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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婆1(1 / 1)

那时,人们也没顾上问啥,都忙着救大双,在这靠着河的村庄里生活的人,哪个又没有一点儿处理溺水的常识,一刻钟过后,大双终于醒了。

才醒过来的大双,眼神有些呆滞,那样子仿佛是不太相信自己还活着一样,他还没来得及说啥,就被李四叔一个巴掌拍脑袋上,骂到:“他娘的调皮娃娃,往河中间游啥?没得轻重!”

这是真正带着关心的责备,那时的人们淳朴,一个村人的大多认识,感情也是真的好,谁愿看见哪家的娃娃出事?所以骂两句是少不得的。

大双也不回嘴,我爸在旁边看着,倒是明白,是这小子还没缓过神来,但一直在旁边微微抖的小双却忍不住说了句;“四叔,我觉得我哥不是要往河中间游,是被人拖过去的,真的。”

小双声音不大,可这句话刚一说出来,周围一下就安静了,连李四叔也愣住了。

农村人,哪个没听过一些山野诡事,小双这一说,不是摆明了说是有水鬼在找替死鬼吗?这事人们听得多,议论的多,当真见了,倒还疑惑着不肯相信了。

“小屁娃儿乱说啥,是怕回去你老汉打你吧,这些事情不要乱说来吓人。”李四叔的脸色颇为沉重,农村人敬鬼神,觉得拿这些事情来乱说,推卸责任,怕是要倒霉的。

“我没乱说!”小双一下子就激动了,他跳起来喊到:“我看着我哥游下去,一下就动不了了,看着他一下就往河中间沉去,像是被啥东西拖下去了一样。而且,而且……”

“而且啥?”李四叔脸色不好看了,他知道这娃儿没有撒谎,这事有些邪乎。

“而且我去救我哥,一抓住他就觉得他身子好沉,像是有人在和我抢我哥。还冷,一抓住我哥我就觉得全身冷……”小双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抖,这时谁都信了几分。

我爸当时也是帮忙拖着大双上来的人,他是知道的,大双身上那个冷劲儿,像冰块似的。只是,我爸他们几个人却没受啥影响。事后回想,可能是几个半大小子,阳气重,那东西退避了,不然被缠上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能救上来?

也就在这时,大双终于说话了:“我看见河里有鱼,我去抓,一下去就有人在抓我脚脖子,一抓……一抓我就动不了了,全身都动不了,冷的动不了……”

大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呆滞,只是脸上浮现出了明显害怕的神情,也就在这时我爸看见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他顺着大双的话,下意识的去看大双的脚脖子,那脚脖子上很明显的3个拇指印,青黑青黑的,看着都透着一股诡异。

“真他娘的烦人,娃儿,算你命大……”大家都看见了,李四叔显然也看见了,他憋了半天,也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爸的回忆就到这里了,想着这些,他的心里更着急,因为我们家当时已经有2个闺女了,我爸对儿子是非常渴望的,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保不住啊。

“孟婆婆,那你说我这娃儿他是咋了啊?你看我这……”我爸已经着急的手足无措。

“这个印子像个眼睛,恐怕这是被盯上的原因吧?”孟神婆压低声音,不确定的说到。

“那咋整嘛?”我爸对这个不确定的说法,显然深信不疑,病急乱投医就是我爸当时的心态。

“咋整?你怕是要去请……”说到这里,孟神婆盯着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的伏在我爸耳边说:“请周家寡妇来看一下。”

“啊,周来弟?”我爸一听这个名字,就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拿不定主意。

“周来弟?”原本我妈是摊在床上的,一听这名字,忍不住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叠声的说着不行:“不行的,不行,他爸,前天村里开会才说了,说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要破四旧,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

孟神婆一听我妈这样说,立刻起身说到:“老陈,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家,好歹盼来个儿子不容易。至于我说的,你们自己决定吧,我这就走了。”

我爸瞪了我妈一眼,赶紧起来去送孟神婆,快到门口时,我爸随手就抓了一只子鸡,坚持的塞给了孟神婆:“孟婆婆,我陈大是懂得起的人,乡里乡亲的,我不得干那没**的事儿,你放心好了。等哪天我家幺儿长好了,我还要提起老腊肉来感谢你。”

