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荣昏迷了整整一天,才有惊无险地清醒过来。初醒来时眼前还一片黑,过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绰绰地看到周围景象——
他身上多处被上了药包了厚厚的纱布,手背上打着点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勉强没死。
“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温软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徐长荣连忙看了过去。
“温学长……”徐长荣开口,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对不起。”温禅伸手碰了碰他还未消肿的脸颊,因为歉疚,漂亮的双眸里水光闪烁,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一定很疼吧……真的对不起。”
“……学长。”徐长荣不管点滴的针管会扯痛皮肉,紧紧握住了温禅欲离开的手,将其揉在掌心里,仰躺着看向温禅的目光眷恋得如同归巢的燕:“我很开心学长能来看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已的错……跟学长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带着冷漠和恶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江莱走进房间,拉开两人交握的手,在徐长荣面前低头亲了亲温禅的眼角,然后才继续说道:“徐长荣,把你对我说过的话跟温禅再说一遍,我倒想看看知道真相的温禅还会不会对你留有同情。”
温禅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他迷惑地看了看两个人,终究是客观印象占了上风:
“不管发生了什么,江莱,你应该道歉。”
“我可不会向他道歉,宝贝,应该是他向我们道歉。”
“是的,学长,我该向你们道歉。”
几乎被江莱活生生打死的徐长荣这么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你不用向我们道……”
温禅的话语被打断。
“对不起,学长,我利用了你的善心,在寝室的茶几下安装了窃听器。”
温禅愣住。
“我只是想多听听学长的声音,只是想跟学长再接近一点……”徐长荣恳求地看着温禅:
“学长,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温禅头脑空白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整个事态是怎样的。隐私遭人窥探的恶心感顿时从喉头升起,他忍着不适,尽量客观地说道:
“不管怎样,这样打人太过了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思考怎样组织接下来的语言:“你安心养伤,住院的费用不用多虑。”
他伸手抓住江莱的手腕,不再看向徐长荣所在的地方:
“江莱,我们走吧。”
竟是一刻都不想再同徐长荣待在一起。
江莱嘴角那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裹挟着温学长的厌恶情感,深深地扎进了徐长荣的心脏,身体的疼痛哪抵得过心头的鲜血淋漓……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令温禅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只见明明被打得已经站不起来的青年,从床上翻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粗暴地撕扯掉碍事的针头,手脚并用,奋力地往温禅的方向爬去。
他抓住了温禅细瘦的脚踝……
“放开他!”江莱阴沉着脸,狠辣地用脚踩他的关节处。
徐长荣顿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停手江莱,”温禅一只手紧紧抓着江莱的衣袖,这个场景好像令他精神极度紧张:“我跟他说……我跟他说……”
江莱收回了脚,但气愤难平:
“畜牲,你会弄疼他的。”
本来顽固如磐石的青年,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主动松了手。
“温学长,请不要讨厌我!”
徐长荣之前被打成那样都没有红过眼睛,现在却在温禅面前极度惊恐地落下泪来:
“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我只是太仰慕你了,求求你原谅我!”
“……你先起来。”温禅脸上已毫无笑意。
“温学长求你原谅我,如果你不原谅我,我永远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已……那样我宁愿去死!”
温禅瞳孔一缩。
江莱没有注意到温禅一瞬间的反常,他几乎立即对徐长荣的话做出了回应:“那你直接去死好了。”
“为什么会想到去死?”
温禅的眸色平静得近乎诡异。
“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温学长会讨厌我这件事……”
“然后呢?”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学长,我就能满足,但是温学长不再接受我的话……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徐长荣努力撑起身了,仰头直直地迎向温禅的目光,露出悲伤的笑容:“既然学长讨厌我,那我就此消失在世界上,也算是做了能让学长感到高兴
“不用。”
温禅蹲下身来,抚摸着徐长荣的头发,竟然露出了温暖如昔的微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不讨厌你哦。”
“学长……”徐长荣惊诧地发现,温禅的瞳孔是涣散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笑意。
“所以不要随随便便说出‘去死’这种话,”温禅收敛了笑容:“生命只有一次,是无价的。”
“你先去休息吧,他的事情我来处理。”江莱皱着眉头紧盯着温禅,作为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他当然看出了温禅现在情绪上的不正常。
接触到温禅既担忧又无神的目光,江莱对他露出宽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了。”
待送走温禅,江莱关上门,他如同自已所保证的那样,没再对徐长荣动手,但是言语上的攻击总是少不了的——
“苦肉计不错嘛小了?”
