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独居,多数的时候,她更愿意和圣虫呆在一起,特别是小时候她认为救过她一命的圣虫,那只虫子受到了她精心的照料,在不惜人命的代价下,成长进化的分外顺利,在山茶花25岁的时候,已经是一只接近成熟母虫的存在。
如果没有意外,山茶花也是有资格享受圣虫‘反哺’的一个人,她也会成为寨子里和老祖宗一样崇高的存在。
寨子里的人都怕山茶花,在他们心里,与其说山茶花是一个人,不如说她是一只人型的圣虫,她对人没有感情,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虫子的身上,只是寨子里的人对于这个想法是万万不敢议论,只能在心里想想的,谁都知道,山茶花最忌讳的就是人们议论她。
其实寨子里也有少数人理解山茶花,小小年纪,因为流言就被父母亲手牵着去送死,她的内心能有多温暖?她对人能有多少感情?如此冷漠是意料之中,她没对她那年迈的父母下狠手就已经算很仁慈了。
寨子里的日子相对平静,山茶花以为自己的生活也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了,按照预定中的轨迹,一直陪着‘紫紫’,和它同生共死,如果顺利的话就和‘紫紫’一起回家,回‘紫紫’的故乡。
‘紫紫’是谁?就是山茶花5岁那年接触的那只圣虫,也是山茶花感情最深的一只虫子,所以山茶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紫紫,至于它的故乡在哪里,紫紫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它和山茶花神奇的交流中,它只是‘告诉’山茶花,自己从苏醒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它心里有一种召唤一直都在,那就是故乡在召唤自己,或者说自己能一直感应着故乡的存在。
紫紫还通过特殊的交流方式告诉山茶花,它的故乡是一个神圣的存在,而这一片土地是如此的低等,这里的生物也是如此的低能,粗鄙,它不喜欢也不屑这里的一切,除了山茶花。
面对紫紫的这番言论,山茶花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她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冷漠,她只在意紫紫,紫紫能如此在乎她,她很感动。
能和紫紫相伴,在哪里都无所谓,哪怕是紫紫那个她完全陌生,云里雾里的故乡。
这就是山茶花给自己预定的人生轨迹,她觉得她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可是,世事是无常的,而人也不会是没有改变的,只要他还有一颗人心能感受周围,他总会被触动,山茶花的改变就出现在她25岁这一年,或者说,在这一年,她心中那坚硬的冰层忽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那是平常的一天,而对于山茶花来说,也是平常的一件事。
在那一天,寨子里的老妖怪忽然苏醒了一个,然后告诉山茶花,通过他和他所属那只圣虫的特殊感应,他感觉到‘牲口’村里,有虫子已经成功的孵化成了幼虫,并且已经进化到了幼虫的最后一步,让山茶花去把那虫子取回来。
在‘牲口’村,除了一些年纪未到的小孩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颗虫卵,或者幼虫,在这些虫卵里面,能孵化为幼虫的虫卵有十分之一,而成为幼虫以后,还要经过三次进化,能完全经历完三次进化的幼虫又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都是培育失败。
那最后剩下的幼虫会交给寨子里指定的人延寿,一只虫子如果延寿能成功的话,可以给那个人非常稳妥的增加二十年的寿命,在这一过程中,会出现三个情况。
延寿不成功,虫人皆亡。
延寿成功,人得寿命虫子死掉。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人得寿命,虫子也撑了过来,那样的虫子就有资格成为母虫,享受专门的人给它当饲料,这也就是虫人的由来。
而如果它还能闯过几次进化关,就可以成为母虫了,母虫就能稳定的给人提供寿命,理论上,母虫不死,人就不会死,但事实上,这中间还需要一个关键的东西,没有那关键的东西,母虫只能保证人可以活到两百五十岁到三百岁之间。
