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秋白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血红色长袍的人体骷髅,它的瞳孔绽放出噬人的寒芒,白森森的手骨上,提着两具血淋淋的头颅,朝自己缓缓逼近……
那是父亲和母亲的头颅!
午夜十二点,大地万物进入了梦乡,李秋白却从噩梦中惊醒。
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样的梦,他已做了三年!
三年前,那个可怕的人形骷髅,突然入侵到他的家里。
父母为了保护唯一的儿子,死死地护在李秋白面前,用身体挡住了恶魔的一次又一次攻击……
最终,李秋白被伤痕累累的父亲,用最后地力气推下了窗台……
他永远也忘不了往下坠落时,趴在窗台的父亲,眼神中所传递的信息……
他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于是,李秋白活下去了。
全身瘫痪,在这个冰冷的医院一躺就是三年,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了。
看着床边相框上一家三口的合影,那些过往的音容笑貌……李秋白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嘴巴干干的,里面的口水也变得苦涩。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那个该死的魔鬼,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全身重度瘫痪,吃喝拉撒都要人来照顾。
李秋白不是没有想过自杀,甚至他有数次都想付诸行动,“遗憾”的是,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的废物,又该怎么自杀呢?
李秋白咬紧了牙关,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里面有怒火,更多的却是绝望与无奈。
三年过去了,身体却连一丝康复的迹象都没有出现。
我到底,还要在这里躺多久?
一辈子?
想到这个可能,李秋白的心里就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慌。
他不怕死。
相反,假如上帝能给他十秒钟恢复身体的时间,他会毫不犹豫地从天台上跳下去。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自从李秋白瘫痪后,医院的住院费,药物费,以及人工照顾费都是由姑妈家承担。
姑妈家很有钱,姑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在金花市算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为了照料瘫痪的李秋白,他们专门请了一个叫王莎的小护士对他进行全天照料。
一开始的时候,姑妈一家还会来看望李秋白,给他带点营养品,陪他说说话。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来得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生活的繁忙,或许是对自己这个“包袱”逐渐感到不耐,但不管怎么样,李秋白对他们都只有感激。
窗外,森寒的冷风顺着窗户缝隙往里面灌入,阵阵鬼哭般的呜咽,把玻璃窗吹得碰碰作响。
李秋白缩了缩脖子,艰难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外面黑沉沉的一片,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一两声狗的吠叫。
寂静,太寂静了。
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就在李秋白困意来袭之时,狂风忽然将窗外拍开,不但将柜上的花瓣吹落在地,就连病房的门也“嘎吱”一声被吹开了……
李秋白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敞开的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谁?”李秋白紧张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或者说门外根本不是人。
“谁?”李秋白又喊了一遍。
噔噔噔噔……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她朝自己走了过来。
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昏黄月光,李秋白总算看清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紧绷地神经逐渐放松,苦笑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小护士王莎笑了,笑容却有些莫名的诡异。
李秋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你怎么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王莎继续笑着反问道,走上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划了划李秋白的脸颊。
李秋白顿时呆住了,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三年的小护士,突然做出这种暧昧举动,他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
在他的印象中,王莎是一个不管思想还是穿着都极为保守的姑娘。
可现在……等等,她在做什么?
李秋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莎慢慢解开了护士大褂,里面,居然是空的!!!
她的脸蛋或许谈不上多么极品,但身材却相当不错,纤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柳腰,平坦的小腹和一双修长的美腿,凹凸有致,很容易任何勾起雄性的欲望。
李秋白今年十九岁,正是青春萌动的时期。
面对这种赤果果的诱惑,他的小腹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热流,丹田往下处仿佛要爆炸。
“莎莎姐,你……”李秋白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心跳越来越快,话说到一半,王莎冰凉的嘴唇就贴在了他的嘴巴上,湿湿的,滑滑的……
也许是这股冰凉冲淡了李秋白的“兽性”,他突然清醒了很多。
紧紧地闭着嘴巴,眼神诧异地注视着王莎,无论她的香舌怎么探索,就是不肯松开。
“怎么了,秋白?”王莎疑惑地抬起头,那张完美的脸蛋风情四溢,尤其是刚刚接触过的水唇,上面还泛着晶莹的液体,就像熟透的樱桃等待采摘。
“你不是莎莎姐。”李秋白沉声说道。
王莎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娇嗔道:“秋白弟弟,你可真会逗姐姐开心。”
“第一,莎莎姐不会做这种事,至少,她不会对我这么做。”李秋白冷冷地说道。
王莎轻笑了一声,说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废人。”李秋白自嘲地笑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又穷又残疾的男人。”
“继续。”王莎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第二,莎莎姐的身材没有这么好。”
王莎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李秋白的脸嘲讽道:“看不出来呀,原来你这小色胚早就看过我的身体了?”
