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城西马胡同口。
这是一条很不显眼的胡同,与城东衙门口之威严、城中宽大街道相比,简直判若两景。
胡同口有几处小摊,摊主们打着瞌睡,卖着廉价的玩意儿,前来的主顾还少,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捉襟见肘手头不宽裕,那怕是小孩的玩具也会搞半天价。
常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这一带混迹久了,他们便学会了门道,所卖之物也质地相当次,若是一些吃食,又总能做到短斤少两的,加之好喝懒做,买卖越做越差。
否则,早就搬盐课衙门那条街上去了。
“来两串糖葫芦”。
男子走了过来,顺便说了一句‘给小侄子带回去的’。
那小摊主见这两名男子虽一身布衣,但气度不凡,举止间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他便立刻睁开睡眼,熟练的取下两串,一脸笑意道:“两位公子有口福啊,刚做好的,我都舍不得吃……”。
那两男子没有言语,直接将一两银子放到手他手中,这倒是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两位公子,你们这是要都……买完吗?’。
那人一手紧紧攥着银子,从起初的大喜又渐渐转为一脸的难色:“可是……小的实在找不开……这个银子太大……”。
那两男子不屑道:“我们一串都不要,银子都归你,不过……得要向你打听点事儿……”。
原来如此,那小摊主立刻将银子收好,不由的拍拍衣衫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二位公子可是问对人了,这马胡同的事儿,上到不能下地的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张家的兄弟闹分家,刘家的儿媳偷汉子,我都门清儿……”。
那两人对视一眼,已满是不耐烦。
小摊主无意中向胡同中的那棵大树下望了望,再看看眼前二人,不由的拍拍脑门道:“哦……原来你们是找三夫人吧?”。
三夫人?就这破地方,还有人能娶得起三房?
那二人微微一怔,而后点头道:‘对对对,老哥你给说说呗,有什么门道?’。
‘哼……’,那小摊主冷笑了一声,兴致立刻减一大半:“这还要什么门道?只要给银子就行,我们这条胡同里,谁人不知这点破事儿?”。
看来这还是个有底线的人,刚这么想,却听他又美滋滋的说了一句:“不过想想也是啊,我们这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唯独这三虎子的女人……这就是三夫人嘛……那模样和身段……还是很带劲的……”。
那小摊主正说的陶醉,身上有了一两银子,底气也足了不小,大有自己也蠢蠢欲动的感觉:“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你先回去,这些天就不要来这里摆摊了”。
那两名男子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向那摊主说道:“去,找他们几人,到时赏银更多……”。
那人还欲说什么,却见同样几名气度不凡的男子向他这边走来……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胡同中大树旁,一个身姿婀娜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她四下望望,而后细声细语道:“吆,不知二人大哥这是找谁啊?我是三虎子的女人,大白天的,我一个妇人家的,多不好啊……”。
一名锦衣卫校尉上前道:“我们是找三虎子去听书的,顺便也可以自己说上几段……”。
那妇人立刻为他们让出路来:“虎子就在屋里,你们快进去吧”。
才走几步,她又有些失望道:“原来,你们真不是找我的?二位大哥长得可俊啊……”。
那锦衣卫笑道:“当然,我们也是找你的,一会儿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从盐课衙门出来后,石成等人随肖大可一路赶来,直奔盐井而去。
下马后,石成在灶户们看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出仲逸来。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厉声道:“肖大可,你敢诳我们大人,是不是活腻了?”。
肖大可连连摆手求饶,正欲辩解几句,却见不远处一名男子抬起头来,微微向石成笑道:“石大哥,我们这里可都是老实本分的灶户,都有一堆活儿要干呢,你可千万不要吓着他们”。
石成诧异,立刻快步上前道:“仲老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即便做了盐课衙门的提举,也不至于要下地吧?”。
灶户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若换到一般人,即便朝廷命官,他们也会上前搭讪几句,看到眼前这几人的架势,连动都不敢动一步。
倒是肖大可,他毕竟见过世面,见此景也只得向石成等人解释道:“石大人,实不相瞒,我们仲大人来这里的次数,连我们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如今制盐的手法,怕是一点都不比一般的盐户差……”。
平复石成的惊讶之情后,仲逸跨上了肖大可的坐骑,向石成道:“石大哥,我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石成望望四周,看着人多眼杂的,他早就想找个地方与仲逸好好说道说道,现在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个仲老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难不成他真的能掐会算?”。
石成满心欢喜的跨上马背,特意向左右随从叮嘱道:“你们就呆在这里……对了,你们也与灶户们一起干活”。
锦衣卫校尉皆是一愣,石成却不以为然道:“你们不愿意干活吗?……回头本官要将今日之事,专们禀告万岁……”。
二人才走几步,随意向身后瞄了一眼:“那些锦衣卫立刻投入到灶户的队列,干活那叫一个……热情”。
此刻乍一眼望去,还真看不出来:人群中,谁是锦衣卫,谁是真正的灶户?
离开盐井后,仲逸也不说话,一路快马加鞭,石成想与他搭讪几句,也不由的紧随其后,就差那么点,还就是追不上。
早在二人当年在北直隶保定府博野县办差时,石成还是北镇抚司的千户,他就领教过仲逸的骑术,他甚至都为此狠狠的自责了一把: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连翰林院的文官都比不过?
好在是骑术,若是知道的更多,如今已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石成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仲老弟,等等我,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骑术嘛,石成彻底服了,他只得大声说道:“我有话对你说,是事关驿站被劫一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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