。你哥哥嫂嫂也都好,今年又给你添了一个小侄女。你母亲说,叫你只管安心就是。”
“春喜马上就二十了,额娘日后也帮我留意着,哪怕寻上个二三年,也一定要给她挑个好的。”
“小主!”春喜的脸像是蒸锅里的螃蟹,迅地红了起来,匆匆行了个礼,逃也似的跑远了。
乌雅太太又提起绣瑜的庶弟源胜的婚事:“源胜的媳妇家里姓西林觉罗氏,他家的老太爷跟我们家老爷子额参是拜把子的交情。可惜两家的下一辈阴差阳错没能结亲,便约定以西林觉罗家的长孙女嫁入咱们家。”
“可不是我自己瞧不起自个儿。两家这些年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西林觉罗家的大爷做了正五品广州司守备,原不是什么高官。可偏偏吴三桂谋反,朝廷出兵两广,西林觉罗家的大爷立下大功,受安郡王岳乐赏识,正准备将他们全家抬入正蓝旗下。从此就是正经旗人,家里的姑娘该参加大选了。”
“我原说身份有差,婚事自然作罢。可西林觉罗氏竟不是那等轻薄傲慢的人家。说婚事是先祖定下,岂可轻易作罢,竟然同意他家的嫡出姑娘跟源胜完婚。你阿玛欢喜得无可无不可,赶在八月里他们家抬旗前就过了大定。那姑娘我也看过了,是个大方能干的,配源胜是绰绰有余,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绣瑜也听得皱眉,这女方上赶着要嫁,而且是嫡女嫁庶子,准旗人嫁包衣,只怕没那么简单。乌雅家的家主武威、长子源胜俱是平庸之辈,说得难听点,除了她这个身怀龙裔的闺女也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了。可现在婚事已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怀疑就退婚,这就是在结仇了。
绣瑜只能说:“事已至此,只能拜托额娘日后多加小心。反正咱们旗人家没得个媳妇进门还跟娘家往来密切的规矩。想来他们家不过是看重我腹中的小阿哥,想谋条出路也未可知。额娘日后盯紧点便是,有事多跟尚家和姑姑商量。”
乌雅太太点头应诺,忽的又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如今家里有好些不得门路的小官、外官上来送礼,我打了一些。可你阿玛说,其他妃子的娘家也是这样的,便收了几个人的银子……”
“砰——”绣瑜气得一巴掌拍在坑桌上,这下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了。
“阿玛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女儿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都还未知!旁人是什么出身,咱们又是什么出身?人家收银子是因为人家在前朝有人有权,咱们家这样的,我还能挺着肚子去跟皇上要官职吗?”
“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你放心,我出去就说给你阿玛听,他虽然糊涂,可还是盼着你们兄妹几个好的。”
这话倒是真的,原主的记忆里她阿玛就是个整日里提笼架鸟、四处游荡的闲汉,把好好的一个家败得连给女儿免了小选的银子都没有了。可他除了没本事之外,对妻子儿女都是极好的。
绣瑜只能叹息:“如今我只盼着晋安争气了。”晋安是她的嫡出幼弟,如今年仅十二岁,听说自幼学文习武,倒没沾染上父兄二人的毛病。
提起幼子,乌雅太太脸上终于多了一点笑容,握了女儿的手:“额娘给你做了糟鹅、脆藕片,快让人切了来尝尝。若好,打人再取去。”
这日晚间,母女俩正坐着用膳,却听纯嬷嬷来报:“小主,郭络罗贵人在御花园滑了一跤,万幸宫女们护得及时,倒没摔着,只是受了些惊吓动了胎气。”
郭络罗常在怀孕后,宜嫔在康熙面前撒娇弄痴,比着绣瑜的例子给她妹妹晋了贵人。绣瑜一向不能理解这位郭贵人的脑回路,怀了孕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猫着,还出去乱走,不是找虐吗?
“另外……”纯嬷嬷的脸色犹豫了几分,还是开口说:“九阿哥没了。”
“什么?”绣瑜猛地回头,额头上冒起虚汗。
“听说是突痢疾。拉肚子,然后高热不退才没了的。”
如今正值金秋九月,确实是秋痢频的时间,可九阿哥是康熙十四年生的,虽然弱了点,但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四岁。如今通贵人降位才半年的时间,九阿哥就莫名其妙地染上痢疾,这会是巧合吗?
“那拉答应哭得昏死过去两三回,皇上一心软,又复了她通贵人的位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康熙在申时五刻过来长春宫后殿,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换了秋季应景的姜黄色帘幔的东配殿里,绣瑜换了宽松的家常衣裳,松松地挽着头,正坐在炕上轻轻念着:“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康熙听出这是屈原的《九歌》,本来就朗朗上口的诗句在她嘴里不急不缓地吟出,气氛格外静谧,仿佛连烛火都停止了跳动。他一时竟然听住了。
直到绣瑜抬头看见了门边明黄色的衣角:“皇上怎么站在门边。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小桂子真是该打。”
“行了。别拘礼了。”康熙看上去兴致不高,连背影都比平日里少了舍我其谁的气势。他半躺在炕上,在微暗的烛光下竟然显出几分老态,眉间已经生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这一年生太多事情了,他又丧了一个皇后。一共才四个儿子,十阿哥的病才刚刚好了,好容易养到四岁上的九阿哥又夭折。后宫两个妃子都有孕,太皇太后还没高兴两天,郭络罗贵人又莫名其妙地动了胎气。
佟贵妃主理六宫,忙得脚不沾地。翊坤宫三番五次打人来请他,他去了,可宜嫔姐妹哭哭啼啼,他心疼,可又无计可施,不由更觉心累。
他不知道能去哪里,突然想起另外一个有孕的妃子,就吩咐来了长春宫。果然,绣瑜这里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任这宫里的事纷纷扰扰,她屋子里总是这样安静的,暖融融的,飘着茶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