李秋白对于王莎的动作有些反感,微微撇了撇脑袋,继续说道:“莎莎姐照顾了我三年,我对她或多或少还是了解的。她属于那种丰满的体型,和你这种骨感类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高约在一米六左右,而你……如果我没猜错,至少有一米七以上吧?”
啪啪啪啪!
王莎鼓起了掌,笑吟吟地说道:“观察力不错。”
“你是谁?”李秋白眼神凌厉地盯着她问道。
“我是谁重要吗?”王莎冷笑出声,“大美女送到眼前你却不吃,看来,你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李秋白咬紧了牙齿,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怎么,听到实话心里不舒服?”王莎阴阳怪气地说道,“家破人亡,四肢瘫痪,现在的你,和茅坑屎上的蛆有什么区别?”
“闭嘴!”李秋白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道。
“要是你父母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吧。”王莎笑着说道,“拼命保护的儿子,却一心想着怎么去死。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举动?”
“闭嘴!你给我闭嘴!”李秋白嘶声怒吼,眼眶却流下了泪水。
王莎的话,犹如一道道利箭,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头。
是的!她没有说错。
这三年来,自己想过做多的便是自杀。
他怨恨这个世界,怨恨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要用自杀来逃避。
“看看门外,是谁来了?”王莎忽然阴蹭蹭地笑了。
李秋白愣了愣,往外面看去,紧接着,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门口,站着两个老人。
他们穿着黑色的寿衣,皮肤泛着乌青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爸……妈……”李秋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他的父母!
三年前,惨遭魔鬼毒手的父母!
李秋白内心此刻是一阵倒海翻江,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欣喜。
他想站起来拥抱他们,述说这三年来的委屈和难过,可是瘫痪的四肢却无法让他做到,只能保持着脖子往上仰的姿势。
“李秋白,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暴怒,指着自己,怒声呵斥。
“秋白,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母亲摇了摇头,叹息道,“早知道你现在一心寻死,当初我和你爸就不该拼死保护你。”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现在的话语更让李秋白痛心的了。
他早已泪流满面,心就像被火烧了一样,滚烫的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哽咽地说道:“爸,妈,我……我对不起你们。”
不等李父李母开口,一旁的王莎忽然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索性就成全你吧!”
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王莎的脸逐渐变得扭曲,白嫩的皮肤就像干壳一样寸寸裂开,脱落,露出里面丑陋恐怖的“真身”……
蜥蜴一样的脸,浑身密布着黑色的鳞甲,爪子长而锋利,一双比灯笼还大上好几倍的猩红眼珠之中更是泛着残忍与嗜血,嘴里是尖锐的獠牙,泛着恶臭难闻的口水,滴落在了洁白的地板上……
“啊——”
李秋白浑身剧烈颤抖,半张着嘴,喉咙里出一声嘶哑的惊叫,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秋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小护士王莎变成了“鬼”,梦到了父母对他失望的指责,还梦到了远古的遗迹——金字塔。
由两百多万块巨石堆砌而成,每一块巨石都渗透着奴隶们的血汗的奇迹,宏伟而永恒。
面对苍凉雄浑的古希腊神殿,李秋白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他仰着头,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仿佛还能听到神拯救人类灵魂的声音……
然后,他醒了。
醒来之后,他惊喜的现,麻木了三年的四肢,居然可以动了……
医院门口,缕缕阳光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着gucci西装,打着白色领带,脚上是擦得油亮的dsquared2男皮鞋,头梳理得一丝不苟,国字脸,表情略显严肃,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不容易接近的人。
他的身后跟着三四个戴着墨镜的保镖,旁边停了一辆近百万的奔驰R级商务车。
小护士王莎带着李秋白出来后,中年男人古板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暖和的笑意。
“姑父。”李秋白看到中年男人,愣了几秒,立刻恭敬地说道。
“太好了。”中年男子眼眶有些湿润,走上前摸了摸李秋白的脑袋,掩饰不住激动说道,“真是老天开眼,真是老天开眼啊。你能康复,大哥和大嫂在下面也可以安息了。”
李秋白心一抽,想到死去的父母,想到他们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身体健康的喜悦瞬间冲淡了许多。
“秋白,别难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姑父林涛沉声说道,“这样,大哥和嫂子在下面才不会失望。”
