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一说完这些,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问青二十七:“如果是你,你选哪一条路?”
青二十七想了一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两条路都没选,而是等在这里?”
不等楚乐一回答,段舞早叫了起来:“还好你两个都没选!要我,我也都不选。如果你选了,我这会儿怎么可能看见你。”
楚乐一看了看段舞,那小女子腮帮子鼓鼓,一双大眼里满是情意。
他叹了口气:“你给我一边去,我有正事要和二十七谈。”
“哦。”段舞委曲得很,恋恋不舍地道,“那我去打点野味来做晚饭好不好?”
楚乐一:“乖得很,楚爷回头赏你个糖果。”
段舞:“两个成不?”
楚乐一:“得寸进尺啊你!不成!一个就一个,你以为买糖不用花钱吗?”
“哦。”段舞说,“你们别背着我跑路就好!”说罢,几个起落,跑进了树林。
青二十七不觉微笑:原来如此,他特特地青眼于她,并非是因为他的戏谑玩笑只有她接得上口,更因为她的懂事与听话。
就算这懂事与听话是她为了取悦他而装出来的,那又如何?
爱一个人,本来就该学会稍稍退让一些;而只要你爱的那个人值得,他也会懂得你的退让,并且主动地在另外的地方为你有所退让。
怕只怕不值得,怕只怕痴心枉付。
段舞一走,青二十七便道:“楚乐一你知道么,我与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楚乐一的嘴张大了,半晌合不上来:“你发什么神经?”
青二十七抱住他:“真的……我……我也是那个时空来的人。几个月前,我刚刚知道。”
絮絮叨叨地,将这些个月的事捡重要的说了,说着说着,自己又再难过起来,不免将眼红了。
“你个白痴!”楚乐一说,“自作自受!”
青二十七盯住前方沉郁的石山:“谁说不是呢?”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那我和你说那些事儿,就信手拈来、一马平川了……”乖乖,楚乐一这一兴奋起来,老毛病又犯了。
青二十七很能理解楚乐一在这个世界的寂寞;而她也早就猜到,楚乐一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应该也与那不死圣果的传闻有关:
“刚才段舞在,我没有说得很透,与这两条道路一同传来的消息是,那传说中的不死之果,就在石山后更为广阔的天地中,并且,将在开禧三年的二月出现。”
“也就是说,赶时间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不死之果出现的时间。”青二十七一针见血。
楚乐一则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有了这个前提,你的选择会不会因此和刚才不同?”
青二十七笑笑:“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留在这里?难道你不是和毕再遇和夜一样、为了同个目的而来的么?”
楚乐一确然与夜与毕再遇来自同个阵营,当他们一去不返的数年后,组织愈加式微。
迫于条件,组织再次造出的时光机只能送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楚乐一。
青二十七忍不住笑:“看来你还是精英呢。”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楚乐一臭屁起来实在没边。
比起之前的小分队,楚乐一确实寒碜多了,他更像是无奈之下孤注一掷的选择。
他们不能预见那个时空到底有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推测前头部队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有人叛变。楚乐一的任务就是找出真相,如果真有叛徒,那就直接诛杀。
此一时彼一时,时空机的设置亦多有不同,造成的结果就是楚乐一落在了几年前的天山一带。
他就像他的前辈一样,对这个陌生世界完全晕菜。他不得不从头学起,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习惯这里的一切。
青二十七问:“那你怎么会来大宋,为什么不去金国、不去大食,不往另个方向走?毕再遇他们是刚好落在大宋这高度文明的所在,而我听说,天山再往西,也有高度文明的世界。”
“技术日新月异,这都不懂。”楚乐一又再故弄玄虚了,“你该知道,我一开始就对吴曦这人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青二十七啐他:“呸,又要扯你的楚。氏。推。背。图了么?”
楚乐一讪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本欲将心向明月……”
青二十七:“奈何明月照沟渠嘛!喽嗦。”
古本的研究多年来停滞不前,在毕再遇等人走后,专家们只多破译了两个字:“曦叛”。
恰好,这个时空里,有一个叫吴曦的大将军。
楚乐一自然地作出推断:“吴曦必反”。
而古本既然提及这个人的事,那就代表着不死之果和吴曦有莫大的联系。
这才有他赶至中原,解语轩借机起势。
这么一想,吴曦算是青二十七与楚乐一相知相识的“红娘”了。
让楚乐一吐血的是,他没法判断他的前辈们到底在这世界的哪个角落里。
无论是毕再遇还是夜,都在这世界用新身份将自己的真实来历隐藏起来了,如果不是到了非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显露身份。
而更不巧的是,夜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楚乐一也从未见过毕再遇本人,至于其他人,早就死于夜之手。就算他把每个人的照片都牢记于心,又有何用?
蹉蹉跎跎便到了现在。
青二十七听完楚乐一的过往,幽幽地道:
“楚乐一,你说,如果你们成功地阻止了玄帝的诞生,那个时空的还会存在么?说不定你我都不会存在,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改变未来,本来就是个悖论。”
楚乐一说:“我更愿意相信结果相同,过程各异。就算改变了未来,我和你,必然会出生,会生存,
“至于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瞬息万变无人知。存在即是道理,如果改变了未来会令你我突然在这时空灰飞烟灭……”
青二十七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两者都不选,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话道:“……那么,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楚乐一叹道:“你真是我肚里蛔虫,我就是怕死。我既然到了这里,而且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想几千年以后的事,我反正也活不到几千年后,庸人才自扰呢!”
