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事儿,也总归是能过去的”。
不知是那位‘大贤’说过这样一句话,有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道理。
堂堂盐课提举司衙门,竟然有人纵火,火势烧的还不小,差点把整个大院给废了。
不过这火烧就烧了,反正就那样,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场大火,可不就烧了吗?
盐课提举司衙门怎么了?时光还难倒流还是怎地?
至于那四名黑衣刺客,起初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谁知后来也就成了个‘哏’:来的神秘死得快,一看才知是盘菜。
但刺客就刺客了,盐课提举司衙门怎么了?照样不是敢拿着兵器利刃吗?还是闪闪发光那种。
听与程默在一起的衙役们说那几人身手还是相当不错的:轻功了得、刀法了得,手段足够的狠、足够的利落。
可是,那又怎样呢?因为程默——更厉害。
副提举姜军当时说有人这是要‘反了’,不过,对这四名黑衣高手来说,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说大很大,但再大也就过去了,谁也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次日清晨,第一缕眼光洒下,街上行人依旧、依旧早早起床,胡乱的忙乎一通,该忙的活计还要忙、人总得要吃饭养活自己嘛。
盐课提举司还算安静,经过一夜的折腾,仲逸下令:除值守的衙役外,昨晚参与救火、抓捕刺客的衙役,可以多睡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衙门今早改善伙食,肖大可早已派人在街上一家铺子定了几只羊、若干酒,酒肉管够。
这是仲大人犒劳大伙的,银子自然是他这位提举大人掏了。这份待遇兄弟们早已熟悉,也欣然接受。
不过大伙心里也非常清楚:仲大人大方,我们也不能做白眼狼,唯有好好当差才是最好的回报。
跟着仲大人这样爽快的人干,绝无二话。
爽快,有的时候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
衙役们是如此,同提举王核、副提举姜军,还有吏目蔡一书等则能好一点,从时辰推算,他们应该有两三个时辰入睡的时间,足够了。
当然,算是什么算的,若是有人一眼未合,那便是有心虚之处了……
“兄弟们都起来啦,仲大人给大伙改善伙食:肉管够、酒限量,剩余的可带走……”
大约一个时辰后,程默站在院子中间,双手握成一个圆圈,连连高喊几声。
片刻间,匆匆的脚步声,所有衙役全部聚集在院子里,集合完毕。
这速度,相比仲逸初来盐课衙门时,快了不止一点点。
程默这个‘大管家’确实够号召力,来这里时间不算长,做的很不错。
不大会儿的功夫,王核、蔡一书等也缓缓走了上来,在台上一个几乎是固定的位置。
副提举姜军因为有了新的差事,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尽管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但他忙的不亦乐乎,所以来的晚了些。
众人到齐后,仲逸从里侧屋门走出去,台下立刻安静、衙役们站的那叫一个笔直。
自从那次被罚站和训诫后,再也无人敢随意喧哗了,争做一等衙役、争取领的属于自己的一份赏银。
所谓门面门面,不仅衙门口的那两只大狮子是门面,不仅是高屋大门,还有这里所有人的面貌:站有站相、坐有坐姿、令行禁止……
仲逸上前,却看到两人红红的眼睛:想必王核一晚未睡、熬个大夜。
至于姜军嘛,那都是忙的,有了新差事嘛。
吏目蔡一书微微点点头,他倒是睡得不错。
“弟兄们,今日叫你们来,就两件事儿:昨晚我们盐课衙门突发一场大火,兄弟们辛苦了,今日犒赏大伙儿,每人赏银五两”。
仲逸才说这一句,台下立刻不淡定了,除了欢呼还是欢呼,昨晚的疲惫在顷刻间一扫而光。
仲大人真是太给力了,越是发生这样的大事儿,越能做出更为大方之举,兄弟们岂能不高兴、岂能不支持?
再大的变故到了仲大人这里,也就那么回事,兄弟们心里就更有底了。
干吧,盐课提举司已经变天了。
喧哗就喧哗一阵吧,这是仲大人准许的,换做其他主事儿之人,那里还有这份闲心:衙门大院里着火,竟然还能如此欢呼?
这时,程默上前挥动着双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仲逸来到人群前,提高嗓门道:“至于纵火之人,副提举姜大人将会彻查此事,本官在此表态:知情者提供线索的奖励三百两、抓获元凶者,赏银千两,当场兑现”。
这本是又该欢呼的时刻,但底下众人却异常安静,站的纹丝不动。
没有仲逸的准许,不得随意说笑,这是也是这位新提举大人的规矩之一。
包括一旁的同提举王核、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
至于库大使刘通、副使肖大可,从来都不会在这种事儿上表态。
仲逸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今日一大早来报,耿达醒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一阵异动、那怕是微微的一动。
“只是目前耿达的病情还未痊愈,待过几日,本官会重新升堂,连同鲁大头在内,一起开审”。
说完这句,仲逸缓缓转过身,只留下一句:“大家都忙起来吧……”。
当场兑现,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昨晚参与救火之人,每人得了各自的银子,心里别提多美了。
要说这赏银最多的,还是程默:因他昨晚连着‘干掉’四个黑衣刺客。仲大人早有言再先——程默赏银五百两,其他协助的衙役每人五十两。
仲逸走后,负责分发赏银的是蔡一书,他自己虽没有得到一两银子,但却明显感觉到了兄弟们高涨的情绪——太痛快了。
“兄弟们,好好干吧,仲大人是我们主心骨、跟着这样的提举大人干,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蔡一书笑道:“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能奔着银子而来啊,这可不是我们盐课提举司的风格啊”。
衙役们放声大笑:“蔡大人,你说的太对了……”。
不少人向姜军与蔡一书这边靠来,说起如何‘破案之事’。
大家伙兴致颇高,争前恐后的感觉。
这一刻,那种莫名的失落,以及由此引出被遗弃的感觉,再次向王核脑中袭来。
身为盐课提举司的同提举,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过这种感受了、越来越多不详之兆,如同一团迷雾一样紧紧笼罩在他的上空,久久不能离去。
“该死的孙大发,平日里话说的最大、最狂,关键时刻总是出差错”。
王核心中暗暗骂过无数遍:“什么高手?还他么派了四个,结果连一个昔日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跟班都打不过,废物一堆……”。
昨晚失火之后,为了避嫌,盐课提举司所有人都没离开衙门半步,即便负责查处此事的副提举姜军,也都是在众多衙役的陪同一起进出。
瓜田李下嘛,这个道理不难理解,更何况是对这些在衙门做事的人来说呢?