“是!”李秋白用力点头,哽咽道,将泪水咽进喉咙里,接着双腿跪地,对着林涛磕起头来。
咚咚咚咚——
他磕得很用力,一下又一下,鲜血渗透出来也丝毫不去理会。他知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亲人的话,眼前的姑父绝对是唯一的。
他忘不了父母双亡,自己变成废人,无依无靠地躺在病房里,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神。
怜悯,同情,厌恶,畏惧……
昔日的亲朋好友,患难兄弟,在这一刻都缩起了脑袋,指望着有人能接收这个烂摊子。
李秋白知道,自己是一个累赘,一个谁摊上就得劳累一辈子的累赘。
所以,他不恨他们,只是讨厌。
这样就足够了。
若是有一天能重新站起来,他一定会让那些人看看,昔日让他们恶心的废物,也能成为需要仰望的存在。
经过一番踢皮球似的“讨论”后,姑父站了出来,决定承担李秋白所有的医疗费以及抚养费。
他不顾一切人的反对,包括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李秋白清晰地记得,当姑父决定的那一刻,姑妈的脸色有多么难看,那只有十四岁的表妹又是如何对自己恶语相加。她咒骂自己是畜生,废物,扫把星,还狠狠地推倒了旁边的输液架。
当时李秋白处于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看到表妹的所作所为,他很想很想对她大吼一声:“滚!老子死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多么悲哀,多么无奈。
最终,他选择闭上眼睛,“享受”着周围聒噪如同苍蝇一样的争吵声……
林涛看着在自己跟前不断磕头的少年,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李秋白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有时候接受一个人的感激,也是一种互相的尊重。
“好了,起来吧。”林涛走上前拍了拍李秋白的肩膀,轻声说道。
李秋白抹了把额头上的血液,刚准备起身,脚步却是一软,身体歪歪斜斜地往旁边倒去。
小护士王莎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脸色惨白的李秋白。
身体虽在康复当中,但在床上躺了三年之久,终究还是太过虚弱。
“行了,回家吧,你姑妈特地为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姑父林涛笑着说道。
李秋白心里一暖,腼腆地点了点头,在王莎的搀扶下上了那部奔驰R级商务车。
车开动了,李秋白的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护士王莎,考虑是不是该和姑父说一下这件事。
回想到昨晚那惊悚的一幕,仍让他心头麻……
“怎么了?”感受到李秋白的目光,王莎扭过头冲他甜甜一笑。
李秋白暗叹了口气,迅掐灭了这个想法。
这么温柔善良,照顾了自己三年的莎莎姐,怎么可能是鬼呢?
昨晚那恐怖的王莎,一定只是一场噩梦……
……
……
琼楼居,位于金花市东城区东直门内大街3号,琼楼亦作璚楼,原指传说中月宫里的宫殿,现形容华美的建筑物。琼楼居,据说是明代皇室显贵居住之所,里面大量设计皆有玄机,乃是风水师呕心烈血之作,即便后世经过改建,但大多数建筑摆设却也保留了下来。
车子停下,李秋白在王莎的搀扶下,跟随着林涛走向其中的一栋楼房。
踏入地面,是斑驳的碎石铺路,周边青草点缀,绿树成荫,甚至还能清澈见底的小河,李秋白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这种融入自然的感觉,他已经很久不曾拥有了。
坐电梯到十三楼,林涛身旁的四个保镖有三个自觉离去,只有一个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的猥琐男还在跟着。
见李秋白望着他,那猥琐男转过头,咧嘴冲他傻笑。
那一排泛黄不知道几百年没洗的牙齿,散出一股浓烈的臭气,再配上这张猥琐至极的表情,绝对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本以为李秋白一定会像其他人一样捂着鼻子,厌恶地躲开,却见这少年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反而对自己和善一笑。
猥琐男罗文有些讶异,那双眯眯眼中,露出了几分异样之色。
罗文不知道的是,李秋白在医院躺了三年之久,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什么样恶心的疾病没见过?不说别人,就他自己,就是一个吃喝拉撒需要王莎照顾的九级残废,现在只是遇到了一个有点口臭,长得难看的人罢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厌恶人家呢?
不管怎么说,李秋白无意识的举动还是引起了猥琐男罗文的部分好感。至少,这个守护在林涛身边三十年之久的神秘保镖,除了面前的主子,已经很久没有看顺眼的人了。
姑妈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可能还变漂亮了。
她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但身材却很均匀,皮肤白皙,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鱼尾纹。
富女人和穷女人的区别,仅从岁月留下的痕迹就能看出。
“姑妈。”李秋白没有让王莎搀扶,拖着艰难地步子走到姑妈李秀珍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刘秀珍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把装满热菜的盘子放在桌上,眼睛却看都不看李秋白一眼。
这种时候,就算白痴也能看出她对这个侄儿不太欢迎。
李秋白尴尬不已,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林涛放下公文包,装作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摩擦,开口道:“瑶瑶呢?”
