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酒馆之中人不但没有变少,反而更有了增加的势头。掌柜的倒是也不抠门,早早地点起了灯火,让食客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倒是十分热闹。
对于这样的场面,倒是让刘德景和蔡文姬有些意外。毕竟雁门郡此时乱局频生,四处传得已经很盛了。而他们刚进入这片地域便遇到了一场凶残的劫杀,让他们对于这个地区的状况可以说是印象相当固化。可是既然如此,这个地方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呢?
听着他们的交谈,两人逐渐方才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原来,现在的雁门郡,的确乱得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有点本事的,都躲了起来,没本事的,就只能认命由天。
而楼烦城所在的区域,毕竟是一个关口,相对于其他很多地方来说,绝对算是安全之处了,至少胡匪与战乱要少得多,因此有很多人便逃难到这个地方。渐渐的,原本只是普通驿站所建立的地方,也就形成了这么一个小型的村镇一样的存在。在这里,这群人倒像是真的忘却了伤痛,又重新开始着新生活一般。可是那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沉重气氛,又有谁能够明白。
这个时候,突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有些矮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快速走到刘德景和蔡文姬身边坐下。
“回来了?怎么样?”刘德景见状开口问道。
“头儿……吧唧,吧唧……这事儿吧……吧唧吧唧……还真是有点麻烦……吧唧吧唧……”二子一边朝嘴里塞着肉,一边语句不清地说着。
“吃完了再说,这样子,像什么样?”刘德景没好气地眉头一皱,催促道。
二子闻言,连忙喝了一口水,苦笑道:“头儿,你也体恤一下民情嘛,我忙活了一下午,水都没喝一口,要补充点力量呀~”
“行行行,就你理由最多,那就快点说,说完了,这些菜都是你的。”刘德景指着桌上说道。
“真的?头儿果然大方~~~”二子闻言一乐,连忙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可说的东西,这山口驿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驿站,只不过现在时值战乱,所以很多人便来到这里避难安家,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规模不小的聚集地。现在以这个驿站为中心,四周建立起了五个大小不同的小村落。不过住在这里的都是普通人,倒是谈不上什么危险。唯一的麻烦,便是处于这里东北部一处山坳盆地之中,有着一群匪徒。具体的这里并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想来应该和胡匪脱不了干系吧。”
刘德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关于那名大夫的事情,可有着落?”
“您别说,还真有。”二子点了点头,说道,“据这里的人说,大约个把月前,是有这么一名大夫出现在驿站中。当时恰值东边的一个村子据说有疫病发生,他便主动去了。又据说后来那村子的疫病果然被控制住了,有这种本事的,应该便是那张大夫吧。”
“或许吧,然后呢?他人现在在何处?”
“这……不知道。”二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难道他去了那个村子后就再没回来?”刘德景眉头一皱道。
“没错,据知情人说,那大夫控制住了疫情之后,便离开了,但是一直未曾回到驿站,有人猜测他是直接往楼烦城去了。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怀疑,他可能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此时二子的表情有些严肃,“不过,这里还有一个不太被人重视但确实存在的线索,那就是有人看见过,大半个月前,曾经有几个穿着黄袍的来历不明人物出现过。但是很快他们就离开了,不知道和这件事是否有关联。”
“嗯,还有吗?”
“没了,这么屁大个地方,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刘德景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说话算话,这些都是你的,想要什么,尽管点,不过别太招摇了。”
“得咧~~头儿阔气!!”二子咧嘴一笑,又开始吧唧吧唧地吃起东西来。
要说这二子的吃相,是一点儿不好看,也亏得蔡文姬现在比以前柔软了许多。否则若是像当初在洛阳那般,仅是这吃相,便足够被教训三四个时辰的了。
看到二子吃得不亦乐乎,蔡文姬也不在意,而是转头看向了刘德景,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今天不早了,我们先休息。明天没办法也只得去那个村子转转了,毕竟答应了别人的事,不管怎么说,人事得尽到,至于结果,不是我能强求的。而且……或许那大夫,本就和我有所关联,不彻底查探一下,我放心不下。”
“嗯,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对于刘德景的安排,蔡文姬没有任何意见,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当他们来到二子所说的那个村子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中午了。这村子,说是村子,实际上也就是一片临时建立起来的房舍群落。只不过由于这片土地还算平坦宽阔,因此居住的人相对于其他的地方,还要多上一些。村子四周本是一片灌木丛和小树林,此时已经零零散散地被开垦了出来,多少有了一些耕地的样貌。华夏民族就是如此,不管生活再怎么艰难,只要有人,有地,就能够有生存下去的办法。
村子与外界只有一条极为粗糙的土坯路,甚至于说这连路都算不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不时便有石头凸起,颠得车子七上八下,蔡文姬与叶蓁坐在车中,差点儿没给颠吐了出来。
到了村子之后,两个女孩子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看着她们一脸煞白的模样,还真是让人觉得无比心疼。面对着刘德景关心的询问,蔡文姬依旧还是那副倔强的模样,轻轻摇了摇手,示意没事,催促着叫刘德景去做他的事情。而叶蓁虽然一直想粘着刘德景,但是却被蔡文姬强行给制止住了。看这模样,这丫头今天是打算好好给那小丫头联络一下感情的样子。
刘德景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二子几句,便朝村中走去。而蔡文姬,则是拉着叶蓁,在二子的陪伴之下,坐到了路旁的石块上,休息了起来。
此时的村子之中,正是一天最为热闹的时候。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不时还能听到妇女和孩童的戏耍之声,如果不是听说了他们的故事,恐怕还真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祥和平静的村子,竟然是由一群逃难的人建立起来的。
