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历八十年,大年初一,这原本应该是一个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开门炮仗、拜神明、贺新年,这都是大梁帝国过年的习俗,大人们辛劳了一整年,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会在这一天放下手中的俗务,陪伴家人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们就更高兴了,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拿到压岁钱,穿上新衣服。
以往的这个时候,凌剑宗还会派出弟子在青州各大城镇放岁银,哪怕数量不多,也能讨个喜头儿。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样。
别说派岁银了,整个青州界内都看不到半个凌剑宗弟子,听人说,现如今整个凌剑宗都戒严了,偌大一个小祁山,许进不许出,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大事。
洛川于除夕夜遇袭一事,就连凌剑宗的普通弟子都不曾得知,就更别说是宗外之人了。
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
星殿。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据凉城星殿的人说,殿尊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一封信函,待看完之后,便一掌拍碎了他最喜欢的那张黄梨木桌,然后率一众星殿强者杀气腾腾地离开了。
所向之处,赫然便是凌剑宗!
星殿的异动无疑给新年伊始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更使得整个凉城的年味都淡了不少。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的西峰之上,洛川正率人来到刑堂的大门口。
“什么人!竟敢擅闯刑堂,活腻了吗!”
几位刑堂弟子见来者不善,当即外厉内荏地喝道。
这些刑堂弟子平日里都嚣张惯了,整个凌剑宗,向来只有他们横行无忌的时候,哪里受过被别人找上门来算账的恶气?
对此,洛川也并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给我把这大门砸开。”
众人闻言,纷纷心惊,这些人都不是百草堂的弟子,而是洛川从各峰各堂抽调过来,有来自东峰的、神兵堂的,也有来自演武堂和西峰的,但无一例外,全都身怀降星七重以上的修为。
换言之,这些人都是凌剑宗的内门弟子!
除此之外,冯笑与莫有雪作为洛川最为信任的两名亲传弟子,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目色肃然地警戒着四周。
但即便如此,要让众人砸了刑堂的大门,还真没人敢动手。
开玩笑,这可是刑堂!
若是今天得罪了刑堂,他洛川有执剑令在手,事后大可拂袖而去,他们这些内堂弟子怎么办?还不被刑堂的人秋后问罪?
于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
洛川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当即轻笑道:“怎么,诸位怕刑堂,就不怕洛某了吗?今日洛某有执剑令在手,太上长老予我特权,但凡不服洛某调配者,轻则逐出宗门,重则可由我诛杀当场,有谁想试试吗?”
此言一出,众内堂弟子顿时忽的想起,这位洛师兄可是当真的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恶魔!
得罪了他,恐怕比得罪了刑堂后果更加严重!
没看到冬雪小比时候黄胖子的惨状吗?
没看到就连熊长老的爱徒韩复也被洛川一剑斩杀了吗?
事实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这位洛师兄才是名副其实的,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念及此处,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纷纷抄起了腰间的长剑,激了体内的璀璨星力,一齐向着刑堂大门轰击而去。
“嘭!”
无数雪沉四散纷飞,守在门前的几位刑堂弟子尽皆被掀翻在地,回望去,自家大门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丑陋而恐怖的大洞。
“你……你们……你们……”
洛川根本懒得理这些小杂鱼,直接当先一步走进了门内,随即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洛川!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窦景行看着被砸成了粉碎的大门,气急攻心,浑身连连颤抖,他身边的十几名刑堂弟子更是全都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洛川笑着将执剑令高举在身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窦师兄,好久不见。”
窦景行看着洛川手中的令牌,以及上面那个无比醒目的“剑”字,一时间觉得通体冰凉,但他并没有就此低头,而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就算你有执剑令在手,也无权在我刑堂放肆!自凌剑宗开门立派以来,我刑堂便有不受清查的特权!”
说着,窦景行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是要查些什么,但此时刑堂正在处理内务,恕我无法招待,请诸位就此离去,否则……”
洛川自嘴角悄然掀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否则?”
