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春交会开幕。
文工团表演完毕之后,不被允许在羊城逗留,他们在禅城休整之后,将会奔赴火车站,踏上了北返的列车。
王援朝则表示要去虎门凭吊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大家知道,王主任又要踏上他的创作旅程了。
他这会是正大光明的铁路文工团革委会副主任,歌舞分团团长,《爱我中华》《我爱首都红城门》《天路》等优秀作品的创作者。
因此,对于他的创作要求,羊城铁路局的同志们相当配合,联络了一艘民船,约定好17号的中午,奔赴60多公里外,朱江口的虎门炮台遗址。
因为两天后,文工团的大部队也要去羊城火车站,踏上归程的火车。
中午,王援朝按照约定抵达码头,民船和铁路上安排的同志倒是一直守候在这里,对于这种级别的领导,他们还是很客气的。
顺流而下,下午三点左右,就抵达了虎门炮台遗址附近。
铁路上的同志和船老大,都是能说的,帮忙介绍道:
位于山下临江地带的,那个叫威远炮台;
建造在山上的,那个叫靖远炮台,那个叫南山顶炮台,还有那个叫镇远炮台;
中间的两個岛呢,叫上、下横档岛,岛上分别建有上、下横档炮台,是民族英雄林则徐在此布下“铁索拦江”,“金锁铜关”抵御外国侵略军入侵的古战场。
岛上依然可见火药库、练兵房、炮巷、虎门税馆、炮台等多处文物遗址。
而再往下游十里路,就是林则徐虎门销烟的地方。
王援朝苦心孤诣的选择此处,并不是真的来怀古,但被铁路同志和船老大的热情解说所感染,不由拍着船舷道:
“洋人的船,再也不敢来了!因为我们的脊梁骨,立起来了啊!”
于是王援朝拿出纸笔,开始唰唰唰书写起来。
大家也不敢凑上前观看,但见王主任奋笔疾书,写了一会,便收了纸笔,想来刚刚定是爆发了一些灵感了。
民船又去销烟的沙角炮台附近转了转,眼看天色不早,船老大提议返航。
王援朝看了看表,道:
“再靠近点看看!”
船老大只得再近一点。
反正他是经常看,都看麻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差不多了,王援朝才道:
“我们回去吧!”
得益于最近的广交会,江面上船来船往,比往日热闹多了。
迎面过来一艘客船,船老大介绍道:
“据说是香江那边过来的。”
王援朝内心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跟这条船过来的,而且在这磨蹭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它呢!
王援朝道:
“能靠近点看看么?”
船老大头疼大领导的奇思异想,不得不解释道:
“我们船小,靠近了容易被吸过去,不安全。”
王援朝道:
“不用那么近,你控制着安全距离。”
船老大又看了看铁路联络对接的同志。
铁路同志被王援朝灼灼的目光盯着,道:
“你就按照领导吩咐的,靠近一点吧。”
船老大无奈道:
“人家大船从上游下来,我们小船,哎……各位领导坐坐好,我往航道中间靠一靠。”
铁路同志都乖乖的坐好,王援朝偏不,偏要凭风而立。
民船逆流而上,王援朝准备回来坐好,谁知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江中……
铁路上的同志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船老大已经噗通一声,跃入水中了。
但是,在有预谋遁逃的王援朝面前,船老大得努力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附近的其他小船也过来施救,但都无力回天。
船老大湿漉漉的爬上船,几乎要虚脱了。
铁路上的同志们急的团团转,实在不敢想象,这回去该怎么交代?
……
遗物只有王主任的一个背包,里面应该是他的一本笔记,铅笔,这个是大家看着他放进去的,其他的,他们也不敢擅动,还是回去上交吧。
……
羊城铁路局收到这个消息,惊诧不已。
怎么,怎么就失足落水了呢?