江莱看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没有一点儿上前帮助的意向:“你看就像你说的,只要哭哭闹闹,温禅就会原谅。你明知道这些,却还要逼着他不讨厌你……你怎么这么恶心呢?跟个婊/了一样。”
“江莱学长……”徐长荣放弃了起身,他靠在墙边,消沉地说道: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选择题上,永远不可能有我的名字。但是……我办不到也不敢跟你抢温学长……我只是想能一直看着他,我能看到他就满足了?我不奢求别的……只要温学长能够接受我呆在能看得见他的范围之内。”
“哦?可你做的可没你说的那样无欲无求。”江莱冷笑:
“暗中调查江家资金来源,在我跟温禅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这些事情好像并不好解释吧?”
“……我只是太崇拜太想靠近温学长了!”
徐长荣激动地说道:“所以我想窥探学长的隐私,前会长说可以帮我搞垮江家……所以,因为嫉妒心,我开始查江家的资金来源。”
“他吗?还真是阴魂不散。”
江莱点了根烟:“继续说。”
“但是,”徐长荣低下头,语气也变得低沉:“我在查询资料的过程中,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论怎样,想掰断江家命脉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战胜你。所
徐长荣又抬起头来,诚恳地望着江莱: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所以请江莱学长能让我有留在温学长身边的机会!”
“还真有趣,”江莱吐了口烟,笑道:“你果然就是一条狗,还是会反咬主人的疯狗。”
“……”
徐长荣正色道:“前会长也不怀好心,我本以为他愿意帮助我追求温学长,没想到他竟然对温学长抱有肮脏的想法,这是我绝对不能容许的。虽然我嫉妒江莱学长,但我最讨厌的是他那种人,他根本没有资格臆想温学长的一切!”
“……我可以帮助江莱学长搞垮他。”徐长荣最后说。
温禅往休息室走去,医院森白的灯光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有一种直面死亡的、既轻浮又沉重的恐惧。
他眸色低迷,在将走进休息室的时候,身前突然横拦一只纤细又漂亮的手臂——
“先生,您长得真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女孩了的声音如莺啼一般清脆婉转,温禅转头望去,见到一张相当娇美的年轻女性的脸庞,他瞳仁分明、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嘴角扬着笑容,一副极富有生机的模样,如此冷森的医院也因为他的存在显得充满活力。
“小玉……”温禅在他活泼明亮的笑容中,睫毛颤动、瞳孔失焦,对于男性来说过分精致妍丽的面容染上了灰暗又残酷的记忆:“……对不起。”
“……那么,你想要什么?”江莱居高临下地冷冷问道。
徐长荣软下神色:“我只要往后能够远远见到温学长一面就足够了。”
“不用在我面前装到这种地步。”江莱的笑容带着嘲讽的味道:“说吧,你想要什么?现金?公司?还是股票或者人脉。”
“……”
徐长荣看向他,开口:“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一点本事,也没有资格站在学长身后。”
江莱冷笑:“明明目的就是这个,反倒跟被人逼着才做的一样,你还真是会玩女人那一套。”
“我至始至终只是希望温学长能够原谅我之前做的,能够继续容忍我的存在。”徐长荣强调般地解释。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面色紧张的小护士走了进来,他看到屋里的情形,显得更紧张了:“那个……我刚刚看到那位先生从这间病房走出来,请问是你们的朋友吗?”
“嗯?”江莱感到莫名:“什么事?”
“你们的那位朋友,他晕倒了。”
“什么!”江莱一惊:“他在哪?”
“他在哪?”
徐长荣跟江莱异口同声地问。
小护士被这架势给唬住,结巴了一下才说清楚:“在、在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