话音落下,洛川手中长剑毫无征兆地出鞘了,嘹亮的剑吟响彻于天地之间,仿佛谱成了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整整五十倍星力狂暴而起。
白焰焚身诀全面运转。
一直佩戴在洛川手腕间的石珠也轻轻颤动了起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洛川便是全力以赴!
剑身上的黑芒仿佛一片突如其来的夜色,轻轻笼罩在了刑堂,也笼罩在了窦景行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好似被石化了一般,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唰!”
浓郁的血腥味在场中急蔓延开来,人们的眼前的世界突然黑了一瞬间,待重新恢复光明的时候,窦景行已经被洛川一剑斩掉了头颅。
刑堂核心弟子,洗星三重境的窦景行,连开启命星投影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死无全尸。
场中的气氛就此变得无比的凝重。
洛川竟然真的在刑堂杀人了。
而且杀的是一位堂堂核心弟子。
这两个消息到底哪一个更加震撼?
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来。
此时跟随洛川一路来此的那些内门弟子们,全都傻眼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彻底确定,之前洛川所说的诛杀当场,原来真的不是一句单纯的威胁。
而是他真的敢这么做!
而且有本事做到!
那可是洗星境啊!那可是核心弟子啊!洛川在杀窦景行的时候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
这一幕给众人所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
以至于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纷纷庆幸,他们之前没有违逆洛师兄的意愿。
否则的话,死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洛川连核心弟子都敢杀,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内门弟子?
而同样的一幕落在那些刑堂弟子的眼中,则是无比的恐惧与惊骇,以及一种无比的屈辱。
凌剑宗自开山立派以来,刑堂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不但自家大门被人给砸了,就连核心弟子也被人一剑斩杀当前!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偏偏,面对洛川那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恐怖行径,竟没有一位刑堂弟子敢出面指责,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而是纷纷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洛川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莫有雪,笑了笑。
“师姐,我刚才给这把剑取了个好名字。”
莫有雪微微蹙眉,却还是应了一声:“噢?”
洛川笑道:“就叫挽歌吧,师姐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所有人看向洛川的目光更添了三分惧意。
才刚刚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刑堂核心弟子,洛川心中非但没有半点触动,也没有丝毫的顾忌,反而还在给自己的剑起名字?
尤其是挽歌这个名字,不论怎么听,都有一种极为不祥的味道……
毕竟,那是为死者送葬时所唱的诗歌。
可惜的是,洛川并没有等到莫有雪的意见,却有另外一道声音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挽歌?洛师弟是打算用此剑为我刑堂送葬吗?”
闻言,洛川有些好奇地转回头来,看着从远方缓缓走到场中的那个中年男子。
对方的穿着非常朴素,一身蓑衣,脚上踏着草鞋,脸上映着某种不健康的潮红,身上笼罩着一种非常难闻的气息,那是死人的味道。
见到此人到来,场间的一众刑堂弟子纷纷躬身:“堂座师兄!”
中年男子没有回应,因为自出现之后,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洛川的身上,片刻也不曾挪开。
洛川轻轻一笑:“原来是文堂座。”
文逝水,这是一个略带诗意的名字,却偏偏,生在了刑堂这般阴暗之地,所以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诗情画意,只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文逝水的出现,立刻让场中的刑堂弟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在了他的身边。
然而,令他们有些失望的是,文逝水却连窦景行的尸体都没看上一眼。
他慢步来到洛川身前,然后仿佛后知后觉般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玉牌,这才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原来是执剑使大人当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洛川顿时笑了:“看来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文逝水抬起头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着道:“略知一二。”
洛川没有再继续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么,人呢?”
然而,文逝水却并没有回答洛川的问题,反而突然转言道:“执剑使大人或许并不知道,窦师弟与我可是私交甚好的……”
洛川连眼皮子都没抬:“是么?所以……人呢?”
文逝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