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却说那堂内棠外,正群情激奋的要求对胡林氏‘用刑’,堂上忽有一人大声道:“且慢动刑,小人这里有下情回禀!”
众人以目视之,却不是那胡景生还能是谁?
“下情?”
孙绍宗这才重新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胡景生身上,朗声问:“是何下情,你速速道来。”
“这……”
胡景生四下里张望了几眼,面露难色的道:“老爷能否……能否让旁人先回避一下。”
看这厮的样子,倒真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孙绍宗略一犹豫,便吩咐道:“来人,把这胡景生带到后堂去。”
说着,便先一步离席,去到了后堂。
林德禄和负责记录案宗的书吏,也忙收拾好东西,匆匆的都跟了进去。
大堂外围观的群众眼见如此,自是不满的紧,好在那胡景生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倒并无哪个怀疑,他是要私下里贿赂孙绍宗。
却说到了那后堂之内,孙绍宗在太师椅上坐定,又等胡景生老老实实跪好之后,这才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把那所谓的下情一一道来了。”
“这……”
胡景生却又做了一番的心里挣扎,最后才把头伏在地上,闷声道:“事到如今,小人也不敢欺瞒老爷,不是我们夫妇不孝,实在是……实在是那老不羞忒也不是个东西!”
老不羞?
孙绍宗心中一动,身子微微前探,沉声道:“你把话说明白些。”
“是。”
那胡景生鸵鸟似的把脸埋在地上,倒也真是豁出去了,咬牙道:“小人夫妇成亲之后,原本对老不羞也还算过得去,哪成想他鬼迷心窍,竟惦念上了我那婆娘,还屡屡做出不轨之举——小人夫妇实在气不过,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果然是扒灰!
这还真是剧情反转,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那胡老爹若真对儿媳妇有什么不轨举动,那两夫妇这般应对,也便算不上是过分了。
不过……
“你可有实证?”
“有的!”
就听那胡景生道:“大约成亲之后半年左右,我那婆娘忽然跟小人说,那老不羞曾偷窥她洗澡,后来又趁我出城收杂货的时候,半夜敲开房门言语调戏。”
“小人初时也是不信的,于是我那婆娘便设下了一计,让我假做出城,实则暗藏在家中——结果到了半夜,那老不羞竟真的跑来砸门了!”
“我那婆娘开了门,他便不管不顾撞了进来,结果瞧见我在里面,才慌里慌张又退了出去!”
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倒也不像是现编的谎话。
孙绍宗皱眉沉吟半响,又问道:“你事后可曾与你父亲理论过此事?”
“这却未曾。”
胡景生微微抬起头,苦着脸道:“这等事小人实在说不出口,我那婆娘也担心事情闹大了,毁了一家人的名声,所以……”
“那你如今,可敢与胡老汉当面对质?”
“敢的!”
“那好——来人啊,把胡大柱给我带进来。”
孙绍宗扬声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那胡大柱便被带了进来,颤巍巍往地上一跪,正待叩见青天大老爷,却听孙绍宗道:“胡大柱,你儿子方才言说,你曾对儿媳胡林氏图谋不轨,可有此事?!”
“什么?!”
那胡大柱顿时顾不得磕头了,挺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儿子道:“放恁娘的罗圈屁,我什么时候对那恶婆娘……那啥了?!”
胡景生倒不怕他,也挺直了腰板,涨红了脸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那日我假装出城,可是亲眼看到你半夜砸门,又不管不顾的往里闯的!”
“你……你……你……”
胡老汉只气连翻白眼,好半天才骂道:“你是缺心眼不成?老子这般年纪了,难道还能有那歪心思?!”
胡景生立刻反唇相讥:“谁不知你是出了名的人老心不老,四十多岁的时候还能让我娘怀上!”
“你……”
“好了!”
眼见两人说来说去,都没个重点,孙绍宗呵斥一声,道:“胡大柱,你儿子方才所说,可是事实?!”
“老爷,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胡大柱忙一个头磕在地上,愤愤然道:“事到如今,我也怕让旁人笑话了,其实我那日闯进去,是怀疑那恶婆娘在背着景生偷汉子!”
啧~
这还真是连续反转,案中案又出了案中案!
喝止了胡景生‘放屁’‘胡扯’的乱喊,孙绍宗便让胡老爹将事情经过仔细道来。
却原来这胡老爹有一日响午去茅厕撒尿,因年纪大了,抖了许久才尿在鞋上,正在心里追忆‘顶风尿十丈’的狰狞岁月,忽听墙头外面有一堆男女在窃窃私语,影影绰绰净是些没羞没臊的言辞。
胡老爹下意识便竖起了耳朵,结果仔细一听,那女子却竟是自家儿媳!
他当即也顾不得多想,忙提了裤子出门去看。
谁知却只见儿媳妇扭着腰肢,施施然往回赶,并未见到那男人的踪影。
虽说未能抓到实锤,但老头心下却起了提防。
于是几日之后,胡景生到城外收购杂货,老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的心里不踏实。
结果到了半夜,恍惚间,就听到堂屋里传出些动静来,老头忙披上衣服从东厢出来,又在堂屋窗户底下探听了片刻,果然听到里面传出女人压抑的呻吟声。
老头当即便怒了,上前把门敲的山响。
过了好一会,才见那婆娘打开了半扇房门,衣衫不整的探出头来。
老头一边质问她在屋里做什么,一边就准备往里闯。
谁知这女子当真泼辣的紧,竟将衣领一扯,露出雪白的膀子便吵吵起来,说自己是想胡景生想的不行,便试着摸了几把,谁知竟被某些‘脏心烂肠’的给听了去。
还问老头是不是要亲眼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摸的。
胡老爹毕竟是个要脸面的,眼见如此便先退缩了几分,也就没敢进去翻找,只在院子里守了一宿,想把那奸夫堵个正着。
胡景生听到这里,忍不住紧张追问道:“你……你堵着了?!”
胡老爹摇了摇头,见儿子面色骤变,忙又补了句:“那日一早,徐老哥有事情喊我过去,或许那野男人,就是趁这时候跑掉的。”
“所以我后来又去捉了一次奸,这次也没听那恶婆娘浑说什么,直接便闯了进去,谁知竟是你在里面!”
“因没能抓她个正着,这事儿我便也没有明说。”
这情节,两下里倒是对上了。
而没对上地方,也是出自胡林氏与这胡老汉之间……
“来人啊,把那胡林氏也给本官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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