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
神农扈苦笑一声,缓缓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当年我收到天宫城的传信之后,内心充满了忧虑,如果钧天城被破,那我将无颜去见历代祖先。而想要保住钧天城,就必须要有圣人坐镇才行,所以在两百年前,我用丹药引劫,想要强行破境成圣…」
听到这里,梁言微微皱眉。
其实不用神农扈多说,结果显而易见,这次突破肯定是以失败告终。
只是「三灾九难」一个比一个狠,尤其是成为「亚圣」之后的第三灾,据说比前面的「两灾九难」加起来还要凶险,一旦突破成功,便可摘得圣人果位,享无穷寿元,而失败者几乎都是身陨道消,历史上还没听过有人能生还的。
神农扈并非圣人,当年肯定是突破失败了,可既然突破失败,他为何没有身死道消,还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好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对吗?」
神农扈注视着梁言,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之所以能够活命,全靠玄牝珠!」
「玄牝珠?」梁言心中惊讶,下意识地问道:「这法宝竟有如此逆天的能力?」
「道友有所不知」
神农扈似乎想起了往事,悠悠道:「当年琅嬛大陆初定,西王母率领‘仙庭'大军前来围剿,为了保护这片大陆的修士,祖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牺牲自己,将本源之力注入玄牝珠内,以此加强琅嬛大陆的结界」
「原来这法宝之中有一位圣人的本源之力!」梁言的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不止!」
神农扈却是摇了摇头道:「其实当年的琅嬛大陆可是有两位圣人坐镇!除了神农拓以外,还有他的道侣凌紫,只不过凌紫是昆吾仙庭的杀手,修行魔道功法,死前留有遗训,不让后人记载她的事情,所以神农山并没有关于凌紫的记载。但当年西王母大军压境的时候,凌紫选择和神农拓一同坐化,并且将自己的本源之力注入了玄牝珠内。」
听了神农扈的一番解释,梁言终于明白,为何玄牝珠内会有凌紫的传承了。
「这件法宝蕴含了两位圣人的本源之力,怪不得能在关键时刻救山主一命!」
梁言发出了一声感慨,同时又在心中暗暗忖道:「凌紫虽然不让后人记载她的事情,却也想给自己找个传人,这些年来,进入地宫的肯定不止无心一个,但真正合她心意的,可能就只有无心吧
神农扈并不知道他和无心进入地宫之后的经历,闻言微微一笑道:「说是救我一命,其实也只是救了半条命而已。」
「此话怎讲?」
「玄牝珠虽然保住了我的性命,但也限制了我的自由。自从渡劫失败,被玄牝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后,我就只能待在玄牝珠的附近,一旦远离这件法宝,我身上的伤势就会发作,距离越远,伤势就越重,轻则跌落境界,重则身死道消!」
「竟然是这样!」
梁言的脸色微微有些惊讶。
「呵呵,不奇怪。」
神农扈叹了口气道:「‘三灾九难,乃是天道法则,哪有那么容易被打破?其实我早就该死,只是靠着玄牝珠才勉强维持,不过玄牝珠乃琅嬛大陆的结界核心,不能离开神农山,这就意味着我也无法离开神农山。
这次夜明教正是得知了这一点,才千方百计把我引下山,之后又用空间法宝将我传送走,否则凭骨星官、鬼星官这样的货色,就算有‘十二元磁大阵相助,又能困得住我吗?」梁言听了对方的解释,不由得有些感慨。
神农扈虽然保住了一
条性命,但却只能在神农山终其一生,「三灾九难」凶险莫测,就算有玄牝珠这样的至宝,也难以逆天改命。
「第一个问题我已经为你解答了,道友还有别的问题吗?」神农扈再次开口道。
梁言听后,沉吟了片刻,忽的问道:「山主可知‘九圣屠仙'?」
「九圣屠仙……这可是很久远的事情啊。」
神农扈悠悠道:「当年西王母自号‘昆仑仙,,这‘九圣屠仙中的‘仙,当然指的是西王母了。先祖神农拓终其一生,就是想要推翻‘仙庭,,改变南极仙洲的格局。虽然这个结局到死也没看到,可他行医天下,传递火种,保住了不少希望的种子。后来九圣崛起,围剿昆吾仙庭,那一战打得昏天黑地,最终西王母身死道消,但九圣亦是死伤惨重,据说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两三人罢了。」
说到这里,扫了一眼梁言,又接着道:「琅嬛大陆与外界封闭,‘九圣的名字我知道不全,但有一个人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你们无双城的城主,令狐柏!」
「令狐城主?」
梁言微微皱眉。
他并没有和无心一样,观看当年的那段历史,只是从无心的转述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在那段记忆中,令狐柏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虽然有些惊才艳艳,但无心却不会过多留意,她只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梁言,所以梁言并不知道令狐柏的存在。
「不错,你们的令狐城主,可是‘九圣,之中为数不多的生还者。昆吾仙庭覆灭后,他一手创建了无双城,而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南极仙洲群雄并起,陆续建立了七山十二城的秩序。新的秩序虽然纷争不断,但谁也不能一家独大,互相之间的制约与平衡,造就了一个百家齐鸣的时代。」
「原来如此……」
梁言点了点头,看上去若有所思,片刻后又开口问道:
「山主,你可知道南宫霄?」
「南宫霄?」
神农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此人。」
「那山主可知道神霄山的开派祖师是谁?」
梁言又问道。「神霄山的开派祖师据说是两人,一个叫陆长歌,一个叫应无欢。这两人虽然师出同门,但修炼的雷法却不相同,其中陆长歌修炼的是‘斩邪神雷,,应无欢修炼的是‘太阴神雷,,除了这两门雷法,据说还有一种‘无垢神雷,,两人都没有炼成,却把功法典籍保留了下来。
后来陆长歌渡过‘三灾九难,,摘得圣人果位,应无欢一脉也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
梁言听后,微微皱了皱眉。
「陆长歌与应无欢」
这和他之前的猜想不一样,还以为神霄山的开派祖师是南宫霄,没想到却是这两人。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这样才合理。
虽然没有经历当年的「九圣屠仙」,但想也知道,那一战必定是惨烈无比!南宫霄虽然保留了最后一口气,但也是油尽灯枯,哪还有时间去开宗立派?
