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姑娘明显是伤心过的,眼睛略有红肿,半年来,虽无一字交流,那灵动的鱼儿,对给她带来无限的欢乐。
店再开时,很多渔夫问她,知道伤心的理由后,第二日,一人纷纷送来一条大红鲤鱼。
不过却都不再是上前那一只。
宣姑娘谢过后放掉,红鲤入水后,就走了。自那日起,她再未吃过鲤鱼,不管什么颜色,以前的时候,嘴馋了还会吃上一条。
午时方后!
书生再来了,自己提了一副笔墨。说是要送给宣姑娘。
这是他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她面前弄墨,她愣了少许,犹豫地接下,一摊开,上面书:“祛忘过来汤。”
她看不太懂,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说是表面上的意思,看看就好,不用细究。
再备一壶薄酒,书生上座!
这时,一白衣秀士走入,身材魁梧,白衣蓝领,走入到小店,外面烈日灼灼,看起来就像是来避暑。
不过,白衣秀士一走入,书生瞳孔微微一缩,能看到,他脚下略沾湿水,走到屋内才干!
“客官请坐,我这就上茶!”宣姑娘将笔墨收起。
那白衣秀士也看到了书生,看他青袍加身,气宇轩昂,颇显尊贵之气,便起步往他桌而去,吩咐:“来一壶酒,两条鱼。”
书生闻言一笑:“配酒最好的不是鱼,是牛肉。”说着往嘴里撕了一送,并没有寻常书生的酸腐气,倒是有些干脆!
“我说要鱼就是要鱼,哪里要你啰嗦。”白衣秀士凝眉以看。
宣姑娘见二人有吵起来的架势,便连忙打起和场:“这位客官,本店不吃鱼。”
“那就上些牛肉!”白衣秀士并未再争吵,静静待着。
书生和白衣秀士都坐了很久才走,其后没再说话。
之后,那白衣秀士似是摸清了书生来的时间,他把时间改成了上午,每天还是叫一壶酒,一盘牛肉。
终于,宣姑娘忍不住问:“客官,你平日是作甚的?怎天天得空来喝酒?”
“下!”
白衣秀士半字吐出,而后连道:“下雨天,有漏雨的时候,才出工,我是瓦匠!”
宣姑娘可不信,这秀士相貌堂堂,是瓦匠的材料:“既然客官不愿明说也罢,我也就一提,客官莫怪!”
只是,后来,白衣秀士果然雨天未至,倒是让宣姑娘越来越信他真的是一个瓦匠,不过,在宣姑娘看来,这白衣秀士谈吐也颇为非凡,有些学问,做瓦匠实在有些可惜。
某一日,宣姑娘提前让书生前来,欲要介绍两人相识。说是请两人喝酒,不用钱。
这次,他弄了两条鱼,一盘牛肉,两壶最好的酒。
鱼是草鱼。
宣姑娘说:“二位客官都是小店的常客,今日我得空,想请二位喝酒,我不胜酒力,敬你们一杯!”
一饮而尽后,就去招呼其他来往客人了。
这时,书生才问:“壮士来自何方?”
“你从何处来,我比你要略高几万丈。你往何处去,我要比你广无尽方圆。”白衣秀士说。
书生闻言眉头一皱。
“你知道我从何处来?”眼框微微几挑。
“不必知,再高莫过山中,再深莫过水里。我都去过。还是这酒水好喝。”白衣秀士说。
“倒也是,一种酒水,同养千般人。”书生看着白衣秀士略有通红的额头,把人字咬得很紧。
之后,二人并未再多说话。
直到白衣秀士离开,宣姑娘才上前收拾着问:“怎么样,我看那人也是有些学问。可就是没想着进京赶考。说是什么瓦匠!”
书生一笑说:“他是瓦匠,倒也不为过。他不用赶考,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瓦匠!”
……
三月后,寒江暮雪。
孤舟退去,蓑笠收回,寒江独钓,很是难寻,只有每日两巡渡江的孤舟,和来往的船客。
这一日,宣姑娘还在烫酒,低头哼着小曲,满目尽是灵动,像是做着最幸福的事!
还记得,五日前,她记得屋下的那块绿色翠玉后,还他,他不要,说是送她。她脸红了。扭捏了一阵,没好意思再给过去。
他一直没多话,只是寻常对白,无任何轻佻之礼。只是每日里都来,她才高兴。
白衣秀士也是常客,让宣姑娘觉着一阵阵惋惜,她曾看到过白衣秀士和书生对诗作词,好像是不分上下。只觉得他不为官,只为民,可惜了!
不过,店里有两个读书人是常客,笔墨是越来越多,她买了好多架子装潢起来,为这小店,平添几分儒雅。
有人问她为何不多造几间房,以供行人住。她就道:“临江过客,匆匆一过就是江湖,哪里还会在意这里多没多住一宿!”
“常客有家,流客有路,留不得就不留。还麻烦。”
……
又是三月过去,桃花盛放,在江岸桃花不成林,却也错落嫣红。
她特地跑去看了小半日。
选的时间是上午,没有雨。
中午归来,哼曲烫酒备肉,最近半年,往这里送牛肉的次数和份量都明显增加了,她的工作量提高了,却不显任何的不耐烦。
烫酒温好,揭锅看肉时。
她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阵铁骑踏过。
她怕惹事,关掉店门,只留窗户。
行军踏来时,一柄柄长矛立起,中有裨将高昂!眼花缭乱。
只是,某一刻,忽然她双目一紧。
在军丛中!
她看到一高头大马上,一银甲将士傲然而立,单手捂剑,迈步行军中一动不动,直到过了橱窗,他才略一斜看。
正好对上她的眼,身前烟雾蒸腾,锅盖揭在半空顿住。依旧一身素衣。
“吁!”那银甲将士一招手。
“停!”牵马副将大喝。
银甲将士下马,摘下头盔。
“秦王!浅水原路程尚远!”
副将跪地以迎。
“我知道,不用多久!”银甲将士说。
他走到窗旁,单手托着头盔,问:“你可愿随我走?”
话很直接,再没有之前的那种朦胧。
少女的动作还在僵住,她身前锅灶火还未灭。身在颤抖地说:“你,你你你是秦王?”目眩欲泣,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是,但我也是驻官。”书生点头称是。“我本无意相瞒,但我不知,何时能再启用秦王之名。”
“你可愿与我走?我不许你一世荣华,但能让你一生祛忘。烦恼全在过往!”他伸手。
她僵住!
五息之后。
他收手,说:“多谢!告辞!”转身。
“等等!”少女立刻一急。
他笑了,真转了身。
她用水把火浇灭了,而后用食盒提酒,拿出两盘牛肉,走出小店,最后,再犹豫少许,又把那挂在正堂的笔墨拿下,抱在怀中。
“启程!~”
……
人走店留,门关旗下,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开。
一白衣秀士路过,看着这一幕,岿然一叹:“终究,还是走了么?”
踏步远去,身影略有落寞。而后,他身站一座孤舟,到了江中,一跃而下,吓得船夫立刻跳江捞他,不过,他却像是落水而融一般,再也不见,船夫归来,吓了半死,高烧一场,半月方才好。
从此改行,再不渡人。
江中,过江之舟少了一船,茶亭关了一座,渔夫的早上,也少了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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