由此可见,黑岩苗寨的‘长生’也有很大的局限性,能进化到最后一步的幼虫是多么的珍贵。
由于山茶花和虫子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他们之间能交流,所以在寨子里取幼虫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给山茶花负责的。
进化到最后一步的幼虫虽然珍贵,但山茶花每一年总会遇见一两次的,所以这一次山茶花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
来到了其中一个‘牲口’村,幼虫就寄生在一个妇人的身上,由于幼虫的存在,这个妇人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苍老的像七,八十岁,山茶花的情绪没有任何的一丝波动,她知道,幼虫取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这妇人身死的时候。
由于和虫子能有特殊的感应和交流,山茶花取幼虫可不像寨子里其它人,要预先用巫术做很多手脚,要提前做很多防备,她唯一需要的就是交流,然后就能顺利的让虫子破体而出,飞到她的手上,然后才交回去,由那些老妖怪做一些处理,控制住虫子就行了。
妇人身体里寄生的紫色虫子被成功的取了出来,就一如以前很多次,山茶花只有看到虫子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表情变化,她轻柔的摸了摸虫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对那个倒地而亡的妇人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取到了虫子,按说山茶花就应该离开‘牲口’村了,可是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她却被一阵喝骂嘈杂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但所谓的吸引注意力也只是稍微转了一下目光,山茶花就要离开。
可也就在这时,‘牲口’村的那些人却出人意料的都朝着那个地方围了过去,寨子里的苗人当然是认得山茶花的,于是有人喊到:“圣女,这些牲口要造反了,请你帮忙。”
山茶花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朝着人群走去了,她不在乎这些人在争吵什么,也不在乎他们围过去是为了什么,甚至连所谓的造反山茶花也不在乎,她只是想到了一点,这些人是培育虫子的,如果没有了他们,虫子会没有了‘口粮’,这一点就是她回去帮忙的全部原因。
山茶花是相当有地位的,这个地位不止是在寨子,‘牲口’村的人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寨子里最大的人物,这些人并不知道老妖怪的存在。
山茶花走进人群时,没人敢说话,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被下了蛊,他们的命脉掌握在这些苗人手里,刚才那样的大声喧哗,已经是他们的全部勇气,只因为他们身体里有重要的虫子,这些苗人或许不敢用那可恶的蛊处死他们,可是这个冷漠的所谓圣女却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山茶花走到了人群中间,在人群的中间断断续续的有哭泣声传来,可山茶花看也没看一眼,她只是朝着人群说了一句话:“各自散开,否则就死。”
人们望着山茶花,欲言又止,但却在这时,一双手抓住了山茶花的腿,一个哀婉的女子声音传到了山茶花的耳朵里:“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可以为我儿子承担那个虫子的,不要在他身上这样。”
山茶花没有表态,这时有寨子里的苗人惊恐的拉开了那个人抓住山茶花双腿的女人,并且惊慌的说到:“这些人是才被弄进村子的,不懂规矩,圣女大人见谅。”
他们知道山茶花的性格,一有不愉快,是毫不留情的,也许不会杀人,可是迁怒啊,惩罚啊却是不少的。
可罕有的,山茶花打量了一番那个女子,又看了看她口中那个儿子,然后忽然开口问到:“你不怕我?”