“是啊,乡里乡亲的,反倒是现在弄得大家都不亲了。说起来,谁家是真心盼谁家不好啊?这世道……”我爸的话说的隐晦,孟神婆还是听懂了,念叨了一句,走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怪不得我妈,她妇人家,胆子小。肯定也怪不得我爸和孟神婆那么小心翼翼,说话都得拐着弯说。67年,是个啥样的年代,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爸只是跟孟神婆说了句他念她的好,不会去做揭别人这种缺德事儿,而孟神婆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如今这世道,弄得人和人之间都不再亲密,更不敢交心了。

可是对比起外面世界的疯狂,这个贫穷的小村子已经算得上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了,至少这个村子里的人们还有些人味儿,大家还是讲感情的,没被外面的那种疯狂侵入的太深。

送走了神婆,我爸脸色沉重的进了屋,而这个时候,我那两个原本在柴房回避的姐姐也在屋子里了。

妇人生孩子的时候,小孩子要回避,这是我们那里流传已久的风俗,我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刚踏进房门,爸就看见两个姐姐趴在床前,非常好奇的看着小小的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是当时才5岁的大姐还小声的提醒着我那才3岁的二姐:“二妹子,你不要碰弟弟,也不要摸弟弟,你看他那样子好小哦。”

这句话勾起了我爸的心事,他走过去一把抱起了2姐,又摸着大姐的头,再望着小小的我,眉头紧紧皱起。

“老陈,你真要去请周……”妈妈还记挂着那事儿,见爸一进屋就赶紧的问到。

我爸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我妈的话,然后把二姐放下,对两个姐姐说到:“大妹,你带二妹去厨房守着鸡汤,熬干了你们两个晚上就没鸡肉吃了。”

那时因为我爸能干,我妈勤劳,家里的条件在村子里还不错的,至少我妈每次生孩子,都能有一锅老母鸡炖的鸡汤补身子,我妈吃不完的肉,自然是给两个姐姐吃的。

听到吃鸡肉,我的2个姐姐可积极了,答应了我爸一声,就去了厨房,巴巴的守着了。

“这些话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说,万一孩子不懂事儿,说漏了,不仅我们家,说不得还要牵连别人。”我爸轻声对我妈说到。

“我这不是担心吗?你看老幺这个样子,又瘦又小,我又没奶奶他,再加上今年冬天冷成这样,我……”我妈说不下去了,拿手抱已经睡着的我搂怀里,仿佛我下一刻就要离她而去似的。

“周来弟现在是牛鬼蛇神,名声不好,虽然村长加上村子里的人念着情分,保了她,可上面来的干部谁不是盯着她啊,就盼出点啥事儿,他们好挣功劳。”我爸就是扫盲的时候认了点儿字,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爸却是个人精。

“那可咋办啊?”我妈顿时没了主意,接着又嘀咕了一句:“这人说不要做的事情,我们真要做吗?”

我爸又好气又好笑,我妈就是一个平常妇人,除了我爸,她最信服的就是她了。

“这他娘的?不知道我们家老幺的情况,如果知道了,你想他老家人那么伟大,会不同意救我们家幺儿?你就别想这个了,我看这样吧,我明天先带老幺去乡卫生所看一下,如果医生没用的话,我再想办法让周来弟帮忙吧。”我爸安抚了我妈几句,接着就叹息了一声,他那个时候担心的是周来弟不肯帮忙看啊。

说起周来弟,周家的大媳妇儿,以前在我们村,那可是一个名人,因为她会过阴,据村里的老人讲,她过阴说的事儿还挺准的。

所谓过阴,就是去到下面,帮忙找到别人去世的亲人,然后让那亲人上她的身,解一些上面活人的问题。

其实那周来弟以前就是挺平常的一个妇人家,她那过阴的本事是在她丈夫去世后才有的,至于怎么有的,她本人讳莫如深,村里人也只是听到一些传言。

那传言是周家二媳妇儿,还有周家的姑娘讲出来的,说是在他家周大头七那天晚上,周来弟不知咋的,就窜回了自己的那间西厢房。

周家没分家,一家七口人是挤在一起住的,原本头七家人应该回避,但没地方去啊,就只得空出了那间原本是周来弟两口子住的西厢房。

可周来弟那天就是神叨叨的在半夜窜了回去,原本睡熟了的家人是不晓得的,直到挨着她睡的小姑子起夜,才现了嫂子不在身边。

小姑子一开始也并不在意,想是嫂子也起夜了吧?可到她出了屋子,刚准备去茅厕解决一下的时候,却被忽然传出的笑声吓了个半死。

毕竟是大哥的头七啊,那笑声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吓人,当时那周来弟的小姑子才14岁,哪里经得住这样吓?当即就尖叫着跑回了屋。

