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沟被攻陷,秦拱明带着其他地方的石柱百姓退入池横山上后。
石柱已然成为了张献忠的掌中之物。
西军取道大清沟,挺入石柱内。
民房被破坏,草木被焚烧,石柱的土家聚落,一个接着一个被夷为平地。
同时,西军挺入西北方。
也彻底完成了对池横山的合围。
断绝了池横山和外界的一切通路。
此时的秦良玉和她的追随者,已然没有任何突围逃脱的可能。
铁桶般的包围,足以让人感觉到绝望。
那仿佛是黑夜一般,煎熬并且漫长。
而在这近乎于绝境的时刻,池横山上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却仿佛黎明的光芒一般,让马万里又看到了希望。
那是一个遍体鳞伤的汉人,差点被当成奸细被砍死,但好在出示了腰牌,才避免了误会。
“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林元征。”
马万里拿着腰牌,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后者已经奄奄一息,被人架着似乎只含着一口气。“水……”
如今被困守池横山,水和食物都是很大的问题,粮食早已断了,山上能吃的基本都挖出来吃了。
即使张献忠不强攻,恐怕也坚持不了很久了。
不过,马万里还是让人挤出一些水了给那个锦衣卫的总旗喝下。
池横山被围,这个锦衣卫能冲到这里,必然是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
“忠国公在么……忠国公在么”
喝了些水的林元征,张开口道。
“忠国公?”马万里懵了下,大明的国公,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这忠国公是谁……竟然完全没听过。
但关键是这锦衣卫有些搞笑啊,冒死来到这里,哪有什么忠国公?
林元征喘着气,从怀里拿出了黄色的卷轴,那上面似乎还有新旧的血迹,他也没有多少力气说太多话,眼神垂拉着,看起来很疲惫。
黄色的卷轴是圣旨。
这让马万里的瞳孔一缩,这个时候估摸着以林元征的状态是没办法按照礼仪来宣旨了。
马万里也接过了圣旨,正准备打开,这个时候秦拱明走了过来。
“表舅,祖母怎么样了?”马万里问道,他并不对圣旨抱有太大的希望,如今大家都要死去,朝廷如果还有军令下达,那恐怕真的是无力做到了。
相比与此,马万里更关心秦良玉的状况。
“刚才醒了一下,现在又睡了。”秦拱明摇了摇头。
秦翼明是秦拱明的亲哥哥,前者的惨死,让他脸上的泪痕就未曾消失过,原本痛苦的表情在看到马万里手里的卷轴后,却突然有了疑惑。“你这手里是……”
“这位锦衣卫兄弟带来朝廷的圣旨。”
“说的什么?”
“我看看……”这个时候的马万里,才提了些兴趣阅读圣旨上的内容。“表舅……圣旨上说,敕封祖母为忠国公,加军阁大学士衔……”
马万里有些没有想道。
“忠国公……忠国公?”秦拱明呢喃道,又笑了起来。“忠,忠,忠……这封号还真对的起姑姑。”
“姑姑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可是……”秦拱明蹲下来,拂面大哭道。“那又有什么用呢……”
马万里重新卷起了圣旨,也在唉声叹气,这个时候的封赏还不足以打散大家悲观的状态。
“那个……”一旁的林元征扶起了身子,咳嗽了两声插话道。
“圣上在听说,石柱遭难,已经在六天之前,亲点京城皇卫营南下……援助忠国公。”
马万里手里的圣旨掉了下来,有些没想到。“你说圣上御驾亲征而来?!”
“对!千真万确,要不然也不会派我们锦衣卫的人,星野赶来,传达消息……”
听说了圣上御驾亲征,马万里和秦拱明都是微微动容。
他们似乎能体会到朝廷还没有放弃他们的心情,他们也能体会到圣上还顾念他们的想法。
但是……京城来援也太远了吧……
“石柱离京城少说也有三四千里,这没一两个月的功夫,怕是根本来不到的……”
希望和现实差距很大,即使能感动于圣上的行动,但似乎于事无补。
等到圣上的大军来了,怕是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莫说一两个月,就像他们现在的状态,两天都困难。
“所以,圣上精简了部曲,只带了三千人,一人三马……”
马万里鼻子也发酸,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圣上,似乎为他们战死卖命,也是值得的。
但这仍然来不及的。
心意是领了,仅此而已。
“除了传消息给忠国公,还有锦衣卫的兄弟,被派到了周围的宣慰使和卫所那边,强令他们必须出兵来援。”
“圣上也是怒了,如果周围的宣慰使敢见死不救,不尊朝廷号令,便以……便以谋逆而论处,所以……所以,诸位坚持住……”
林元征一句一喘的把他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便直接倒了下来。
总算完成任务了,六天持续不断地赶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但这样的消息,对于马万里和秦拱明来说,无疑是震惊的。
吩咐了百姓,好好照料一下林元征。
秦拱明拉过马万里,两个人商量着突然传来的消息。
“其他的宣慰使,大多自私自利,只想着独保己身……他们会出兵么?”
“如果是圣上下的旨的话,或许……”秦拱明也不好说,但是他看着池横山下,那里,秦翼明的尸体,仍然被挂在池横山的对面。
向他们耀武扬威。
秦拱明皱着眉头。“但是……这是石柱百姓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了。”
“可是咱们还能坚持多久。”
“两天?”
“如今翼明表舅已经死了,贼人或许明天就开始攻山,祖母也昏厥,没了祖母,我想一天都守不住了。”
这倒是实话,秦拱明无法反驳,真的一天也守不住了,就算是其他的宣慰使被迫来援,恐怕也来不及了。
看着秦翼明牺牲的方向,秦拱明愣愣的出神,旋尔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或许还有办法拖延几天。”
“表舅的意思是?”马万里狐疑的问道。
“咱们一天都守不住了是吧……”
“恩。”
“但你可要知道,大哥可是被活活的剐了四天才咽气……”秦拱明站了起来,眼中早已饱含了泪水,那是他永远挥不去的伤痛。
马万里垂首,又突然抬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秦拱明的想法。
“表舅,你!”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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