面对山茶花的问题,那个女子竟然真的没有丝毫畏惧,她哭着说到:“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不怕,我只希望他能正常的活下去。”
“你要承受两颗虫卵,你会活不过5年的。”山茶花认真的对那个女子说到。
那女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畏惧,不再说话了,只是转身不停的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
这一瞬间,山茶花眼神一冷,一抹冷笑浮现在她脸上,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一个跟随山茶花而来,平日里负责照顾山茶花生活的苗女,吓得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太熟悉山茶花这个表情了,一副果然如此,如我所想的样子,而她露出这个表情,这对母子断然就不可能有活路了。
那个苗女其实有些同情这对母子,虽然他们是汉人,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苗女,不奢望长生,也不奢望权力,只求一生安稳幸福罢了。
气氛凝固在了这一刻,谁也不知道沉默的山茶花会做什么决定,可这时,那个女子再度开口说话了,她说到:“我算了一下,5年,我儿子也13岁了,我想13岁他能独立做一点儿事情了,没有了我也是可以的。”
这一下,山茶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她忽然转身就走,然后说到:“就按照她说的办,把以后要放在他儿子身上的虫卵都放在她身上。”
连山茶花自己也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坚硬的冰层出现了一丝裂缝。
从此以后,山茶花有了些许的变化,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常常去那个‘牲口’村查看那俩母子的生活,有时是直接去问负责那片村子的苗人,有时是自己站的远远的看着。
在‘牲口’村的日子很苦,每个人的口粮有限,而且无所事事且没有自由,物质上的贫乏,精神上的空虚,就如同两把巨锤,可以活生生的锤挎一个坚强的汉子。
但是这俩母子不一样,那母亲的脸上没有什么绝望的神色,常常是安宁的,山茶花不止一次看见,每当这个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时,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满足。
山茶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远远的去观察他们,仿佛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喜爱窥探的秘密。
日子就在这样细微的变化下又过去了一年,很快又到了早春的时节。
这一天是山茶花的生日,一个她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排斥的日子,虽然她说不上是为什么排斥,在这一天的一大早,她以为她会像以前每一年那样度过,那就是什么也不做,和平常一样,陪着紫紫。
可是,到了黄昏的时分,她总是想起那对母子,想起他们吃饭时,母亲会努力的让儿子多吃点儿,自己一副吃饱了的样子,其实他们的口粮有多‘可怜’,山茶花心里一清二楚。
她也总是会想起在一个晚上看见的场景,那个母亲安静的在微弱的灯光下,为自己的儿子缝补一件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衫,她那个时候就站在院子的围栏外,忽然就流泪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哭。
想起这些,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烦躁,终于她走出了虫洞,在夜里十点,整个寨子都很安静的时候,走到了寨子里。
山茶花原以为自己会回自己的屋子,也以为自己顶多就是心里烦闷,想走走而已,可是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以前的家。
她的父母当然还在,但由于她的态度,自然寨子里的人也不敢过多的亲近他们,他们在寨子里活得就像边缘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再要孩子。
出人意料的,她家里灯光还亮着,她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是那个她应该叫父亲的人,然后她也听见了那个她该叫母亲的女人说话:“怎么又咳嗽的厉害了?你老了,打不动猎了,我们还要上缴给寨子口粮,去养那些村子里的人,给你找巫医大人拿药就靠那几个鸡蛋了,你硬要留下……”
那边,男人的咳嗽好像平息了一些,他喘息着说到:“平日里也就罢了,但今天是山茶花的生日,我总想着煮几个鸡蛋给她,她小时候就盼望着生日的时候,一天可以吃两个鸡蛋,哎……”
男人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那女人说到:“每年我们都让人帮忙送去,可是每年总是动也不动的就退回来,她是不会原谅我们了,说不定以为我们是巴结她,这样坚持也弥补不了什么啦……”
听到这里,山茶花忽然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整颗心就像被手帕包着,然后又有一双手在使劲的拧着那手帕,疼得慌,她是不敢听下去了。
那时的她没有思考过很深沉的问题,就是本能的逃避,因为任何人的世界观被颠覆时,先面对的就是自我否定的痛苦,想努力证明自己是对的,不然就是逃避。
山茶花陷入了迷茫,陪紫紫时,也开始有很多时间呆,紫紫仿佛对于一切的感情都不屑一顾,有一次山茶花尝试着对它诉说内心迷茫的时候,换来的只是紫紫的一个思想表达,蝼蚁的感情都是可笑的,他们的生命连目的都没有,眼光也很狭窄,他们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换成以前,山茶花一定会深以为然,可是这一次,她却久久的不愿意回应,是真的没有目的,且可笑的吗?那那个母亲是为了什么,会有那样满足的目光?
