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扭头看去,蓝衫少年正慢悠悠站了起来,深邃的双眸中淡漠如常:“给,路引。”
说着话,他微微抬了抬手,所以人都瞧见他手心里捏着的一张纸。
宗政钥脸色一黑,眼底的阴沉便越凝重了起来。
唐韵却略略低了低头,掩住眸中一丝笑意。宗政钥才说了没有路引的人不可以进入云山书院,他那边立马就拿了一张出来。
这不是成心的打脸么?
偏宗政钥自持身份,性子高傲的不得了。怎么都不可能如苏怡一般不要脸的与人作出口舌之争的事情来,所以,这时候该是快要憋出内伤来了吧。
“这是……什么?”乔管事却皱了皱眉,不过才在路引上看了一眼,便眨也不眨看向了那个少年。唐韵一眼就瞧见了他眼中那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惊异。
少年再度蹲了下去,神色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路引。”
“路引?”乔管事再度朝着手里面略微黄的纸张看了一眼,也不知怎的脸上便染上了一丝愠怒:“你是在消遣我么?”
少年仍旧低垂着头,眼睛盯着脚步一群蚂蚁搬家,瞧那样子竟是已经瞧得痴了。
乔管事额角的青筋蹦了蹦,即便唐韵离得他很有几分距离,也毫不费力便能决出他身上的怒火。
“来人。”他突然用力的挥了挥手:“把这个……。”
“没有。”少年的声音再度慢悠悠响了起来,脚边那一群蚂蚁已经将一大块的馒头给分开了,正各自搬了一块离开。
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却奇迹般地叫人听着便觉得冷,怎么都无法忽略。乔管事便顿了顿,高高举起的手掌便怎么都没能落得下去。
那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然缓缓起了身。深邃的目光最后瞟了一眼那彻底远去的蚂蚁群,缓缓抬了起来。
“路引,我给你了。”
乔管事终于回过了神,忍不住朝着手中的纸又看了一眼,便将它给高高扬了起来:“你说的就是这个玩意?”
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恩。”
乔管事眯了眯眼:“这是西川国的国书!”
“什么?”
四下里传出一阵抽气声,西川国那三个字乔管事方才说的异常沉重,但凡是有耳朵的谁会听不到呢?
莫说是旁的人,即便是唐韵都愣了一愣。
如今的云罗大6天下三分,盘踞中原的北齐,深居东南富庶之地的东岚,还有民风彪悍混乱异常的南越。这三个国家虽然时有征战却奇迹般的维持着平衡,任谁也不能将对方给吃掉了。
但是,老一辈的人又有哪个敢忘了将近二十年之前,云罗第一大国的西川?
那个时候的西川国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无人能出其右。此时的三个国家,除了以海天大6为间隔的东岚之外,北齐和南越都是西川的附属。
却在十八年前的某一日,西川国君骤然之间失踪,西川国便也是在那一日从云罗大6上彻底的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云罗大6最富盛名的西川国君唐子舟那一日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国破的西川大6去了哪里。整个的西川大6除了极小一部分与北齐和南越接壤的地段之外,便也如他们的帝王一样神秘的消失了。
一个人凭空的消失尚且可以有很多的理由解释。
但,一个国家的消失就实在诡异的紧。
然而,无论是当时的北齐还是南越的皇帝,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在极有默契的瓜分了西川剩下的国土之外,西川两个字便自天地之间彻底的消失了。
谁又能想到,十八年后的今日。一个落魄而沉默的少年手中拿着的竟是西川的国书?!
“你是在说笑么?”宗政钥第一个自震惊的人群中清醒过来:“西川是什么?天下间哪里有那么一个地方存在?”
少年脸上的神色不急不恼,淡淡看一眼宗政钥:“有。”
众人:“……。”
宗政钥眼底便再度染上了一丝阴沉,那人性子沉闷也就罢了,怎的连脑子也一起闷坏了么?
自打懂事起,人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一味的逢迎巴结。虽然他也觉得不耐烦,但冷不丁出现个不一样的他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比如乐正容休,比如唐韵,如今竟连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都能这么无视他了么?
