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春,朝堂上虽然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涌动。去年康熙分封诸子,未尝没有对太子不满的缘由。不过宫中年宴上,康熙与太子两人又上演了父子情深的画面,一时之间□□又更加风光,无人能够遮盖他的光芒。
而在这个时候,四贝勒府的白事也在低调中进行了。除了宫中康熙和德妃寥寥数语的安抚与赏赐,几乎没激起什么水花,在外头四贝勒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沉寂。
只是回到贝勒府后,胤禛长达半个月都窝在外书房的行径让人旁敲侧击出几分异样来。平日里给苏培盛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时候去惊扰主子,只是这刚刚接到的消息太重要了,要是不能够及时地呈献给贝勒爷耽误了时候,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用的。
“张起麟,这烫手的玩意儿是你带回来的,你赶紧给我滚进去!”苏培盛扯着张起麟的衣角不让走,这个驴货!刚刚死皮赖脸地骗了他,硬是把这东西塞给他后想转身就走?门儿都没有!张起麟笑嘻嘻地扯着衣服,“唉,我还有事儿呢,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这不是你分内的事情吗?就权当帮我这次。”
“屁!”苏培盛死不撒手,他们这几个跟在贝勒身边的人都门儿清着呢,能爬出头的內侍全他妈是心硬手黑的家伙,别说是帮忙了,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这要是撒手了,张起麟保准跑得连人影儿都见不着,“别的不多说,你就说上次你的人让侧福晋的丫鬟进来了,是不是我帮的你?!”
张起麟郁闷,谁知道这段时间这么倒霉,连着出事的时候都卡在这么要命的时间点上。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哪个敢往人眼前凑和。
“哎,等等,我想到了个主意!”张起麟骤然眼前一亮,焉坏焉坏地看着苏培盛,嘿嘿笑的模样有点可恶。
……
四贝勒府上的幕僚门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和太子相比,自然是不能够的。即便和八阿哥那种礼贤下士,以仁出名的相较也是远比不上。但是作为一个皇子,他麾下的人手肯定还是有的,信任的人也有这么好几个。但凡得到胤禛倚重的,基本都跟随着贝勒爷在府上居住着,毕竟大半都还未成家立业。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哪怕是在皇子府上也是如此,
就在距离温凉小院子较远的地方,也零散着分布着几个小院子。这几个地方在贝勒府的图纸上是找不到的,乃胤禛在私下建造,基本都赏赐给幕僚居住了。大部分都聚集在一起,唯独温凉的小院子较为偏远,也更加幽静。
在最中间的院子里有数人正聚集在此处畅谈,他们或是席地而坐,或是倚石而站,倒是颇有几分儒雅风流的感觉。沈竹、戴铎、冯国相和李英等人正在交谈,彼此间很是快意。
冯国相抬眸看见门外经过奉水的丫鬟,突然神秘地压着嗓子看着戴铎,“戴铎,你初来不久,可知道这前院幕僚中有个女的?”沈竹皱了皱眉,对冯国相这样的形容不大满意,但也没有说话,只是不过端着茶盏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顺带挪开了视线。
冯国相没有注意到沈竹微妙的动作,戴铎却意识到了,不过他是个初来乍到之人,虽然在府上待了一两个月,定然抵不过这些旧人在贝勒爷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一来就不能轻易慢待,他笑着应道:“确是听闻过。”
“你可记得前几日贝勒爷召我等谈话,那个站在最边上不言不语的女子?”冯国相带着种神秘的感觉压低着嗓音。戴铎仔细回想,迅地想起了那个身着淡粉色旗袍的女子,她一直沉默寡言没有开口,即便四贝勒询问到她的意思,也只是简单地应答了两句。当时戴铎心里还存有疑惑,只是他心里压着事情,也没过多关注。
没等到戴铎的表态,冯国相便又笑嘻嘻地说道,“平时看着不言不语沉默寡言的,轻松松松就勾搭上了贝勒爷,这人呐,就真会投胎,也真会利用这皮相。”他勾着茶盏的模样像是捏着酒杯,明明没有喝酒却偏生让人觉得满嘴酒气。
沈竹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皱着眉说道,“温姑娘虽然寡言少语,可她品行高洁,认真做事。这样背后道人长短,可不是君子之道!”