迷茫的时间是痛苦的,山茶花再次变了,她以前只是冷漠,没有感情,到了现在,却是变得孤僻,爱一个人呆起来。
没人敢去询问什么,敢去询问的人,就比如那些老祖宗,却对这个漠不关心,在有了长生的追求后,除了关于圣虫的一切,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关心的。
山茶花想不出答案,也不甘心,不敢就自我否定自己的世界观,她想着,再一次,再一次去看看那俩母子,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什么。
或者,这只是借口,她只是单纯的想再去看看那俩母子。
于是,山茶花走出了寨子,再一次下山了,依然没有人敢询问或者阻止她的行踪,她再次到了那个小村,径直走到了那俩母子居住的地方。
和往常一样,她喜欢站在离那俩母子院子不远的一棵树下,透过那稀稀疏疏的栅栏,远远的看着他们,但这一次,她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她没有看见那俩母子,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里。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普通,普通的身材,普通的样子,甚至有一些像一个中老年的农民,他穿一件浆洗的白的衣裳,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让人感觉他站也站得那么自然,让人眼光移不开。
过了好半晌,山茶花才回过神来,怎么是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那俩母子呢?山茶花觉得自己很愤怒,很慌乱,就像一个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的人一样,在失去以后,才现,那个东西已经种进了她的心里,一旦失去,仿佛整个心灵都空出了一大块。
她不自觉朝前走了两步,想询问那个男人,那俩母子呢?又觉得应该把管理这个村的苗人拉出来问问,那俩母子到哪里去了,可就在这时,那个小孩从屋里跑了出来,然后微笑着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什么,接着那个女人也出现了,只是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山茶花疑惑了,却不想那个男人的目光陡然转向了自己,忽然用很大的声音喊到:“你站在那里半天了,其实你可以进来坐坐的。”
在这个村子里,谁都知道山茶花的身份,没有敢这么随意的对山茶花说话,加上这个村子的人畏惧苗人,他们哪里又敢邀请苗人到自己的屋子里来?
山茶花心里涌出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奇特滋味,一时间有些犹豫,她倒是没有思考什么身份的问题,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远远的‘偷窥’的人,忽然要近距离的走进别人真实的生活,她又有些不敢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山茶花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个男人,他是这么过来的,怎么那么快?
下一刻,那个男人就张口说话了:“我听小鹏说,常常看见你站在这里,我想你是在看他们吧?那你何不接近一点儿去了解,你在害怕什么呢?”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那是岁月的沉淀,可是眼眸却清亮干净的如同一个孩子,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山茶花下意识的问到:“你是谁?”
“我?”那男人微微一笑,说到:“我是老李,前几天才支开几个徒弟,到你们这里来看看的老李。”
这个男人的自我介绍很奇怪,让山茶花满腹的疑问,‘牲口’村是什么地方?进来就出不去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来这里看看?他说他有徒弟,莫非是个民间的武师?
山茶花在寨子里地位颇高,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而且也去过好几次外面的世界,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很快她在心底就开始暗暗猜测老李的身份。
老李却不以为意,对着山茶花说到:“你真不进去?”说完,转身就走。
面对这样一个怪人,好奇心从来就不大的山茶花,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加上那屋中母子的生活,原本就是她向往而不敢接近的所在,这一次仿佛这个怪人给了她一个‘明目张胆’的借口,不自觉的,山茶花的脚步就跟随着那个怪人,慢慢的走进了那对母子的家里。
那一天,是山茶花生命中从没有过的温暖体验,她现最简单的饭菜,最贫乏的生活,原来可以那么的幸福而充实,她有些惊惶的觉得,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感觉,不是她和虫子,包括紫紫相处能带来的,难道自己错了?
当一弯明月浅浅挂在天空的时候,山茶花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了一点儿答案,也有了一点儿嫉妒,为什么如此好的亲情,自己不能拥有?