据了解,王援朝主任在外面跋山涉水好几年了,按理说,不会出意外的,但偏偏出了不说,还怎么就偏偏在羊城这边出意外了呢?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不过,除了联络的民船和作陪的工作人员,外人不知道其身份。
现在不是研究怎么追究责任的事,是怎么跟文工团那边反馈的事。
至于想按下去,是按不下去的。
王主任是和文工团的演出队伍一起从禅城过来的,在火车站和大家分别后,才去了码头。
他的行程,文工团的人都知道,瞒不住。
又翻阅了王主任的遗物笔记,比较凌乱。
涂改不少,而且基本都是单纯记录或者感悟什么的,单纯的一本创作笔记。
也就是落水当日,还是写了几段歌词,应该是歌词,前前后后好多文字,斟酌出了几句歌词,看起来兴致很高。
可能就是兴致高了,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最后,羊城这边研究了半天,将这些遗物一起,还特地安排了一名副局长带队,去首都那边的铁路文工团总部,通报噩耗。
实在不是电话、电报能说得清楚的,哎。
……
消息送到文工团的时候,金主任和刘主任,都在外面带队巡演呢。
还是呼延笙接待的。
结果羊城铁路局的同志,带来的却是这个惊天噩耗!
他们才分别没几天啊!
呼延笙几次想拨号,都没拨出去,手抖的厉害。
但这个消息,除了她本人给两位主任通报,实在是不能委他人之手。
金广杰接到呼延笙的电话时,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听这事,当即炸了?
“什么?你说王主任没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不由的捂住了话筒,还好他接听电话时,身边的人很自觉的都出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延笙将羊城同志的转述,快速复述了一遍,金广杰听了一跺脚:
“嘿!!你通知刘主任,我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金广杰有点胸闷,王援朝这小伙子多好啊,也就在单位安排了俩亲戚而已,对单位,对他金广杰个人,都是贡献大大的。
不仅创作是一把好手,指点文工团努力方向(三大经典话剧《白毛女》《智取威虎山》《红灯记》),也是格外通透。
不恃才傲物,天天在外面寻找创作素材,偶尔有点护犊子,对他金广杰的权势,没有丝毫沾染。
到哪再去找这么一个有才华又不醉心功利的人呢?
他安排钳制小伙子的招式,都没使唤呢,人就这么没了!
他不由得想到当初第一次面试这个小伙子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那份98分的高分笔试!
物是人非啊。
没了!
掉江里了。
那么多人都没捞着,哎……
天嫉英才么?
下一个英才,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他立马叫人收拾,他得先回去安排工作。
刘颖接到呼延笙电话,内心十分复杂。
当初他是真欣赏王援朝,后来王援朝虽然有点小手段,有一段时间,他也不是没画过圈圈诅咒过,但人家也指点了他不少,而且只要不去触碰招惹,王援朝同志还是很好说话的。
呼延笙说已经通知了主任,他得赶紧回去,这是不是涉及到团里的权力洗牌?
……
团里留守的职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羊城方面来人后,团里氛围一下子就压抑了起来。
第三天两位主任就先后脱离巡演队伍回来了。
大家感觉情况确实不妙了。
羊城的同志又过来做了一番解释说明,表达了哀悼和歉意。
从王援朝同志的遗物可知,确实是意外,他难得的笔走龙蛇,写了几段歌词,是整本笔记本里最亮眼的章句了。
乐极生悲……
只是,这些章句也不完整,也没有配备曲谱,不算成型作品。
怪不得人家。
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常年在外跋山涉水,哎……
羊城的副局长离开了,他说的情真意切,证据确凿,算是圆满完成了局里交代的任务。
这事真怪不得羊城铁路局。
现在是文工团需要研究接下来的工作了。
权力三角瘸了一角,肯定要拔一个上来,好过从外面调一个过来。
革委会就是这点好,各个主体的自主性极大。
呼延笙,当仁不让的变成了副主任,继续分管歌舞团工作。
现在文工团就俩分团,歌舞团和话剧团,而话剧团是刘颖分管的。刘颖荣升第一副主任,反而成了金主任需要防备的新对象。
王援朝手下的左臂右膀,郭峰直接被金主任收纳了,工人纠察队和民兵排则被纳入了金主任麾下;吴兰芳,比较尴尬,被丢回人事科作二把手,也算对得起王援朝的余荫了。
剩下的就简单了,去王援朝同志家报丧。
这年头,一切从简,不可能大操大办,就是烧纸,都不行。
最多把悲伤留在心里,化悲痛为力量。
事已至此,金主任就不想出面了,就让新任人事科副科长,吴兰芳去张罗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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