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急报:鞑靼率兵南下,一路掠杀……
后军都督府急报:鞑靼数万兵马南侵,由俺答统领,已入古北口……
五城兵马司来报:鞑靼直逼京畿重地,杀掠怀柔、顺义吏名无数……
这一刻,朝中震撼、京城震撼、大明震撼……
两月前,俺答率部侵犯大同。总兵张达、副总兵林椿战死,新任仇鸾为总兵,后鞑靼却移兵东去。
数日前,俺答部入古北口,直逼京城而来,一路烧杀抢掠,大明将士不敌,鞑靼直入内地,扎营于潞河东二十里孤山、汝口等处。
京城戒严。
一向不喜上朝的朱厚熜,此刻却紧急召集内阁严嵩、徐阶等朝臣议事。
当此之时,无非两项:打与不打。
兵部尚书丁汝夔首先站出来:此次鞑靼来犯,京城只有四万之余的兵力,而且大多老弱,又为内外大臣所役使,战甲陈旧,战力极弱,臣恐不敌,还请圣上决断。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沉默。
见无人搭理,丁汝夔微微一动,再次怯怯道:“臣身为兵部尚书,治军无方,疏于差务,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此刻万死有何用?杀了你,城外敌军就撤了吗?说御敌之策,不是翻旧账”,朱厚熜一脸阴沉,惊慌的气氛中,众人心中夹杂着诸多不安。
如此形势,谁敢轻易进言?
敌军直抵京城,若不展开反击,那还有半点骨气吗?但北虏强大、作战凶猛,仅凭城中那点兵马,几乎必败无疑。
两军之战,士气至为重要,尤其处于劣势一方,更需士气高昂。
大明少有如此大的战事,群臣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主意。
朱厚熜似乎没有太多的耐心,在他看来:不管上朝与否,解决当前的困境才是核心所在,无论内阁还是五军都督府,要有应对之策,作为最后掌舵之人,是可以接受的。
此事,先有内阁先议吧。
朱厚熜缓缓起身,身后只留下这淡淡的一句。
……
内阁之中,作为内阁首辅,严嵩自要表态。
高高瘦瘦的身姿,眉目稀稀疏疏,声音又尖又细,若换做平时,其他同僚该有多么不愿意见他一面、听他一言。
但兵临城下、情势紧急,这些都已是其次的了。
能做到首辅,严嵩自有过人之处,他心里再也明白不过:若在塞外作战,即便战败也可另做奏报,毕竟朝中文武大多不在两军阵前,当战报来到京城时,中间有多少变故:做做手脚不是什么难事。
但眼下俺答率部已抵京畿重地,一路烧杀抢掠,天子脚下,非战不可,如若不然,莫说朱厚熜,就是这帮朝臣,尤其那些愣头青的御史、翰林院的史官就会口诛笔伐。
故此,还要给世人一个交代:既能领天子满意,更要让百官无话可说。
说到史官,既是翰林院的修撰、检讨等。
其中,就有仲逸等编修。
除记录前朝所发生的大事外,本朝的规制即重大变故,也在其中。
鞑靼长驱直入、兵临城下,这么大的事,自然也在记录之内。
只是顶着一个翰林院的七品衔,仲逸是无法参加此次议事的。
“鞑靼南侵直至京城,既是对我大明挑衅,更冒犯龙颜,是可忍孰不可忍?”。
思虑良久,严嵩缓缓起身而立,他刻意提高嗓门:“只是,据目前的军报来看,鞑靼不过是掠财夺食而已,如同窃贼,吃饱了,自然就会回去,无需担忧”。
“是啊,有理,有理,阁老所言甚是……”。
严嵩此言一出,底下立刻有人附和。
在这些人看来,事情的对与错,甚至于大是大非,都不重要。只要没有殃及到自身,无论严嵩说什么,他们都是附议的。
这时,身为内阁次辅、礼部尚书的徐阶立刻反驳:“严阁老所言,徐某实不敢苟同,鞑靼一路南下,我大同将士战死无数,就连正副总兵也英勇捐躯。顺义、怀柔当地吏民更是惨遭杀害,这岂能叫掠财夺食、如同窃贼?”。
徐阶环视四周,而后振振有词道:“当务之急,我等应积极准备应敌之策,若不能打赢此仗,还有何脸面站于这朝堂之上?”。
“是啊,有理,徐阁老所言有理……”。
又是附和,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倒严一派。
不过,徐阶之言,却很快有人质疑。
其中,就有兵部尚书丁汝夔。
还是兵力的问题。
“严阁老所言有理,徐阁老所言甚是,以丁某之见,仅凭城中这些兵力,实无法与强敌所抗”。
让这样的人当兵部尚书,哎……
众人争论不休,表面是为城外的鞑靼入侵之事,争来争去,最后又变成了:严氏与倒严两派的较量。
这场面,如同当初为博野县谬大柱夫妇被杀时一样。
这时,严士蕃站了出来:“既然如此,我等可将各自意见呈上,最后等圣裁,如何?”。
一直并未言语的礼部侍郎袁玮,早也不想呆下去了:“如此甚好,以圣上之远见,自有应对之计”。
一个工部侍郎,一个礼部侍郎,这二人参与军务之事,也是为难他们了。
兵部尚书早已表态,兵部再无第二种声音,而同为军务最高衙门的五军都督府,虽有人站出来一番叙述,然则与兵部尚书所言大同小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无精兵,将,无良将,兵力弱、兵马少,如何能御敌?
……
议事结束不多时,朝中立刻来了旨意:命大同、保定、延绥、河间、宣府、山西、辽阳等七镇兵马前来京城增援。
同时,朝廷命大同总兵仇鸾为平虏大将军,总领诸军,全面迎敌。
而之前在城中的将士重新编排:统兵之人不变,但麾下兵马皆有所不同,誓死守城。
此旨出,众人纷纷响应,大多乐观了起来:外有诸镇兵马增援,内有城中守卫相抵,鞑靼腹背受攻,京城的安危便可大大缓解。
……
众人散去之后,朱厚熜独自躺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他面无表情,却思绪纷飞:突如其来的变故、京城的空虚、相互倾轧的朝中各派、诸镇的兵马、惊恐不已的百姓们……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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