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侍中领新丰事张毅恭问皇后凤体无恙!”张越走到殿中,长身恭拜着:“敬问家上安、长孙安,及诸位明公安!”
“张侍中请起……”就听着上首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来人,给侍中赐座!”
然后便又听到太子刘据说道:“张卿坐孤身边来吧……”
张越抬起头,就见到了刘据一脸真诚的笑意。
在过去的那十几个时辰中,刘据翻来覆去的将那份帛书看了不下一百次。
几乎已经能倒背如流。
也正因为如此,刘据对张越的印象和感观,已经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本就是一个仁爱宽厚之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养成的三观,也使得他比他父皇更容易接受和向往张越描绘出的那些理想世界。
而且,比起当今天子。
刘据现在胸中的雄心壮志更甚!
汉室目标只能是小康之治的初级阶段?
不!
那怎么行!
刘氏要为新王,就一定要有更高追求!
不说太平世,汉室起码也要将小康世的高级阶段作为努力方向。
现在,大汉储君雄心勃勃,想要将来能够在自己手中实现那个美好的辉煌世界。
为了那些美好,刘据发誓,他可以牺牲一切!
只是……
如今,三世论和小康、太平世的描述初生,除了张越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三观的冲击与动摇之中。
所以,刘据也只能求助于张越。
要不是知道张越今夜会来长乐宫赴宴,刘据恐怕早就已经传召张越去博望苑,要抵足而眠,而秉烛夜谈,要请教天下之事,画未来之政。
如今,见了张越如何还忍耐的住?
张越闻言,自是拜道:“家上宽爱!”
便被人领着,坐到了刘据位子的下首不远处。
此处刚好在台阶下,刘据只需要倾斜一下身子,就能与张越交流。
张越刚刚坐下来,就听到端坐于上首的卫皇后轻声道:“本宫素居长乐宫,修养身心,供奉神明,祈愿陛下万岁安康,于外廷诸事向不干涉……闻说侍中张子重,侍奉天子恭敬有礼,辅佐长孙尽心尽责,本宫心甚喜,特设宴款待,以嘉侍中……”
张越闻言,连忙拜道:“微臣不过谨守本职,尽心竭力,以报陛下、长孙知遇之恩,皇后不以臣卑鄙,加隆恩赐洪福,微臣惶恐,战战兢兢,唯尽心侍奉陛下、辅佐长孙,或可报皇后之恩于万一!”
“侍中不必谦虚……”卫皇后挥手让人扶起张越,道:“本宫虽居于深宫,也多有耳闻侍中贤能之事,虽古之管夷吾、公孙鞅亦已不遑多让!”
“臣惶恐!”张越连忙脱帽拜谢:“不敢当皇后缪赞!”
“侍中请起……”卫皇后见了张越的样子,心里面很舒服,觉得这个新贵真是识趣,不像过去那些有宠于天子的年轻人,在她面前总是有些拿大,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
哪像这个年轻人,说话得体,态度谦卑,很给她面子。
卫皇后一高兴,当然就会有所表示。
她想了想,然后对淳于养道:“夫人,请去将本宫内库之中那柄骠姚剑拿来……”
淳于养闻言呆了。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纷纷低下头。
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并不多。
特别是他的佩剑,能流传下来,也就三五柄。
而在这些流传下来的佩剑中,皇后收藏的那柄是最著名,也最被人觊觎的。
因为那柄剑是霍去病第一次出征归来后,献给皇后的。
坊间有传说,霍去病就是系着那柄剑,纵横驰骋,奇袭龙城成功的。
这二十几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曾经想皇后请求,想要得到那柄剑。
但没有人能如意。
众人都以为,皇后打算带着那柄骠姚剑去茂陵了的时候。
皇后忽然要将它送人了。
这让许多人都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因为,他们想起了皇后曾经在拒绝他们的请求的时候说过的话:“骠姚剑乃大司马留给本宫的,本宫本来打算将之送给冠军哀候,作为其的加冠礼,奈何哀候早夭,故不能轻易与人!与人必与能继骠姚衣钵之英杰!”
换而言之,皇后说——他们都不能继承霍去病的衣钵。
而这个年轻的侍中,却可以!
“皇后也太轻视吾等了!”有人轻声议论着。
但终究没有人敢抗议。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淳于养退入帷幕之中,片刻后,取来一个长长的木盒,然后呈给卫皇后。
卫皇后接过木盒,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雕纹。
每次见到它,卫皇后总是能想起自己那个年轻、英俊、果决的外甥。
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佩剑。
拿起那柄剑,卫皇后看向张越,道:“宝剑赠英雄,这柄骠姚剑,本宫妇道人家,拿着没有什么用处,侍中年少有为,颇有当年大司马之气,本宫将此剑赠给侍中,愿侍中善待此剑!”
说着就交给淳于养,吩咐道:“去给侍中吧!”
“诺!”淳于养捧着剑,走到张越身前,满是羡慕的深深看了一眼张越,道:“侍中,此剑乃故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当年出征得胜归来后,亲手赠与皇后的佩剑,冠军侯曾仗此剑,奇袭龙城,斩单于祖父产、生得单于叔父罗姑比,功冠全军,天子亲封冠军侯!”
张越见了,也是心情激动无比。
霍去病的佩剑啊!
而且还是其第一次出征的佩剑!
若放在后世,一定是国宝中的国宝!
哪怕是如今,也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尤其是对于张越而言,这柄剑已经不仅仅是剑了。
偶像的佩剑啊!
还是偶像出道之处的佩剑!
别的东西,张越或许可以不在意,但霍去病的佩剑,却是他无法拒绝的致命诱、惑!
不仅仅是他!如今天下的所有有志青年,谁能拒绝的了?
当下张越便郑重的接过这柄剑,深深的俯首拜道:“皇后恩赐,臣深谢之!”
然后就将它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像抚摸爱人一样抚摸着它。
霍去病的剑,不该藏在宝库里,不能放在盒子里。
它应该去沙场,去那万里草原,去追逐敌人!
不过,张越很清楚一件事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拿了卫皇后如此重礼,就不能不替卫皇后分忧解难。
这也是汉代社会最基本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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