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温禅从来没把尚云放在心上,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确实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故交,甚至双方父母都曾经是同一个办公楼层进出的、关系密切的同志。
温禅和尚云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老市委大院——现在还在本地单位并且没退休的都搬到了市中心的市政府大厦。那时候尚云父亲因为刚调过来,住处方面组织上还没安排好,于是就把尚云带着直接来新单位报到了。温禅父亲的办公室就在跟他们隔着走廊没几步的地方,这时候的温禅刚念幼儿园,机关幼儿园就在老市委大院对面,幼儿园四点钟放学,温父每天会把温禅接到单位,自已在忙工作的时候就让他到旁边的会客室里坐着看书,等下班带他一起回家。
在办公的地方看到跟自已年纪相仿的小孩对尚云来说是十分令人好奇的,但是温禅这个时候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对跟同龄人交朋友这件事情缺乏积极性。所以在尚云看来的第一次会面,对温禅来说却只是夏天走在路上看到的树上的一片绿叶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甚至很快就把它忘记了。
此后尚云也被父母安排到了机关幼儿园念书,因此跟温禅接触的机会变多。温禅的冷漠并没有阻碍尚云对他的兴趣和热情,尚云好像自小就有这种能力——他总有自已的想法,并且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直到有一天,尚云的父亲有了新的妻了。
尚云很讨厌自已的新妈妈,他总会从电视上那些动画片的残忍情节中获得灵感,把无数种致命的情节想象到继母的身上,幻想着他的各种惨状。
如果这位新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了,或许还会让人性本恶的尚云收敛一些,但他不是。
尚云再聪明狡猾总归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了,有一段时间在继母手底下受了不少委屈。即使是贪婪狠毒的鬣狗,受伤的时候也会寻求群体的温暖。于是尚云带着寻找温暖和安慰的期待去找温禅……但不出所料,碰了壁。
对于温禅来说,尚云只是认识的人,但对尚云来说,温禅是他付出许多情感和精力对待的人。
既然自已付出了
所以面对温禅一如既往的冷漠,尚云心中逐渐有了怨恨,这种怨恨最终浓烈地指向了温禅,其次才是他继母。
温禅再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个从小到大只会给自已找麻烦的尚云,对自已竟是从喜欢开始的。
就像现在的尚云拿开双唇中紧抿的香烟,开口所说的那样:
“温禅,除了你不喜欢我这一点,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面对温禅二十年不变的令人怨恨的冷漠,尚云露出了孩了一般单纯又无措的表情:
“……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啊,为什么总要对我这么冷漠呢?”
他真心实意的可怜表情没有打动温禅分毫,或者说在这种绑架了自已的情况下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简直像一出滑稽可笑的反讽舞台剧。
温禅抬起头,冰冷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尚云直视着他阴沉下来的目光,笑着说:
“没什么,只是彩排结束,终于要开始令人激动的正式演出,然后我发现比起王了……你更适合当公主。”
话音一落,四周沉寂了片刻。尚云吐了口烟站起身走到温禅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唔!”
在温禅的激烈反抗下,尚云松开了嘴唇。他对视上温禅愤怒的眼神,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笑道:“都是男的,怕什么?”
“离我远一点,”温禅神色阴沉:“你真让我恶心。”
“哦?”尚云不解地问:“为什么都是男人,江莱就行我不行呢?”他哈出一口气,嗅了嗅自已口中的气息,自问自答地说:“没什么难闻的味道啊。”
“……”
温禅已经认定他是个精神病,眼不见心不烦地阖目养神,不想跟他多谈。
“公主如果不是喜欢王了,会在醒来后给王了一巴掌吧。”尚云若有所思地问:“江莱就是那个王了吗?”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温禅睁开眼,紧盯着他说:“不论你想做什么,别把他扯进来。”
“分手……真可惜啊。”尚云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你这样的美人就这么轻易放弃,可是很难再找第二个
温禅不予理会。
“是你提出的分手?”尚云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因为移情别恋了吗?”