一家人就这样被弄醒了,全部跑到了院子里,这时院子里倒是没有笑声了,但是却传来了一个女人咕叽咕叽的说话声儿,也不知道在说个啥,仔细听也听不清楚,就知道是一个女人在说话了。

周大去了,周永福就是屋里的顶梁柱,到底是个男人,胆气壮些,仔细听了一阵儿过后,周永福捡起了一根柴棒子说到:“我听这声音是西厢房那边传来的,我去看看咋回事儿,是哪个在装神弄鬼的。”

周永福媳妇儿拉着周永福不让去,这是大哥的头七啊,农村人迷信,她怕周永福撞邪了。

也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阵笑声,听那声音就觉得笑得人很开心,就是那声气儿有点飘,让人寒的很。

“明明是我儿子的头七,咋家里闹女鬼啊?”周家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失子之痛还在心里,他对于这天儿子不回来,回来个女鬼这事儿,颇不舒服。

“可我咋听着这声音像是我家大媳妇儿的呢?”周家太婆也疑惑着说了一句,刚才那声音叽里咕噜说话的时候,那口音太奇特了,他们也没听出个啥,可这会儿笑得时候,敏感的周家太婆总觉得熟悉的很。

经过周太婆那么一说,一家人仔细一听,可不是周来弟的声音。

“算了,这必须得去看看了,我怕嫂子这是气出毛病了啊。”中年丧夫,本就是人生一大痛苦,周来弟因此气出点儿毛病,说明白点儿,就是精神病,那也正常。

加上那时人们之间的亲情可说是很浓厚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想着周永福就握紧了手里的柴棒子,一步一步朝着西厢房走去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西厢房,可此时那紧闭的西厢房门在周永福的眼里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恐怖,仿佛一推开它,背后就是地狱似的。

走到房门前,周永福深吸了一口气,为了给自己壮胆气,他忽然大吼了一声,趁着这股气势,他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房门上。

一个常年做活的农村汉子,用尽全身力气的一脚力量还是很大的,可是那两扇柴门并不是周永福想象的那样是插上的,只是掩上了而已,这下用力过度的周永福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生生的摔进了门内。

“老二,你咋了?”身后传来了周老爷子担心的声音,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很担心这个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没事,不小心摔了。”周永福声音闷闷的,这一下他是摔疼了,可是怕家人担心,他还是赶紧答到。

周老爷子松了口气,可接下来的周永福抬起头来,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西厢房不大,说白了就是一间卧室,人走进来一眼就可以把整个房间看个清楚,周永福当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半跪在地上,还在做着站起来的动作,只是头抬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看清楚了整个西厢房,能看不清楚吗?此刻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正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他的嫂子,也就是周来弟正背对着他,只不过她双肩抖动,笑声很是开心。

原本这样的场景是不足以吓到周永福这个汉子的,他之所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因为他嫂子此刻的姿势非常的怪异,头歪着,身子斜着,像是靠在什么东西上一样!更奇怪的是桌子面前有2张条凳,嫂子就坐在其中一张上,按说一个人坐是要坐中间的,不然条凳会翻,可她就坐在条凳的边沿上,还纹丝不动。

周永福的嗓子紧,也忘了站起来,只是半跪在地上,他有些想出去了,这场景太诡异了,可是面前的是他的亲嫂子,大哥才走,他不好不管啊。

努力的吞了2口唾沫,周永福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嫂嫂子……”

喊声有些结巴,另外因为太紧张了,喊出来的这句嫂子竟然是颤抖的,可周永福自己没注意到。

他这一喊,周来弟回头了,回头的时候她是带着笑容的,在昏暗的油灯下,这笑容咋看咋诡异,嘴的2角向上翘着,眼睛眯着,就是脸上的2块肉却是僵的。

这感觉就像是个泥塑的雕像似的!

“看,老二来了……”周来弟盯着周永福说到,那眼神非常的凝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只夜晚的猫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啥雕像一样。

一瞬间,周永福的眼眶就涌上了泪水,这是吓的,他不是傻子,他清清楚楚的听见嫂子说了一个看字,看?给谁看?