这种嫉妒的情绪是山茶花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因为在以前,她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拥有。
经过了一天的相处,那对母子对山茶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畏惧,那个小孩子甚至舍不得山茶花,缠着要她多留一会儿,这对于平常人来说,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却让山茶花心里涌动出一股暖流。
被人真诚的叫着,多留一会儿?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在踏出房门的时候,山茶花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个叫老李的人跟随着山茶花走出了屋子,在这一天里他几乎没说多少话,山茶花也只是从那对母子口中得知了一点儿他的来历,说是忽然就出现在村子里,原来就一直睡在这俩母子的屋外,这善良的母亲到底不忍,就让这人住了进来。
在这村子里,没人说什么闲言碎语,因为没人在意。生活的绝望,让大多数人都是疯狂而随意的,只要不触犯苗人的定下的规矩,随便这些人做什么。
所以,这也是那位母亲有勇气收留老李的原因。
不过,这个老李也很规矩,没有半点逾越的举动,甚至也不消耗他们的口粮,反倒是常常带回一些猎物什么的,与这对母子分享,在空闲的时刻,还会教这家的孩子识字。
这对母子很是喜欢这个老李。
月光下,老李就走在山茶花的身后,山茶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在安静的夜里,就只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气氛有些怪异。
山茶花终究是耐不过老李的,她停下了脚步,望着老李问到:“你不是普通人吧?或者你是一个处心积虑要来报仇的武师?”
山茶花虽然冷漠,孤僻,但不代表着她笨,对于老李她有诸多的猜测,其中她认为最合理的猜测就是,这个人有什么亲人死在了牲口村,然后这人通过千辛万苦的调查,找来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悄悄观察了一阵子,决定通过那对母子来接近自己,接着展开自己的报仇计划。
在山茶花眼里,普通人的力量,就算是武师的力量也是可笑的,在绝对实力的对比下,她干脆选择了一种直接的方式来戳破老李。
这个人要做什么与她无关,她也不想掺和,她甚至不会动手去解决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要挑战寨子,终究会付出代价,因为在寨子里的历史里不是没有这样的故事。
面对山茶花的直接,老李笑了,他说到:“我不是武师,我是一个道士,我来这个寨子不是为了报仇,是我终于查到了一件事情,那些虫子在你们寨子,所以我就来看看,看看它们进化到了什么程度,在以后我的徒弟能不能消灭它们。”
这一次换成是山茶花愣住了,她当然明白老李口中所说的虫子指得是什么,因为在这寨子里只有一种特殊的虫子,那就是圣虫,这个人开口说自己是道士,追查虫子,他说的总不可能是蚊子,苍蝇什么的虫子。
这个时候的山茶花心境虽然有了一丝变化,但与她感情最深的无疑还是虫子,老李的话简直是在挑衅她的底线,她笑了,只不过是不屑的冷笑,她开口说到:“为什么是你的徒弟,而不是你亲自动手?是要匡扶正义,就不该假手他人啊。”
与此同时,山茶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回答以后,无论他回答的是什么,自己都会杀了他。
山茶花在寨子里的地位虽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能和圣虫沟通,但事实上,她也是一个巫术的天才,对蛊术也有涉猎,杀一个不知所谓的道士,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面对山茶花的问题,老李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说到:“我很想亲自动手的,遗落在这世间的一切,我都想亲自动手去清除,无奈天意不可揣测,我和某些东西都来自一个地方,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亲自去动手收了它们,它们也不能对我有任何作用,或者是伤害我,你说怎么办?所以就只能叫我徒弟动手了,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就该消失,不论是何种消失,总之是不能存在的。”
听闻老李的话,山茶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震惊,因为他说不属于世间,他说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些话蕴含了太多的内情,而偏偏是整个寨子里唯一知道这些内情的人,就比如紫紫说的故乡只有她一个知道。
下意识的,山茶花就问到:“你们来自什么地方?”
老李很直接对山茶花说到:“昆仑!”