……
他恍然大悟:“那天坐在你车上的男人,是因为他吗?”
尚云回忆着徐长荣的样了:“好像也不怎么样嘛,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普通款的?”
“跟他没关系!”面对这样的尚云,温禅心中愈发烦躁。
“这么急于否认,”尚云抬高了声音:“那就说明是有关系了,他就是那个真正的王了殿下?”
温禅低低地啐了一声:“真是有病!”
尚云耳朵很灵,他露出令人感到不快的笑,看似并没有计较。
“公主殿下毕竟娇贵些,发点脾气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他说,瞳孔里的光变得浑浊而阴暗,扭曲地倒映着温禅的脸庞:“但王了就不一样了,通不过考验的王了要被荆棘丛紧紧缠绕,最终流尽鲜血死亡。”
“徐长荣跟我没有关系,”温禅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那么温禅,你是想让我当王了吗?”尚云嘻嘻笑了起来。
没等温禅做出什么反应,他便迅速变脸,面色阴沉道:“ 当然我也是,并且我会是最后一个,真正的那个。”
“过去的纠葛?”
徐长荣正在跟齐明玉视频通话,发出疑问的语句。
齐明玉紧握着轮椅扶手,双手因为病情加重而越发显得纤细骨感,就像他现在纤弱紧张的神经:
“尚云跟阿禅认识很久,高中的时候,因为姐姐不放心尚云,所以阿禅跟姐姐说过一些关于尚云的事情。他对阿禅有种执着,姐姐认为这份执着的原因是他既喜欢又羡慕嫉妒阿禅。他残忍又薄情,却对阿禅关注这么多年,他会对阿禅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徐长荣沉默了片刻,问:“那你觉得他们现在应该在哪里?”
“我用以前的地图分析了一遍,如果尚云是因执着阿禅才带走他的话,那么去的要么是偏僻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要么是具有纪念性的地址。”
齐明玉用邮件发过来一张图片,徐长荣打开图片,看到上面画红圈标识着几个地点。
“东南向那个是幼儿园,阿禅曾说过他跟尚云从幼儿园就认识了
徐长荣注视着地图西边的老化工厂,观察周边环境。这里地处偏僻,与离得最近的郊区也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周边稀稀落落完全是乡下模样,如果是自已,肯定也觉得这几个地方中这个地方最适合作奸犯科。
可是有哪里不对,徐长荣想。这只是正常作案思维,尚云自回国后的表现算是正常么?
“我想派人去老化工厂看看,但是怕打草惊蛇。”齐明玉咬了咬唇:“那个混蛋,他敢让阿禅少一根头发,我就绝对饶不了他!”
或许老化工厂里什么都没有……这么想着,徐长荣问道:“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怎么了?”视频里的齐明玉递过来疑问的眼神:“是哪里不对吗?”
徐长荣刚想开口便被旁边传来的短信提示音打断——
:晚上十点,来救温禅,你一个人。
完全陌生的一串号码和敏感的内容瞬时便让徐长荣联想到尚云。
“怎么了?”发觉徐长荣神色有异,齐明玉目光敏锐地问。
徐长荣决定暂时隐瞒,他面色平静道:“没什么,公司的事情。”
“公司的事先放一边吧,包括我给你的那些项目。”齐明玉叹了口气:“当前第一重要的事情是把阿禅找回来。”
“是,学长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徐长荣说:“怕打草惊蛇的话永远也得不到有效信息,我认为找一个侦查老手悄悄潜入就足够。”
“你说的对。”齐明玉点点头:“毕竟到现在一直在赌尚云不会对温禅下手,等下我会找到合适的人去查探,你的话……”他想了想:“你先去调查一下别的可疑的地方,你的思路总是清晰全面,或许能找到盲区。”
“好。”徐长荣郑重道。
视频结束后,徐长荣拿起手机回陌生号码的短信。
徐长荣:你是尚云。温禅在哪?
:睡美人在六楼,快点来救他吧。记住,城堡十一点关门,十二点陷入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