“咳咳。”乔管事低咳了一声:“当今天下早已没了西川,是以,您这个东西无用。”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少年,少年似乎并不觉的意外。一脸平静无波的将自己的路引叠好塞进了包袱里。
“我可以进去了么?”少年扬了扬眉,眸光朝着书院内看了一眼。
乔管事:“……您这东西无用,没有路引书院不可接收。”
少年眨了眨眼:“我有。”
“您那个没有用。”
少年嘴唇微动,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有用”两个字却是叫谁都听清楚了。
唐韵抿了抿唇,这少年也是一朵奇葩啊!
他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管你说些什么,人家只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宗政钥到底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寡薄的唇瓣缓缓朝着身后侍卫淡淡说道:“带走。”
“慢着。”唐韵挑了挑眉,宗政钥从来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会子突然让人将这少年带走,还不是为了那传说中神秘的西川?
当年随着西川帝国消失的还有国内雄厚的兵力和那令人咋舌的财富,若是叫他得到了……
她又怎么能叫他如愿?
“难得这人一心向学,本郡主瞧着非常感动。如今他所差的不过是个路引,若是有了呢?”
宗政钥皱着眉:“唐韵,你是一定要与本宫……子作对么?”
唐韵却是勾出一笑:“鈅公子怎么能这么说呢?韵儿无非是被他的精神感动了,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宗政钥的脸色越的阴沉起来,唐韵只当没有看见。缓慢而优雅的朝着乔管事走了过去,素手中拖着封封好的信件递了过去。
乔管事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他又不是个傻子。虽然宗政钥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一个北齐人又哪里会不认识当朝的太子?
如今,那人俨然和风头无两的蕙义郡主起了冲突。偏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得罪,这可如何是好?
“郡主,这只怕……”
“唐韵,任何人都只有一份路引。你如何能有两份?若是伪造路引一经查实不但一辈子不许投考云山书院,还要交由京兆尹查办。”宗政钥皱着眉,声音很是阴沉,眉心一点朱砂艳红如火。
唐韵笑容却越的温良无害:“天下间的事情有些时候偏偏就是那么叫人意外,韵儿不巧刚好就有两份呢。”
她扭脸朝着乔管事笑吟吟说道:“管事何不亲自打开来瞧瞧呢?”
宗政钥便抿了唇不再说话,眼睛则眨也不眨看向了乔管事。
乔管事只觉得手里头轻飘飘的一张纸比千钧还重,实在没有法子,也只得打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来。
“这……这是。”乔管事不过才看了一眼便立刻抬起了头,所有人都瞧见他的双手正在剧烈的颤抖,似乎根本不能承受手中那一张纸的分量。
唐韵对他这个反应很是满意,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这路引,可有什么问题么?”
“有……啊不……没有。”
如今不过是四月的天气,乔管事额角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对面女子一双妙目的逼视之下,只觉得连后背都慢慢湿润起来,黏,腻的贴在身上,叫人觉得很是难耐。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什么难说的么?”
乔管事盯着对面女子一脸的巧笑倩兮,狠狠咽了咽口水:“这……这个。”
“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拿来给本主瞧瞧。”
院子里悠扬而富有磁性带着几分沙哑的男子声音缓缓说着,乔管事只觉得手里面一轻,那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的路引被人一把捞在了手中。
“这东西是你的?”
唐韵觉得自己顷刻间便被笼罩在了一双犀利的眼眸之下,那人似乎只消一丝眼风便能够看透所有人的小心思。等她抬头看去,男子一双眼眸艳若桃花,辗转间道不尽的风流。哪里有迫人心神的半分锋锐?
“院。”乔管事立刻端正了面色,朝着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您怎么……?”
“今日这般的热闹,我怎么能不来瞧瞧?”男子不过朝着手中那张纸瞧了一眼,便抬起了头,妖娆的双眸中满是兴味。
“这东西是你的?”
“恩。”唐韵神色一顿,立刻点了点头:“是。”
“很好。”男子勾唇一笑:“这东西我收了。”
“院,这……”乔管事明显吃了一惊,偷眼看了下宗政钥立刻朝着男子凑近了几分。
“怎么?”男子笑容一顿,明明还是如方才一般悠扬如雨打芭蕉般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半分没有改变,却无端端叫人觉得心中一冷。
“这云山书院的事情,我还做不得主么?”
乔管事噎了噎,额角的汗水便又悄悄爬了上来:“您,自然做的了主。”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谁还能不知道眼前这男子的身份?
唐韵眯了眯眼,云山书院院占倾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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