“昆仑?”山茶花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巫族的历史源远流长,传承到现在,寨子里也有很多神秘事情的历史记载,山茶花无聊时也会翻开这些书,她是知道昆仑的,那个最神秘的,可又是最接近普通人的所在。
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她很想说这个道士是胡编乱造的,可是她辩驳不了,因为紫紫不也曾说过,它的故乡是高尚的存在,不是这片大地能比较的。
“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我劝你不要动手,你杀不了我,反而会让我们的谈话不顺利。”老李这样对山茶花说到。
山茶花望着老李,一时间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李却背着双手,对山茶花认真的说到:“其实虫子无所谓恶,也无所谓善,昆仑也不一定代表高贵,那只是你可以理解为只是一种适合更高生命形式生存的地方。人要吃饭,人要吃肉,这是为了生存,而狮子,老虎在饥饿的时候,也会吃人,那也是为了生存,你说这是谁对?谁错?没有对错,这只是天道的法则,也只是自然之道,暗含平衡。那么那虫子呢?那虫子需要人的生命力来进化,成长也是为了生存,所以我也说它无所谓恶,无所谓善。”
山茶花有些无力了,面对老李,她是第一次对别人有种看不透的无力感,他一边说和虫子来自同一个地方,一边又说要让徒弟杀了这些虫子,可接着他又说着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该说出来的离经叛道的话,说吃人的虫子也无所谓恶,无所谓善,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面对山茶花的无力,老李却不以为意,跳上了一块大青石,举止间说不出的潇洒,他继续说到:“可是这虫子不属于这世间,它的出现是对平衡的一种破坏,这世间的法则也就不会容下它,所以它必须消失,或者回去。”说到这里,老李顿了一下,望着山茶花说到:“就如人,可以为肚子饿而吃肉,可以为自身必须的需要而猎杀,但如果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无止尽的索取,这平衡也终究会被打破,天道法则不会因为谁聪明强大就偏向谁,希望自身有灵的人,已经受尽上天宠爱的人也会醒悟。”
山茶花有些不能完全理解这个男人的话,只是觉得他在月光下,青石上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而他的话也不自觉的让人信服。
“带我去看一看虫子,仅此而已。在接下来的岁月,你要做出一个选择,选择虫子,还是选择人。如果你选择的是人,我们在以后还会再见的。”老李望着山茶花说到。
山茶花最终鬼使神差的带着老李去到了虫室,见到那些虫子。
就如老李所说,他只是见了见这些虫子,并没有动手做什么,在临走前,老李交给了山茶花一个瓶子,他对山茶花说到:“这瓶子里是一种特殊的东西,喂给虫子以后,可以让虫子在以后的进化成长里,能力变得相对衰弱,唔……大概会衰弱六成左右吧。你若选择了虫子,扔了它就是,你若选择了人,就给虫子喝下,只需要一滴,放入一盆清水里,就足够给一只虫子喝了,这瓶子里的分量刚好够虫室里的几只母虫,并且它们喝下以后,产下的虫卵不会再具备进化为母虫的能力。”
山茶花很想扔了这瓶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抓紧了瓶子,用力到指关节白。她又涌起了那种感觉,面对这个人无力的感觉,总是会听他的话,依照他所说的做,仿佛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奇特的魔力,让你不惜冒险带他进虫室,让你明明很想扔掉这会害了虫子,害了寨子的药,却又觉得不该扔。
偏偏,你可以清楚的感觉,他不会对你说一句谎话,甚至是一句蛊惑鼓动的话,他是那么直接的提出要求,也非常尊重你,给你选择。
就在山茶花沉思的时候,老李已经转身欲走了,只是山茶花听见他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这个药,也会让虫子因为虚弱少吃掉一些人。虽然无所谓恶,无所谓善,虽然时候未到,虽然那也是那些人的缘法,可我毕竟还是人,有时,我也不能太讲究个缘法,太讲究个道。”
山茶花望着老李的背影问到:“你不是说,不能对同一个地方的存在动手吗?”
老李头也不回,身形已经渐行渐远,他说到:“我没有动手,我交了一把刀给一个人,说清楚了刀会伤人,要杀或者不杀,是那个人的选择,不是我。”
“你不怕我扔了这瓶子?”
“那只是你的选择而已。”
“你是不是算透了我?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蛊惑我?”