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返回神农山,看望最初赋予他生命的神农拓。
至于陆长歌和应无欢,应该是南宫霄收的两个徒弟。当年的南宫霄应该花了不少心思,想让两人和自己一样,将三种雷法融汇贯通,奈何两人资质有限,始终无法做到这一步。
这么说的话,南宫霄的事情应该少有人知?就算是眼前这位神农拓的后代子孙,也不知道地宫之中有一间密室?
想到这里,梁言感到有些安心了。
毕竟是从别人的禁地中得到了好处,这「神霄印」可不像凌紫的传承,无心是通过层层考验,得到凌紫的认可,最终才
获得了传承。
而这「神霄印」只是南宫霄的遗留之物,按理来说,神农山一脉的后人或者神霄山的修士,都比自己有资格得到它。
既然神农扈根本不知道南宫霄的存在,那梁言也不会多说。
「多谢山主解惑,不过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梁言向神农扈拱了拱手,接着话锋一转,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箐箐应该不是你的女儿吧?」
这话十分突然,神农扈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脸色一变。他注视着梁言的双眼,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然而梁言的脸色始终很平静,看上去没有半点波澜。
双方沉默了许久,神农扈才沉声道:「你为何会这么想?箐箐不是我的女儿,又会是什么?」
「你也说了是‘什么,,或许箐箐根本不是人?」
「你!」
神农扈双眼一瞪,注视着梁言,看上去有些恼怒。
但没过多久,他就平静了下来,脸上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眉宇间的一抹落魄。
「你是怎么知道的?」神农扈轻声问道。
「最初让我产生怀疑的,是箐箐的特殊能力。在龙鼎山的时候,她以聚元境的修为,瞒过了通玄境的郑秋,事后又一口气救了那么多修士,就算她是神农血脉,这也太过匪夷所思。」
「还有,箐箐无论受伤多重,除非她自锁神魂,否则第二天天一亮都会自动恢复,她把这归功于神农山七绝技之一的‘逆脉九式,,但我并不是很相信,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逆脉九式除她以外根本没人修炼,这不过是你欺骗箐箐的说辞罢了。」
梁言娓娓道来,而神农扈却是不发一言,眼神看着别处,似乎并没有用心在听。
「当然,最终让我确定的,是地宫一战。」
梁言接着说道:「根据卫龙所说,地宫禁地的大门,需要神农氏的后人心甘情愿滴入精血,同时还要施展神农一脉的法印才能开启。当时谷内激战,箐箐受到刺激,不仅没有滴血,也没有施展法印,可地宫的大门却开启了。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打开地宫大门的,并非神农血脉,而是地宫本身」
「你猜得没错。」
沉默许久的神农扈,此时忽然开口道:「箐箐的确不是人……她就是玄牝珠。」
「果然!」
得到神农扈的答复,梁言暗暗点了点头。
围绕着箐箐,有太多古怪之处,而所有的疑问,只有这一个答案可以解释。
箐箐就是玄牝珠!
玄牝珠是地宫的核心所在,当时箐箐的情绪失控,导致玄牝珠的力量暴走,这才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打开了地宫大门!
这也解释了箐箐为何能同时治愈那么多修士,为何那么多修士都找不到的开明兽,却偏偏对她情有独钟。
因为她是神农拓的本命法宝,当然拥有救死扶伤的能力,同时玄牝珠又是这片大陆的根基所在,生活在琅嬛大陆的所有灵兽,恐怕都会对她有好感。
「唉」
神农扈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远方,声音变得有些沧桑:「玄牝珠是有器灵的,在漫长的岁月中,神农山的山主换了几代,惟独器灵一直默默守护在这里。两百年前,我渡劫失败,眼看就要身死道消的时候,是器灵果断出手,用它的力量为我续命后来我虽然活下来了,但器灵却耗尽了力量,记忆、灵智全都消失,变回了一个初生的婴儿。」
「看来这个婴儿就是箐箐了。」梁言轻声道。
「不错。」
神农扈点了点头:「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器灵一直守护着神农山,这是先
祖赋予她的责任。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向往山外的世界,想要亲眼看一看琅嬛大陆的百族修士,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面对重生之后的器灵,我不想再把她束缚在玄牝珠内,于是违背祖训,把她从禁地中带了出来,并且取名为箐箐,对外则宣称是我的女儿。」
「我并无道侣,在这过去的两百年,箐箐陪我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熟,有时候甚至忘了她的身份,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神农扈的女儿。」
「箐箐有你这样的父亲,是她的幸运。」梁言感慨道。「也许吧…」
神农扈苦笑一声,道:「箐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请道友为我保密。」
「山主放心,既然你坦诚相告,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更不会告诉箐箐本人。」
「多谢!」
神农扈微微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