而且嫂子那个声音,周永福说不上来,按说人的声音再平静都有股子生气在里头,所谓生气也就是指人的情绪,可嫂子那声音就纯粹只是声音,那时没有啥电脑,否则周永福就能准确的说出,那声音很像电子合成音了。

此时的周永福起来也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往前不是,也不敢往后,只是觉得脊梁柱那一窜骨头生生的冷。

忽然,盯着周永福的周来弟就不笑了,那表情瞬间就变得平静到诡异,只是那眼神有些凶狠,她说到:“出去,别打扰我们,你不能进这间屋子。”

周永福不答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经不敢说啥了,人害怕到极致,不是竭斯底里的愤怒,伴随着大吼大叫,就是沉默,那种沉默是一种想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潜意识。

周永福面对的是他嫂子,他愤怒不起来,就只好沉默。

站起来,转身,周永福强自镇定的走出西厢房,可后背痒,那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之后的感觉,但他哪儿敢回头,只得脚步软的朝前走,刚跨出房门,就听见吱呀一声,身后的柴门自己关上了。

“妈啊……”周永福立刻喊了一声娘,眼泪‘哗’一声就流了下来,接着就快的跑了起来,无奈脚步软,刚跑几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儿敢耽误片刻?立刻手脚并用的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家人奔去,那连滚带爬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声妈叫的周太婆一阵心疼,垫着小脚,紧跑了两步,赶紧去扶住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啊,你是咋了嘛?”

“妈,我觉得觉得我哥他回来了啊。”周永福眼泪都来不及擦,就喊了那么一句,刚才那种情况除了解释为他大哥头七回魂了,还能解释为啥?

“我的周大啊……”听见这话,周老爷子忽然拍着腿就嚎了起来,许是听见儿子的魂回来了,不禁悲从中来。

这头七回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虽说念着是周大回来了,可因为周来弟说了一句不要打扰,加上真是有些害怕,一家人一夜再也没迈进西厢房。

这就是周家人流传出来的周来弟的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悬乎,只不过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村子,哪个村子没有几个诡异的传说?更加邪乎,更加解释不了的事儿也多了去了,人们议论了一阵,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也就在这事儿生不久,周家就传出了周来弟会过阴的本事,一些人先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去看了看,却没想到这周来弟还真有些神奇,这过阴的本事还挺靠谱,过了2年,不仅临近的几个村都知道小湾村的周来弟会过阴,连镇子上都有人慕名而来。

在这件事儿上值得一提的有三点。

第一是周来弟在周大头七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听说当天早上就从西厢房出来了,还给全家人准备了早饭。唯一就是她从此多了个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钟能打好几个嗝,那声音怪怪的,第一次见她的人基本都会被吓到。

第二就是周来弟强烈要求家里的人把西厢房的窗子给封了,那窗户朝着院子外,采光挺好,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没病的人谁会理会这要求啊?可那夜之后,家里的人总对周来弟有种莫名的敬畏,周来弟要求,那就赶紧做了。最后不仅封了窗子,连门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帘。

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5个月后,周来弟生了儿子,关于这个村里人倒是没说闲话,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遗腹子,村里还有老人说,怪不得周大头七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定是知道他有了儿子,抛不下孤儿寡母啊。但不管咋说,这周来弟凭着过阴的本事,和儿子在村子里过得很不错,连带着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济。

如果不是那场运动的开始,周来弟也许会做这行做到老,凭着这些收入,供儿子上学,工作,娶媳妇儿,但历史岂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转移?周家人现在被严密的监控了起来,特别是周来弟,更是好几个人盯着,根本再不敢提会过阴这回事儿。

不管周家的日子过得咋样,可是我家的日子确实是有些愁云惨雾了,一切还是因为我。

我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尽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借了驴车一大早就把我带到了乡卫生所,但那里的医生并没看出来我有个啥病。

最后那医生只是告诉我爸说:“这孩子大概有些营养不良,回去好好补补也就好了。”连药都没给开。

在回来的路上,我爸心情挺闷的,说孩子营养不良,不能啊,我妈在村子里不说是吃得最好,保养得最好的孕妇,那也比绝大多数的人家好了,生个孩子咋能营养不良?比村子里最弱的婴儿都弱的样子。

我爸想不通,可还是选择相信医生,毕竟去请周来弟只是最坏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说,还得害了周家人。

回来后,我爸就琢磨着给我进补,我妈没有奶,我爸每天就去邻村一个养奶牛的家里弄些回来,用家里的粮食换,不仅是奶,我爸还专门跑去镇子上的供销社,花大力气弄了些啥营养品,反正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给我进补。

那时小孩的条件是万万不能跟现在的小孩比的,就我这待遇已经是村子里的独一份了,不要说啥营养品,就算每天的牛奶,很多孩子也不要想,那个时候的孩子,如果没吃上妈的奶,大多都是米糊糊喂大的。

因为给我进补,家里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爸妈为了我自然是没有怨言,更让人感动的是,我的两个姐姐竟然也没有半点怨言。

大姐姐甚至还说:“爸爸,多给弟弟吃点奶吧,弟弟好小哦,哭都没力气哭的。”

2个女儿看着白生生的牛奶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可她们不但不闹,还如此懂事,是真的让我爸很是心疼感动了一阵子。

闲话一句,说起来我其实家并不是很重男轻女,多年来,除了小时候的那一阵,我和两个姐姐的待遇都是相当的。只是在当时的农村,没儿子真说不起话,只因为儿子代表的最大意义是劳动力,没有劳动力,一个家咋撑得起来?