“哈哈哈……”老李只留下了一窜笑声,整个身影却随着距离,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看不见了。
——……——
信看到这里,我们师兄妹几个已经非常的激动,原来师祖竟然是真的来自昆仑,原来师祖在很久以前就布了一个局,削弱了虫子,我就说,在明朝大能尽出的年代,都没能消灭了这恶魔虫,怎么到了现代,我们却能消灭了它们。
原来,它们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我师祖不知不觉的削弱了六成。
可是,还有很多谜题盘旋在我们的脑子里,就如我们从来不认为师祖会是昆仑上的仙人,高金村所做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只有继续把信看下去。
信很长,整整十多页纸,高金村仿佛把一生憋着的,没说的话都倾注在信上了。
但接下来的内容,虽然冗长,但不是太关紧要,主要诉说的是山茶花,也就是高金村奶奶心境的转变,在这其中她经历了那对母子中,母亲的死,来不及挽救,陷入自责,经历了和父母冰释前嫌,经历和寨子里一些善良的人成为朋友,总之,她在幼年时,体会到了人性的恶,到成年时,却也意外或者是必然的体会到了人性中的善。
她是一个特殊的人,因为人们往往都是先体会善,然后才会在生存生活的跌跌撞撞中体会恶,她是把这个过程反了过来,但无论如何,也说明了一件事,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一路走来,你总会体会到一些人性的本身,剩下的,就如高金村奶奶山茶花所做的事情一样,一个选择罢了,选择你的心要走向何方。
总之人的温暖,虫子越来越明显的无情,让山茶花终于选择了人,她用了那瓶子药,然后那一天,虫子都集体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甚至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影响,母虫陷入虚弱之后,开始吸取幼虫的力量,那一天死去了很多幼虫,甚至还有好一些是有潜力的幼虫。
这么大的变故生,寨子里当然陷入了一团乱,开始追查,山茶花无奈,只能顺着那个机关洞,逃出了寨子。
在这其中,生了两件事,第一是山茶花的父母已经去世,她也算无牵无挂,不连累任何人逃出了寨子。
第二件,就比较神奇,山茶花是选择从紫紫那个虫室逃出的,在那一瞬间,紫紫沟通了山茶花,传递了很多信息给山茶花,才有了后来高金村的一切。
山茶花和虫子的交流,不同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具体一点儿形容这种交流,就是直接的心灵交流,所以才能在一瞬间传递大量的信息给山茶花。
而这一些信息,我们看信以后推断,山茶花连我们的师祖都没有告诉。
但我们师祖老李又是什么人?身兼五脉,而且每一脉的修为都到了很高的程度,就如他会算到,山茶花有了心灵的漏洞,是消灭虫子的一个契机,就如他会算到,山茶花会选择人,就如他会算到,山茶花的后人会步入歧途,留下一张金色的,封印了天雷的符箓。
这就是我们的师祖——老李!
那山茶花又从紫紫身上得到了什么讯息呢?高金村在信中记载的一清二楚,那就是紫紫让山茶花不要忘记承诺,要和它一起回故乡,它告诉山茶花由于受到了削弱,它自己已经进化不到某种能回故乡的程度了,就算他们每八十年,母虫进化之时,找来充满灵气的鲜血也不行,它必须要和山茶花进入一种神秘的共生模式,才能突破桎梏,回到故乡。
它告诉山茶花,回到故乡后,会有很多神奇的方法,又把它和山茶花分开,最后,它请山茶花一定不要忘记承诺。
山茶花顺利的逃了出来,把紫紫告诉她的一切埋藏在了心底,当成了最深的秘密,从某种角度来说,山茶花是和紫紫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到了很难衡量的地步。
山茶花就算最后选择了人,那也不代表她对紫紫的感情就吃磨灭了,我无法去揣测山茶花一生的心灵轨迹,只能说她心里一定怀有对紫紫的内疚,和某种遗憾,所以她没有把这个秘密给我师祖说,所以当极有巫术天分的高金村出生时,她将死之时,她告诉了高金村这一切。
在信中,高金村提到,奶奶曾说,紫紫虽然是一只圣虫,可是紫紫从来没有骗过她,也一直庇护着她,她让紫紫失去了回故乡的机会,心里是难过的。
她不曾要求我去和紫紫融合,只是挂念让她要求我答应,一定要去探望紫紫,并且尽可能的帮助它进化,由于我是巫术的天才,我的精血也是有灵之血。
但到现在,我融合了虫卵以后,越来越觉得紫紫可能骗了我奶奶,没有什么共生吧?有的只是垫脚石!该死的虫子,幸好我对它没什么感情。
跳过中间这一段高金村的自述,高金村又在信上写了一段往事,因为老李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已经是上次见面以后十五年了,那一年中国解放了,那一年高金村的奶奶已经化身成了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那一年,仍然是老李一个人找到了山茶花,和上一次的见面不同,这一次的老李显得分外的虚弱,但他并不憔悴,那虚弱是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一种感觉。
这一次,老李交给了山茶花一个盒子,这个盒子就是高金村用来放给我的信的盒子。
那盒子里不用说,装的是一颗神秘的虫卵,可和我们一开始预想的不一样,并不是那什么恶魔虫的卵,而是另外一种神奇虫子的虫卵。
看到这里,我们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一开始我们就百思不得其解,师祖为什么会带着恶魔虫卵来找山茶花,难道师祖也和恶魔虫有什么牵扯?事实证明,原来不是,是我们想岔了。
山茶花再一次看见师祖,心里是震惊的,她不是震惊能和师祖再次见面,而是震惊怎么师祖那样的人也会虚弱?