耿达是做不掉了,孙大发又连连失手,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这位从六品的同提举王核也一时没了主意。
“得要抽个时间出去一趟,一旦孙大发被供出,事情就复杂了”。
王核心中默默道:“实在不行,也只能想最后的办法了”。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谁也无法阻挡。
只是‘早吃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来都是如此……
“耿达醒了?”。
尽管这是一个提前就有预料的消息,毕竟李太医的医术是不用怀疑的,但当仲逸当众说出来时,大家伙还是忍不住唏嘘一番。
仲大人说的,就更不用怀疑了:无论之前修葺大院,还是各种赏银,仲大人从来说一不二,更何况这次乎?
各种说法还是无法阻止的,关于耿达的身份特殊,他在衙门被关押的时间久了,不少人也纷纷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耿达是盐商,此次因贩私盐而被抓,他的身后另有其人,而这个人……”。
‘什么样的人嘴巴最紧?当然是死人了……’。
这种说法很快在衙门中流传开来,毕竟都是在这里做事的,即便当时看不出来,过后自然也能反映过来。
“昨晚那四名黑衣刺客就是来灭口的,多么的可怕,背后之人该有多么的着急?想想也是,一旦耿达开口,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衙役们都这么说,连昨晚与程默一起在耿达屋外守候的人也是这么说。
这下有热闹看了,而最热闹的莫过于耿达醒来后,他首先会将谁供出来?
说归说,继续看好这个该死的盐商才是关键,否则,还不知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再派黑衣刺客?或者向耿达汤药里下毒?
或者更有离奇的说法:若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或许在耿达被过堂之时,还会有人趁机动手。
盐课衙门那点事儿,大家都还是知道一些的:盐商与衙门里的人勾结,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还没有被挑破这一层而已。
而已,仅此而已。
肖大可奉命从街上店铺中要的酒菜,酒楼的东家亲自与店小二一起来送餐,而且额外赠送了美酒若干。
自从仲大人来盐课提举司后,从未拖欠过他们的酒钱,而且每次都给的多了些,这次算是一个小小的回报吧。
“那是谁?那不是耿达吗?”。
众人已经开吃,吃的那叫一个痛快,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耿达,这么点距离,明媚的阳光下,当然能看的清楚了。
程默跟在身后,前面还有数名衙役,中间是耿达,被人架着,慢慢的向前走去。
按照‘李太医’的嘱咐,耿达刚刚能下床走路,应该活动活动,顺便‘晒晒太阳’,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
‘遵照仲大人之命,耿达要换个房间,大伙都听好了,在过堂之前,我们盐课提举司衙门绝对不能有外人进来’。
程默说了这么一句,大家还未来及反应,耿达便在众人协助下离开了大院。
这一刻,众人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起死回生:耿达虽没有说话,但神态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退一步讲,即便他有点消瘦或脸色暗淡什么的,倒也能理解,但就现在来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李太医,简直神了。
王核刚从蔡一书那里过来,看到了院中的一幕,每人脸上都呈现出不一样的神色,心思就复杂了。
“王大人,你说这耿达活过来了,过几日能上堂时,他会供出谁呢?”。
姜军与蔡一书笑着对王核说了一句,而后又默默的看着耿达离去的背影。
王核脸上早已不悦起来,他甩袖道:“管他呢?那个盐商总不至于将我们三人供出来吧?”。
同提举大人正欲离去,蔡一书急忙补了一句:“我们倒是想被人供出来,但人家盐商们看不上啊……”。
在他们二人看来,一旦耿达醒过来,某些人就要倒大霉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自从仲逸来到提举司衙门后,这里是越来越热闹了……
耿达换了房间,与之前那间相隔不远,只是此处更加僻静了些,便于看管。
负责此事的依旧是程默和肖大可,只是他们二人在‘换防’之后,还得要协助副提举姜军查纵火之人。
经历多那四名黑衣刺客之后,衙役们对负责看管耿达的差事,竟是越来越上劲儿了。
不过,这样的差事,最起码也要一等衙役的资格才行。
说干就干,安顿好耿达后,剩下的便该姜军上场了。
“大可,你带几个可靠的兄弟,再去尸检房一次”。
副提举姜军吩咐道:“昨晚光线昏暗,没有看仔细,对这四人来来历的查处,是我们今日的重点”。
末了,他特意补充道:“当然,这也是本案的重点。他们到底是何人所派?我们要顺藤摸瓜……”。
这是仲逸赴任后姜军的初次出场,他知道此事的轻重,可谓‘临危受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肖大可立刻叫来几名衙役、十分干练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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