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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朱婆子正在家里烧水, 忽听门口一声巨响, 就连忙跑出来察看究竟。
谁知她家那两扇木门仿佛被什么重物给挡住了, 朱婆子费了半天劲, 也只从门缝里挤出个头来。
“哪个没腚眼子的猢狲, 敢堵着老娘的大门……”朱婆子人都没瞅清楚,翻着白眼就骂了起来。
朱婆子今年五十有三,可这老货不说上了年纪变慈和点, 反倒越刁泼起来。仗着有三个混混儿子撑腰, 不是骂东家,就是挑西家。
因她爱在灰黄斑杂的间插朵艳红绢花,且每每骂人时, 那红绢花也会随之点点颤颤,活似长着红冠的斗鸡一般, 故而得了个“疯鸡公”的诨名。
邻居和路人不想招惹麻烦,只能对这疯鸡避让三分。
之前朱婆子看谢家饭馆生意好,眼气不过, 硬说谢家的油烟熏坏了她家的酸枣树。赖着要让谢家每年赔她一笔枣酸钱。
谢栋自然没答应这种无赖要求。那朱婆子见钱没赖到手, 恨得咬牙切齿。后来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个道婆,说谢家抢了她家的运,就让三个儿子滚了个苕大的磨盘堵在人家饭馆的门口。说是要压一压谢家,她家才能太平好过。
谢家除了父女二人, 就剩个雇来跑堂的小伙计。他们来回折腾了几次, 都被朱家不讲理的母子四人给堵了回来。
后来老谢只能算了, 勉强把石磨移开了点,算是给自家大门留了个进出的口子。
然而,谁都不曾想到,原本又乖又甜的谢家小娘子熬过了生死关后,突然生猛至此,一脚就将那碍事的磨盘给踹了回去。
谢沛明明记得自己在尸山血海中战至力竭而亡,不料再睁眼时,却见到了死去多年的父亲。铁骨铮铮的鬼将军再忍不住热泪,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哭过之后,由痘症引的高热也随之退了下去。
在床上煎熬了几日,谢将军终于弄清了现状。大夫开恩,说了句“小娘子已大好了”,她这才能下床忙乎起来。
一想到明年即将生的那些事,谢沛就半刻都坐不住了。别的不说,先把隔壁朱家的四个祸害收拾一顿再说。要知道,上辈子谢家的祸事中,这朱家四害可没少掺和。
于是,当朱婆子正骂得顺嘴时,就见隔壁那对窝囊废父女走了过来。
“小王八……哎哟!快松、松开!救命啊!!!”朱婆子还没骂出个整话,就见那还不到她胸口高的小丫头片子一抬腿,踹得那沉甸甸的石磨朝朱家木门又近了几分。这直接就让疯鸡公的鸡脖子被“嘎吱”一声夹了个正着。
朱婆子顿时就杀鸡宰猪般地嚎叫起来,把在家里闲躺着的两个儿子给引了出来。
“娘!”
“玛个巴子!谁欺俺老娘?!”两人在院中大吼道。
朱家三个混混儿子都长得膀大腰圆,一身横肉。这也正是朱婆子敢在邻里街坊间嚣张挑事的本钱。
此刻,听到两个儿子来了,朱婆子顿时叫得更凶了。
“二郎、三郎,快,快把门推开。谢家那个小贱/货在外面堵着门,她想夹死老娘!!”朱婆子尖声嚎道。
朱二、朱三一听,谢家的?那不是才九岁的小女娃吗?怎么老娘连一个小娃都干不过啊?!
朱二嘴里应了声,上前用了七成力去推门。他想着,这么大力气去推,肯定会让门外那小货直接摔个王八翻壳。正该让她吃个教训,以后也好知道个“怕”字怎么写。
谢栋在门外听到了朱家的动静,心中担忧不已。但他面上还要强撑着对闺女说道:“二娘啊,咱,咱教训她一顿就行了。等下他们出来了,你躲到爹身后,看爹怎么、怎么捶他们……”
谢栋说着说着,就脸红起来,他咽了咽唾沫,给自己暗暗鼓了鼓劲:“去他娘个球,不就是打架吗?小时候老子也是……也是挨打挨过来的!”
谢沛谢二娘看着自家亲爹挺胸叠肚、双手叉腰地站在面前,心中好笑之余,泛起一阵酸涩。这就是她的亲爹呐,她那只会做饭,吵架没赢过,挨打没哭过的好爹啊!
谢栋看着自家闺女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连忙低头检查了下自己威猛的造型。
‘哎呀,怎么腿抖得活像鸡爪疯一般?!失败!’谢栋赶紧挺直腿,冲着闺女憨憨一笑。
此时院里的朱二已经用上全力,可他推了几次都没推开自家大门,这才意识到,外面绝对不会只有一个普通幼女在堵门了。
“娘啊,你莫诳我,门外到底什么人堵门啊?”朱二边问,边朝弟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过来帮忙推。
“诳你个撮鸟头!就是谢家那小娼/妇把磨盘弄来堵咱家的门了!你和三儿赶紧推啊,别老娘这里杀鸡一般夹着脖子,你哥俩还在那里闲嗑牙乱打屁!”朱婆子弯腰撅臀,老脸被憋得通红,对着儿子也没了好声气。
此时,街面上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左邻右舍都知道这磨盘是朱家弄来害人的,此时见他家反被石磨给堵了门,疯鸡公也被夹得活像憋了个蛋一般,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然而,当他们见到谢家小娘稳稳踩着那石磨盘,任凭朱家三人怎么使劲都推不开后,也不禁惊讶起来。
“哦哟,这小娘子腿劲真大!你看那磨盘竟被她踩得纹丝不动。可见她的劲道比朱家三人还大哩!”