师祖没有给山茶花解释什么,只是直接递给了山茶花那个盒子,他说到:“温养灵魂最是不易,就如人被伤神,只是伤到了灵魂力量的其中一种,也很难温补。知道你为什么能和虫子沟通吗?是因为你的灵魂力中的感应力特别的强大,你能进行更高一个层次的交***神交流。和普通人不行,因为阳身锁住了普通人的感应场,和普通的动物什么的更不行,它们的灵魂比起人类,都弱小了很多倍,更别提和你交流。只有那虫子,来自更高等的村子,所以你才能和它交流,因为它也够强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山茶花很奇怪,她不太相信,老李那么多年以后再见她,并且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她,就是为了来告诉她这个。
“你的能力来得很特别,但其实是一种泽涸而鱼的能力。也就是说,你的灵魂并不强大,只是普通,但由于某些原因被刺激到,然后集中灵魂的力量挥出了这种特别的能力,就像一个人在某段时间耗光了他一生能赚的钱,你懂吗?灵魂经过生生世世的轮回,其实是在不停积蓄力量的,老灵魂总比新生的灵魂来得强大,我不能与你说明那么多,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个能力让你灵魂受损,入轮回都难,太过虚弱也就难免魂飞魄散。你帮我下药,是我种的因,我和我的后辈也得到了由你产生的善果,所以,我必须来报答你。”老李很直接的就告诉了山茶花一切。
山茶花拿着那个盒子,有些疑惑的说到:“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能帮助我的灵魂?”在这一过程中,山茶花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真假,老李说出的每一句话,她都直觉是真的,这或许也是山茶花灵魂感应力的一种表现。
“是的,那里面有一颗虫卵,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来自苗疆,当然也就知道种本命蛊的办法。……)把它当成你的本命蛊吧,和你共生,自然就能滋补你的灵魂,不说完全恢复,但至少也能恢复九层。在你死后,这个虫子会自动回它该去的地方,这也了了我和你的因果。”老李说完转身就走。
山茶花忽然就叫住了老李,她问到:“你不是来自昆仑吗?昆仑可是神仙的地方,我的经历让我不相信那是传说,我只是想问你,你是神仙,你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罕有的,老李转身了,他望着山茶花说到:“谁告诉你我是神仙了?我来自昆仑,是因为昆仑成就了我,可我是人,一样的是人。”
“昆仑是什么样的所在?紫紫能回去吗?”山茶花追问到。
“昆仑不是什么样的所在,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它或许与我们同在,而我们看得见或许也看不见它。”老李答非所问的回答了一句,就要走。
但在这时,山茶花拦住了老李,她坚定的说到:“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不帮我,我不会算你我的因果已了。因为我一直欠着紫紫的,我此生已经不能回黑岩苗寨,我想我的子孙有一天能回去。可是圣虫暴躁,我想你能想一个办法,让它认得我的子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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