就这样我爸给我进补了一个月,到我满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坚定的信念终于崩溃了,因为到满月时,孩子按照规矩都得过个秤,看看长了多少。

那天,我爸是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希望给我过称的,但事实却打击到了我爸,我到满月时,只长了2两!

一直以来,我爸都咬牙坚持着,心想也许眼睛不见长,其实是在长呢?熬到了满月,却熬到这么一个结果,我爸能不崩溃吗?

“秀云,我看我们得去找周来弟看看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后,终于给我妈说了那么一句,这也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妈的心楸紧了,说真的,到满月也才3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个年代也不多见,这么一个补法,那么精细的呵护着,都还这样,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说是因为身体有病长不好就算了,可医生都说没问题,而我那时的表现也就是虚,其余连感冒受凉都没一次。除此之外,不是邪了,那是啥?

“老陈,不然,不然再补一个星期来看看?我听说过,有的孩子偏偏满月前长得不好,满月以后还长得飞快。再说再说……”我妈犹豫着不好说。

“再说啥?”我爸扬眉问到,心里的郁闷简直无法疏解。

“再说那周来弟是过阴的,她会看阴阳吗?好像跟我们孩子的事情搭不上啊?”我妈之所以犹豫着不敢说,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里八村的,也就她最灵了,还能找谁?再说孟神婆也提点过我,找她看看,”我爸声音闷闷的,思索了一阵,忽然又轻快了起来,充满希望的说到:“你还记得王狗儿的娃娃不?就是我从小耍的好那个王狗儿,他家王柱不是2岁的时候撞过邪吗?那几天全身冷,人跟傻子似的,还流口水,还不是找周来弟看好的啊?”

“那就去找周来弟吧,可你必须要小心一点儿啊,莫给那些人逮着啥子了,要不我们这个家就垮了啊。”我妈无奈的叹了一声,为了我,我的父亲母亲终于决定冒大风险了。

从那一次我的父母决定为我请周来弟来看看之后,我爸常去的地方就是周来弟的家,为了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爸总是选择晚上九点以后才去。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冬天天也黑得早,周来弟的家在村西头,而我家在村子东头,去的路要走过几条田坎小路,那样的路窄而坑洼,因为太过小心,我爸连手电也不敢打,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依然没用请回周来弟。

是心不够诚吗?不是!我爸每次去的时候,总是提着礼物,当时稀罕的奶粉,硬块糖,加上家里都舍不得吃的老腊肉,甚至还许诺给家里一半的粮食。

可每次周来弟的回答都几乎一样:“额……老陈额乡里乡亲的额要是能帮……额你,我哪敢收你……额……那多东西……额现在是个啥世道……额……你比我清楚……额我要出了事……额……不止我那没老汉(爹)的额娃儿造孽(可怜)……额……我还要连累我夫家额……你就别为难我了……额。”

周来弟的回答就和她那打嗝声音一样,让人听了难受,可我爸能有啥办法?只能一次一次的去。

到后来,我爸去的频繁了,终于引起了周家人的怀疑,把周来弟叫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先是周老爷子话了:“老陈,你不厚道啊,你这不是害我们这一家子人吗?先不说我家儿媳妇能不能给你家娃儿看好的问题,就说能看好,可我们敢吗?你娃儿是命,我们一家子人不是命吗?走吧,走吧”

我爸不死心,还去,那周永福就不由分说的拿起锄头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的身体依然虚弱,特别是哭泣的时候,那断断续续被人掐着似的哭声,更像是我家的一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云惨雾。

依然是寒冬,屋里守着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我的家人心里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包括我的两个小姐姐,都非常的担心,我一哭,她们就会害怕的望着父母,她们生害怕听见父亲沉重的叹息,看见母亲哀伤的眼睛。

又是一阵抽噎声,小小的我又开始哭泣,而这一次似乎特别的严重,我妈和往常一样,搂着我又拍又抱,情况都丝毫不能好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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