“人都是会变的,我的想法变了,夜不也改变了他的初衷?至于毕再遇,我真想见见他的真人。”
楚乐一说的不错,人都是会变的,他和夜都改变了初衷,那么毕再遇呢?
青二十七从不知道毕再遇真正的想法。
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她怅然不语,楚乐一拍拍她的肩,什么都没多说。
这时段舞从远处拎了不知什么回来,蹦蹦跳跳的,楚乐一用眼角瞥见她,眼有笑意。
或许是看出来他们还没有说完话,段舞远远地大喊道:“我在这里生火!不想吃焦的就来帮忙!”
青二十七一笑,说:“你从前谁也不接受,是因为怕自己有一天要回到那个世界,终于辜负别人么?
“我看梅二小姐与段姑娘如百合与玫瑰,都晓得如何讨你欢心,也都做得到。为什么段舞就行,梅二就不行?白给自己添了敌人,其实并无必要。”
看上去楚乐一的情感终于有了归属,可这是因为他心态变化,所以接受了;还是因为接受了,所以改变了心态呢?
何者为先何者为后,青二十七想,就算楚乐一自己也无法分明吧!
但无论如何,有这样的结果,挺好。
而对于青二十七的比喻,楚乐一嗤笑道:“百合与玫瑰?你太高抬她们了吧。那你又是什么?”
青二十七:“我是狗尾巴草。”
楚乐一:“哇咧还是猪母草呢。”
青二十七认真地道:“别看猪母草名字难听,不过清凉解毒,止血活血,大大的有用。”
楚乐一:“咦?你这是在夸我?”
青二十七:“恩。夸你。真心真意的。”
“啊……”楚乐一说,“你还是碎碎念我比较好。且说,你还没回答我,你要选哪条路?”
青二十七收了笑:“我和你一样很怕死。肯定要走安全一点的路了。不死之果对我来说又不是势在必得,有它固然好,无它,我也还是青二十七。”
楚乐一:“你说的是你,还是别人?”
青二十七:“我说的是暮成雪。”
楚乐一便笑:“聪明。”
暮成雪与夜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不死之果对她来说是额外的奉送、她本身对其将信将疑;
夜却处心积虑十数年地想要得到不死之果,岂能放过这机会?对他来说,不成功,则成仁。
因而这两人分道扬镳,一个选绕山,一个走秘道便是必然的。
况且,青二十七总觉得,石飞白不会让暮成雪去送死。
他放出的消息,一定是针对夜而非暮成雪。
他是聪明人,懂得如何拿夜的七寸。
而夜的上钩,一则是因为诱惑太大,二则也是他太过自信。
段舞笨手笨脚地生了火,一面大声地咳嗽,有催促之意。
青二十七拉起楚乐一过去,三人热火朝天地吃上了烧烤大餐。
“喂,那你要绕山去找暮成雪么?”段舞以闲聊的口气说道。
“恩?”青二十七抬头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段舞说:“反正别把我们家楚乐一带进坑里。”
段舞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回倒是安稳了?
青二十七将目光挪回火堆上的烤肉,心想,难道段舞那次想杀她真的是为了楚乐一,是她想多了?
然后又想,楚乐一既然想留在这时空,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被自己连累了。
可是她自己呢?
不对,段舞这么问她,莫不是以退为进在试探她?
青二十七又将目光转向楚乐一,
离开达瓦的部落前,达瓦送了一串松石珠子给她做纪念,楚乐一那视财如命的家伙,一听她说起,就死活要她交出来看看成色,还苦劝她若这珠子当真非常值钱,不如换成金子能花能用更划算。
她被缠得受不了,便让他自己去包袱中找出来鉴定鉴定。
可是他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差?
青二十七的目光落到楚乐一手上,他正拿着她写的《遗事录》,双手微微发抖。
从卡博神山回来后,青二十七身体稍好,就开始写《遗事录》。
忽忽两三个月,她用自己才明白的特殊标记,在竹上刻下了开禧二年所发生的大部分的事。
她想等该做的事都做完,再把竹上简单记下的事件详细还原出来。
按理说,竹简上的标记楚乐一应该看不懂才是,可他为什么好像看到了鬼物?
开禧三年二月初三,楚乐一的脸在火焰下明暗闪动,他的表情吓到了青二十七和段舞。她们站起身,一齐盯住他手中的《遗事录》。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楚乐一的声音都在抖。
青二十七有些莫名其妙:“我写的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古怪的笑容在楚乐一脸上绽出。
段舞紧上几步:“楚乐一你没事吧?”
楚乐一抬手,阻止段舞更进一步,另一手却抓住那一把竹条指住了青二十七:
“青二十七,原来……原来不是楚。氏。推。背。图,却是你青氏。推。背。图!我见过那古本原件的拓本,与这些标记……很像。”
青二十七脑中轰隆隆地一阵响。
“好荒谬!”头脑中有个声音大声地对她说。
一个环形的怪圈,而青二十七就是那个制造怪圈的人。
这整件事,除了用“荒谬”二字,还有什么词能形容?
青二十七从三千年前的时空来到这、留下了《遗事录》,三千年后,有人根据对《遗事录》的破译把他们那个时空的人送到了这里,而若没有这些穿越到异时空的人,青二十七又怎么写得出《遗事录》?!
冷汗涔涔而下,青二十七禁不住跟着发抖。
她与楚乐一相对苦笑,把段舞吓得七魂六魄都要出窍:“你们不会是……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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