刘德景来到村中,顿时便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毕竟他们都是逃难来到这里,因此对于外人,自然是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警惕。只不过片刻的时间,村子里面的几乎所有青壮年都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在道明了来意,又被像犯人一样询问了许久之后,这群人方才逐渐放下了警惕。而这个时候,他们却又像是变了一张脸一般,一个个对刘德景亲切无比。就这样,在人们的带领之下,刘德景来到了村长的屋舍之前。
这个村长是一个年纪不算很大的男子,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岁。说是村长,事实上他也只是因为第一个开辟了这块土地,最后迫于无奈被大家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名叫戚仕,原本是雁门郡武州的一名太学子弟。由于家中变故,因此中途回到了武州。但回来没多久,武州便遭遇了一次巨大的胡匪之祸,使得他不得不举家搬迁,南逃到了这个地方。
刘德景本来也是太学子弟,听到了他的这番经历,自是不免起了同窗的情绪。而这戚仕一开始听到刘德景的名字时,便隐隐有所疑惑,似乎有些印象。后来一听说他曾是文成太学子弟,拜在博士卢植门下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笑道:“原来贤弟就是那号称十八太学第一兵推高手的刘德景啊!真是久仰大名了。”
对于他的这番恭维,刘德景也是有些尴尬,只得讪讪地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对于旁人,他倒没什么可谦虚的。但是面对着同窗,一下想起了许多颇为怀念的往事,自然也不会展示出平日里的那份冷漠和傲气。
由于有了这层关系,两人之后的谈话倒是显得热络了许多。同窗之谊,在那个时代,绝对是一种极为密切的羁绊。在戚仕的侃侃而谈之下,刘德景对于这里的情况大体上也有了一个了解。
就如同二子之前查探的那样,这里的人,大多来自于雁门郡各处,都是逃难而来。但其中,也有极少数是从隔壁的定襄郡而来,而且从这些人口中听来,似乎定襄郡的状况,比雁门郡还要更糟糕。
这个意外的消息倒是让刘德景多留了一个心眼,毕竟他们此行,西出雁门关,定襄郡是一个必经之路。原本以为这次的胡匪之祸是从雁门郡北面开始的,但是此刻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而现在,他最为关心的,则是只有两件事。
“你说的那个医师啊,真的是一个好医师!”一听到刘德景说起这个话题,戚仕连忙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我一般对于这些方术师挺不待见的,认为他们都是舌灿莲花,坑蒙拐骗之徒,但那张医师却绝对是个例外。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们全部人又都得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家了。”
说着,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那名医师的诸多事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和他能够如此畅谈的人实在是太少,使得他的嘴巴一打开就像关不住的水壶一样,响个不停。不过最后,他还是给了刘德景一个实在的回答,那就是那名医师,的确是在七天前,离开了这个村子。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呢?或者说有没有说他要去哪儿?”刘德景连忙追问道。
“没有,除了嘱咐我们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话了。”戚仕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自然让刘德景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转换了心思,又询问起关于那不远处那群匪徒的事情来。
一说到这群匪徒,戚仕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变得有些难看,甚至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他一改之前的状态,沉默了半天之后,方才开口对刘德景叙说起现状来。
果不其然,这群匪徒便是刘德景打算去寻晦气的那伙儿人,也就是叶蓁的灭门仇人。他们比戚仕等人来的时间更晚,也不过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似乎是追逐着哪一个家族或者势力来到的这片区域。原本他们所在的那个山坳,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居住点,不仅场地更大,而且四周有着天然的肥沃土壤,以及相对来说平坦宽阔许多的道路。然而就和其他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原本居住在那里的人们,被这样一群悍匪冲入村中,死的死,逃的逃,最后整个都被抢了过去。
现在整个这片区域,那伙胡匪俨然就是最高的统治者,平日里经常肆扰各处,抢夺物资不说,还时不时会抓一些人回去,至于到底是做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去,也没人回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所在之处,怎么没有官兵来剿灭他们吗?”刘德景眉头一皱,疑惑道。
“官兵?哼!他们不帮着胡匪来剿灭我们就算不错了!”戚仕冷哼了一声,一脸愤怒地说道,“虽说大家口口声声上说官兵北线战事吃紧,但是我们屡次在路上遭遇袭击的时候,就有官兵在不远的地方驻扎,他们有哪一次是出了手的!?”
“不会吧?据我所知,并州刺史丁原是一个对胡匪深恶痛绝,勇猛善战的名将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刘德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丁原大人当然不会!但是此刻他统兵前往朔州前线抵御匈奴大部队去了,后方又岂是他能够顾及到的?”戚仕痛心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倒也是说得通了。”刘德景点了点头,认同道。他虽然在并州呆了两年多,但所有的时间都是耗费在了左慈与任昂那里,对于并州的许多事情,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因此听了戚仕的描述,使得他对于并州的整体状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正当他打算进一步再询问更多的一些情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一个精干的中年汉子匆忙地赶了过来,焦急地叫道:
“村,村长!!不好了!那群家伙,他们又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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