“在房间里玩电脑。”刘秀珍淡淡地回道。
“叫她出来吃饭。”林涛找了个位置,把椅子抽出来,自己却没有坐上去,而是挥手示意李秋白坐过来。
李秋白有些受宠若惊,刚说了声谢谢,就被王莎搀扶着坐了上去。
“她说心情不好,没胃口。”刘秀珍放开洗好的碗筷,“别管她了。”
林涛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丫头又搞什么飞机?人家秋白好不容易来趟咱们家,说什么也得让她出来见客!”
李秀珍瞥了李秋白一眼,冷笑出声:“好不容易?呵呵,说得好像他吃完饭就会走似的?”
砰!
林涛猛地一拍桌子,愠怒道:“秀珍,你说什么话呢?”
李秀珍看都不看林涛一眼,转身走向了女儿的房间。
“秋白,你别在意,你姑妈就是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啊,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林涛叹了口气,对李秋白说道。
李秋白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脸却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就算身体正在康复,也始终还是个累赘。
他不敢火,更不能火。
姑妈一家是他的恩人,别说这么点冷嘲热讽,就算是把他赶出去,他也无怨无悔。自己一定要忍,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要咽进肚子里憋着。
李秋白忐忑地看了眼那微微敞开一丝空隙门,那是表妹的房间,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和姑妈李秀珍争辩着什么。
不用说,一定又是因为自己。
李秋白暗叹了口气,他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该出去找份工作,然后尽快离开这里,避免给姑父一家造成困扰。
“秋白,快吃菜。”林涛用筷子给李秋白碗里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笑着说道。
“谢谢姑父。”李秋白感激地说道,看着碗里热气腾腾,散着香气的糖醋排骨,他神情不禁有些恍惚,怎么都下不去嘴。
“快吃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要多吃点。”林涛催促道。
“嗯。”李秋白小声应道,轻轻地啃了一口糖醋白骨。
好香……
好怀念的味道……
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就经常做糖醋排骨给自己吃,而如今,她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李秋白又吃了一小口,那味道揉进鼻腔,香香的,甜甜的,却也酸酸的……
眼泪,就这么不自觉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林涛知道李秋白在想什么,眼中闪过几分悲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间传来,李秋白吓了一跳,筷子上的糖醋排骨本能地松开,落回了碗里。
面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秀眉大眼,樱桃小嘴,属于脸蛋放到学校里能秒杀班花的那种,虽说身材稍显青涩,但潜力一看就是不可估量。
少女的脸色不太好看,或者说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她凶狠地瞪着李秋白,那对清凉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双肩微微颤抖,一只手握着把尖锐的梳子,大有一言不合就把李秋白扎成马蜂窝的冲动。
闻到火药味的林涛,连忙站起身呵斥道:“瑶瑶,你想做什么?”
林梦瑶眼中的怒火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讥讽。
这种目光让李秋白更不好受,他能做的就是低下头,一声不吭。
“哟,吃糖醋排骨呢?”林梦瑶慢慢地走到李秋白面前,瞥了眼他的碗,冷笑一声说道。
李秋白没有说话。
“好吃吗?”林梦瑶笑着问道。
“瑶瑶,你给我注意点!”林涛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教训道。
“我又没做什么,就是问他好不好吃而已。”林梦瑶哼了声,将脑袋凑到林涛面前,继续问道,“问你话呢,好吃吗?”
“好……好吃。”李秋白嗅到一股香风,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真的?”林梦瑶忽然大笑了起来,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将那装满了糖醋排骨的盘子端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扣在了李秋白的脸上。
滚烫,油腻,灼热的排骨沾了李秋白一脸,他懵了,彻底地懵了……
悲伤,痛苦,屈辱,愤怒,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这种东西,连狗都不吃!”林梦瑶怒喝道,“也只有你这种残疾人才会吃得津津有味!”
李秋白一言不,任凭油腻的排骨落在衣服上,又从衣服落在地上,将雪白的地板沾满了污垢。
他笑了。
惨笑。
接着,他俯身,慢慢地蹲了下来。
因为伤势还没有彻底复原,哪怕是这种简单的动作他也痛得直冒冷汗。
但是,他最终还是成功蹲在了地上。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糖醋排骨,放进了嘴里……
“你……你疯了吗?”林梦瑶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秋白,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人似的。
李秋白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糖醋排骨,眼中看不出任何神采,淡淡地说道:“狗不吃,我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