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猪,你才哼个没完!”
龙小凤立即回嘴,回完嘴了才后悔。
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
龙小凤被自个儿气着了,站起来,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
在第三次站起来的一瞥之间,她瞧见街角有个渔夫打扮的男人,簑衣背篓,短褐斗笠。
嗯?斗笠?
龙小凤想起暮声寒提到过,在棺材店里见过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于是不免多看了那渔人一眼。
此地并非集市,这渔人的出现很是违和:既卖不了鱼,也买不了物;
若说是走亲戚或偶然路过——他看到棺材店着火时,脸上现出的却是失望的表情。
不但失望,还特地向赶来救火的左邻右舍打听着什么。
难道他是来买棺材的?
不过,看这渔人的模样,就算把全部身家都卖了,也未必能买得了一片“人生终点站”的棺材板儿。
那么,他是来做甚的?
龙小凤再次依从直觉,踏窗而出。
暮声寒毫不迟疑、立即尾随。
陆聆涛从假寐中惊醒,双目一睁,如闪电撕裂阴霾的天空。
不过,他没有跟上前,而是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仰头畅饮,眼角余光落在街头街尾的各个角落。
顷刻间,龙小凤已快手快脚拉住那可疑的渔夫问长问短。
暮声寒双手负背,警惕地观察四周。
远、近、中,三人以不同的距离和视角,形成了动静结合的铁三角。
陆聆涛忽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他看见在隔了一条街的东北角,有道白色的身影!
两次错身,都是匆匆的惊鸿一瞥,但他自信不会认错这身形。
陆聆涛未有片刻迟疑,在桌上放了两块碎银充作酒钱,飞身追踪前去。
街上,在龙小凤的逼问下,那渔夫说出了此来的目的:“我……我是来卖……卖棺材的……”
到黔州府最好的棺材店来卖棺材?这可是奇了怪了!
难怪人家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呢。
渔夫郑少林在受了一番惊吓之后,不由地感叹人生福祸难料。
前不久他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处绝好水源,水清而常年恒温,所产白鱼鲜肥异常。昨天正是算好的收网之日,便一路往山里去。
山依旧层叠,路依旧曲折,他唱着小曲儿浮想联翩。
鱼儿兀自在水中畅游等他捞起,如此好鱼定能卖个好价;待得了钱,定要到城中翠红楼里,再体验一把人间仙境。
一想到五凤姑娘那软软的身子,他的心都要醉了;身子板却是更硬、更有劲了。
谁曾想,竟在山中发现了一具黑漆漆的棺材!
当真是晦气之极!
吓了一大跳的郑少林一脚踢过去,棺材分毫未损,倒把他的脚趾撞得生疼。
他是见多识广之辈,市井繁华、山林江河走得多了,自然认得那是上好的楠木,不是等闲人买得起的。
那么,棺中何人?又是何人弃棺?
虽是穷乡僻岭、几无人烟之处,但青天白日,有何可惧!
郑少林壮着胆子拨开草丛,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第一件喜事,是棺中无尸。至于是不是诈尸走魂,他可管不到。
第二件喜事,是他找到了棺材上“人生终点站”的印记。这说明了棺材的出处,以及,棺材的身价。
向来很懂得赚钱的郑少林有了一个点子:无主的楠木棺材被他发现了,自然就是他的,既然是他的,他要怎么处置都行。卖了它!比打几年的鱼都强!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
郑少林算起鱼价铜牙铁齿,楠木棺材值多少钱却心中无底。他当即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入城,到“人生终点站”去探一探底价。
万万没想到,入了城,已经过一惊一喜的他,再次受到情绪的巨大波动。
先是惊诧与失落:“人生终点站”竟成火海,官府衙役从烧得面目全非的店里,拉出了一具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这是他人之事,尚可搁置。
但在他犹豫着要去别的棺材铺问问、还是先去找五凤姑娘消消火时,一个穿着天蓝色衣衫的少女,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
纤纤素指,指的分明就是他:“喂!你鬼鬼祟祟,干的好事!”
郑少林一时傻了。他原以为五凤姑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如今才知,他根本就是头井底之蛙,不,比赖蛤蟆还不如!
龙小凤秀眉一挑,刷刷的羽睫闪动,又问了一声:“说,你卖的什么棺材!”
暮声寒袖手掠阵,他不得不承认,龙小凤的直觉很准,运气很好;而最关键的是,她的观察力毫不逊色于他或陆聆涛。
离她其实并不远,但忍不住想要再靠她近一些。
然,目光所及,青衫磊落,黑刀若夜,陆聆涛像只青鸟,往东北角蹿去。
暮声寒跃上屋顶,保证陆、龙二人都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龙小凤逼问愈紧;陆聆涛在追什么人呢?
另一边,陆聆涛两个起落,逼近白衣人。
不容他再靠近,白衣人已然出手。
陆聆涛眼前一片银光灿烂,他急向左边挪了一步,闪开对方当头一击。
灿烂的银光里,如一滴血在水中漾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直指眉心。
陆聆涛的心扑扑直跳,万不料竟与她在此时、此地重逢。
虽是情绪复杂,应对却无半分凝滞。
他的身子向后倒去,那红色锐器掠过脸庞,刮起冷风。
而后他起身、回正、拔刀,一气呵成,右手持刀柄、左手持刀背,以旋转之势迫近白衣人。
鞭长刀短,离得愈近,他愈是占优。
白衣人手腕一抖,伸展至极致的长鞭回卷,缠向陆聆涛双足。
陆聆涛竟不管长鞭袭击,左手将“眸”一推。
“眸”看起来并不比别的刀更庞大,但却是一柄很重的刀,挟飞身向前的惯性和陆聆涛本身之力,这一击力量之大,足可开山裂石!
白衣人的武功走的是轻灵一路,并不与他硬碰硬,借回鞭之势,生生地从他刀下飘过。
白色的斗篷迎风翩翩,也不见她手腕如何抖动,银色长鞭如蛇般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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