“诶前些时,不是听说她才出了痘,凶险得很吗?这就好了啊……”
“看来谢二娘是否极泰来,因祸得福啊!”
“啊?可我幼时也出过痘啊,怎么好了以后也没什么变化呐?”
……
众闲人七嘴八舌的功夫,恰好朱家老大也从外面晃回来了。
他刚走近,就瞧见自家大门被人围了一圈。
“看个鸟!都滚开,爷爷回来了。”朱大郎张开肥厚的大手,把路人扒拉得东倒西歪。
朱家是这附近一霸,三个儿子都没个正经。老大拜了城里的同姓屠户做干爹,但杀猪切肉的本事没学到,三天两头却被他干爹喊去干些抢货掀摊的歪活。
至于朱二和朱三,更是从小混到大。如今二人专在城里敲诈勒索,若弄到些钱财,就出去吃喝嫖赌一阵。等霍霍光了,再回家瘫着补觉。
朱家的生计以前全靠朱婆子给人保媒拉纤,偶尔还帮着裹个小脚、跳个大神什么的。这中间也借着钻门入户的机会,偷摸些物品出来倒换。
后来三个儿子大了,还算是有点孝心。隔三差五也会给朱婆子点家用,不过若是手头紧了,却别想从他们老娘怀里抠出一文钱来。
今天,朱大刚帮着干爹掀了一家新开的肉摊。那朱屠户给了他一串钱,全当是雇了个打手,给点辛苦费。
朱大上午得了钱,下午就找了个便宜的窑姐,颠倒快活了一番。花花大半天后,他才揣着剩下的几文钱,往家而来。
谁知,这一回来,就看到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堵他们家大门了!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朱大的粗嗓门一响,谢栋就打了个哆嗦。以前他就挨过这人一脚,后来咳了半年才算是渐渐好了。
如今见到凶神来了,谢栋条件反射地就想抱着闺女跑路。
谁知道,那朱大来得太快,也是没人敢挡他的路,几乎眨眼间,这胖大魁伟的凶汉就到了跟前。
“谢老贼,你是想把这鸡崽子闺女送我们家当丫头使吗?”朱大不怀好意地盯着谢沛秀丽的小脸蛋,歪吊着嘴角,露出一抹淫/笑。
“朱、朱大、大郎,我,我是来……还磨盘的!对,还磨盘!”谢栋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个掩耳盗铃的借口。
这时,被夹着脖子的疯鸡公跳脚骂道:“大郎,快,快拍死这个小/逼/养的,老娘都快被她夹死了。”
朱大是个浑人,见他老娘被夹得头肿面赤,也不着急。反倒还嘿嘿笑着打量了他娘几眼,这才转头对谢沛道:“小娘子,你夹我老娘作甚。她是个软硬都没货的,你把她脑壳子夹下来也没鸟用。不如你来夹夹哥哥我,也好见识下咱卫川第一的好物件。”
旁边的二流子混混们,顿时就哄笑起来。
谢栋气得脸色涨红,可他天生嘴拙,一着急竟结巴起来。“朱、朱大、大、大……”
朱大哈哈大笑道:“瞧,你爹都知道我大……啊!!!啊呀!!!痛煞!!!”
他原本正满脸下流猥琐地想要再说点脏话,谁知话未出口,却突然捂住裆部,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几个离得近的,恍惚间看到谢家小娘子似乎动了动脚。
朱婆子本来正在奋力推门,瞧见儿子突然倒地惨叫,也愣住了。
“大郎,大郎?你……你可是绞肠痧又了啊?”朱婆子想起朱大幼时曾因这毛病痛得险些死过去,不禁连声问道。
谢栋本来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谁知这朱大竟自己倒下了!他心中默念一声,老天有眼!拉了拉闺女的手,朝自己家那边,撇了下头。
在他看来,今天这样,已然出了好大一口恶气。现在,还是赶紧见好就收吧!
谁知,闺女乖巧地点了点头后,在一片惊呼声中,一弯腰竟把那两百多斤的磨盘举了起来。
“朱家的听着,你们往日欺凌霸道、四处为恶。虽然衙门没空管你,但我谢家却不能容你们肆意践踏。今日我就先礼后兵,明明白白地告知你们一声。若是之后再敢来惹,这磨盘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说罢,就将这两百斤的磨盘砰一声砸进了朱家的门前。
待谢家父女离开后,众人却没散开。他们围着那只有一半留在地面上的磨盘又摸又抠,咋舌称奇。
而稍稍缓过点劲的朱大则捂着裆部,眼神阴沉地盯着那磨盘,心中又惊又怒。
他这边正想着对付谢家的法子,而隔壁,回到了屋中的父女俩却开心地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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