冯国相着恼,他还有更多的话还没说便被沈竹打断。要知道下人称呼她为格格可是更让人质疑的一点。见沈竹和冯国相间将起争执,一直作壁上观的李英连忙出来打和,“最近贝勒爷的心情不大好,我等还是少些宴聚,免得落人口舌。”此乃拐弯抹角地劝他们不要多生口角,如今府内气氛低沉,若是他们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情,无疑会大大降低主家对他们的评价。
冯国相愤愤离去,一个关系较好的幕僚赶着上去安抚。沈竹站在原地一饮而尽茶盏内的茶水,冲着戴铎一拱手,“让戴兄笑话了。”
“哪里哪里。”戴铎也拱手回礼。
原来那人便是温凉。
戴铎曾听过门房的人无意识说漏了嘴,他之所以能那么顺利便见到四贝勒,正是因为有温凉的手书印章才得以进门。四贝勒对他有知遇之恩,戴铎定然要鼎力相助,至于温凉对他的帮忙,哪怕是举手之劳,戴铎也是要记在心上的。
眼下这个被戴铎记在心上的“姑娘”,正一脸淡漠地看着理不直气也壮地站在他面前的铜雀,一贯平静无波的心境少有的泛着涟漪,若不是不打女人,他的确很想把眼前的丫头给打一顿。
铜雀皱巴巴着小脸,讪讪地说道,“格格,您这三个月来,除了贝勒爷宴请外根本就没有踏出院子一步,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前些日子来请脉的大夫可是说了,您要多出去外面走走才好。”
温凉扫了眼铜雀的脖子,冷飕飕的感觉让她瑟瑟地缩了缩,许久后才默然开口,“所以你把所有的文房四宝都锁到了库房,然后打算假装忘记了钥匙在哪儿逼我没法留在屋内。但是你没想到你真的把钥匙给丢了?”
铜雀哑口无言,默默点头再点头。
“从明天起,每十天做出一个荷包来,做够二十个才能停。”温凉几乎是不停顿地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然后转身往库房走,留下铜雀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的十根手指头。
呜呜呜呜她是不是要在十根手指头上都戳好几个洞啊……
“格格,您要去哪?”
等铜雀从上伤心中回过神来,温凉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等到她循着那不断响起的声音找到库房来的时候,她一脸愕然地看着温凉撩着裙角在踹门。
“格格,您这是在作甚?”铜雀连忙上前说道,“您快停下来,我这就去找钥……”匙这个字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温凉刚好踹开大门,那半挂在门上的锁头摇晃着坚守住最后的阵地,在反弹的作用力下叮当作响。
铜雀站在原地有点懵逼,一贯温凉都是不曾有过这般动作的模样,突如其来有这样动作,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连刚才的阻止都显得有些奇怪了。
温凉淡定地放下裙角,整理了衣裳后看着铜雀,“我虽着女装,却不是女子,不必这般温和待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会请苏培盛帮我换个侍女。”
铜雀谨慎地应是,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温凉是个好主子,要求很少,只要做到分内的事情他便不会多加关注,平时看起来也很是淡然,随随便便就能过活,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在乎。但是铜雀却一直记着一点,那便是不管温凉看起来再如何淡然如水,实际上他是一个异常冷心的人,言出必行,那种淡漠的疏离从他的举手抬足间便悄然散开,排斥着每一个接近的人。
是她逾距了。
“格格,贝勒爷有请。”门外骤然传来苏培盛的声音,铜雀收拾了心神跑去开门,迎着苏培盛进来。苏培盛几步跨过门栏,带着笑意冲着刚走到院中的温凉说道,“格格,还请您随奴才过去,贝勒爷正在外书房等着您呢。”
温凉淡然地点头,“既是如此,那便等我换件衣裳便过去。”他回身去换衣裳。托这个人设的福,温凉在短短三个月内掌握了如何分辨女装以及如何穿戴佩饰顺带还能时不时对着绣娘表意见的技能。
真是个不得不掌握却又让人非常不喜欢的东西。温凉面无表情地生气着,动作迅地换了件适合外出见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