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龙小凤的直觉更是几乎没错过。
“直觉”说起来玄乎,其实并非如此。
直觉是出于对事物的了解而产生的、有预见性的判断。
所谓“直觉”并不是凭空来,它甚至能经过千百次的训练而培养出来。
为什么这东西摆在这才是合理的,那样摆就不行?这和东西主人的生活习惯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简单举例,筷子人们一般放在右手边,但左撇子的筷子必然是放在左边的。
今天李嫂打了小勇一巴掌,她为什么特别生气?
导致她暴躁的可能性有多少种:是小勇打碎了她的玉镯?还是因为李二在外面养了粉头被她发现?
…………
龙小凤就接受过类似的训练。
所以“直觉”其实就是她的“能力”;遇事便放心大胆地用直觉胡乱猜测,十次总有八九次是对的。
她以为这是天赋,早忘记了直觉的来处。
现在,她又要运用“直觉”来将这屋子细细地搜一遍了。
龙小凤再次站到屋中。此番没有暮声寒的干扰。她静静站着,站了许久。
然后她看到了“不合理”。
书房中摆着一张红木雕就的罗汉床,但此时的床上放置茶几小桌。
在龙小凤的理解中,这是个类型日式榻榻米的设置。
白天摆小几,晚上就把橱柜里的铺盖床垫拿出来铺好当床。
现在柳氏还在外面,自然没有铺床,现在罗汉床上摆的是两个蒲团。
与古旧的红木床面不同,蒲团显得很新,应该是刚换过不久。
龙小凤觉得有些碍眼,便走过去将两边的蒲团都拿了起来。
左边的蒲团下有长期在此盘腿打坐、日积月累留下来的印记;而右边的痕迹则浅过左边。
左位是客位,痕迹深过右边的主位;想必客人在盘坐罗汉床上的时间比主人还要多。
在卓一剑与柳氏的关系里,卓一剑为主,柳氏为辅。
在古代较为森严的等级观念里,不该是卓一剑坐左而柳氏坐右。
怎么也不能想像轻飘飘的柔弱少妇能比卓一剑坐出更深的坑来。
那么,如果不是柳氏,会是谁?
龙小凤微微地兴奋起来。
龙小凤知道,证实自己的推论有了一点点的眉目。
她坐到左边的座位上,手撑在床沿,想像曾经坐在这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这里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忽然,她的手指触到床板边沿,朝地的那面有两个下凹的浅痕。
龙小凤弯下身,发现那是两个指印,明显是新添的指印,男人的指印。
红木的木质很硬,此人的指印虽浅却清晰,可以想见,留下这个痕迹的人武功不弱。
绝非卓一剑所能!
她又在那指印上拂了拂,感觉那是强忍伤痛时抓出来的痕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人有如此武功,大好天地随处走,为什么要困在这小小屋子?
难不成他是受制于卓氏夫妇?他为何受制于他们?此刻他人又在何处?
月光透不过纸糊的门窗,这间房子中的人与事,龙小凤一样想不透。
怀着更多的疑惑回到灵堂,暮声寒的“法事”已经做完,正与柳氏说话。
“明天万仕仁醒时,是完全忘记曾对夫人起过邪念的全新的人。也请夫人忘记他之前的所有不恭,如此,对彼此都好。”
柳氏适才躲在门外不敢靠得太近,因此没听清灵堂里的说话声。
直到暮声寒走出灵堂,她才知道龙小凤已然离开,不由得万分后悔没走得近一点。
但事已至此,她也无计可施,听暮声寒如此说,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暮声寒冷笑道:“便是假的,最坏又能到哪去?”
正说着,龙小凤从外头进来了,暮声寒颇为不悦:“说好的护法呢?”
龙小凤尚未从疑惑中回过神,怔怔地望着柳氏。
柳氏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问道:“龙女侠这是去哪了?”
龙小凤疑惑不解地道:“卓夫人,你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是谁?”
柳氏脸色微白,颤声道:“自然是……自然是先夫。”
“你明知道,他的武功并不好。”
“先夫的武功,天下第一!”瞬间的失神后,柳氏一口咬定,“虽然先夫时而说他的天下第一是假的,可,可在我心里,他就是第一。”
若非见到那两个指印,龙小凤真会相信她,毕竟她并非武林中人,卓一剑的武功对付普通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龙小凤摇摇头:“夫人……卓老先生,真的是死于金丹之毒?”
“龙女侠始终都不相信我么?”柳氏的眼中浮上一层泪意。
龙小凤对别人的眼泪最无抵抗力,一时间不知如何好下问好。
且以柳氏的处事风格,可以想见即便问到房中的异状,她也有话回应。
此间的僵局,怕是还要再持续一阵了。
暮声寒道:“我们信不信,和真相如何无关。”
他的眼睛里放出威压的光芒:“希望夫人运气好,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罢拉住龙小凤就想走,柳氏这时反倒急了:“两位就要离开黔州府么?”
龙小凤正要说话,暮声寒截口道:“夫人若有急事,就在街角的土地庵墙上,以白粉划十字相唤。只要我还在黔州府,必来相见。”
暮声寒说罢,拉住没过神来的龙小凤,像她白日里跳进来一样,从卓府后门跳了出去。
龙小凤任他拖着,有人帮她决定方向,真是再好没有的事,她只需跟着就好了。
明月清辉,他的手又大又温暖,包住了她的。开始没觉得,静静地走了一会之后,龙小凤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潮热了起来,不自觉地就从他的手中挣脱。
他呢,仿佛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依然径直地往前走。
这个场景太熟悉,龙小凤跟在暮声寒后面,不想开口说话。
走了一小段,她又觉得这么两下安静的不是个事儿,当下清了清嗓喊:“喂。”
他停下来回过头,就像初见的那刻;唯一不同的,是这回他眼中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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