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空早早放晴,雨后清晨的空气真真清新无比。
武松已经把那老庙祝给放了,与牵马的陆谦走到道路上作别。
陆谦把包裹里剩下的吃食都给了他,武松又用一角碎银子从老庙祝那里买的一酒葫芦和一根哨棒,这更兼是赔礼,做路上装水和防身用。
“哥哥,武松这里就此作别了。你我日后有缘再见。”
“兄弟一路小心,务必提防那黑店害人。”昨夜里谈了半宿,陆谦把自己从刘唐、韩伯龙那儿听到的江湖经验,一一给武松细说,还有十字坡一事。后者听得武二郎是火冒三丈,直骂做畜生。
那些黑店用药害人,只要是中了招数,可不管你是不是身怀绝艺。
“那大郎你就安心,必于你料理妥当。”
武松却也不是李逵那样的没肝没肺,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一逃,就害苦了哥哥武大郎。现在承蒙陆谦的许诺,内心里对于陆谦的感激,真的是猛下再升高了两个台阶。
武松带着满心感激拜辞了自去。
陆谦翻身上马,拨调马头,看了一眼河神庙,那裂开的殿门后可不就是那老庙祝。
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唬下的那庙祝嘭的关紧了殿门。
“驾……”陆谦自不去管他,打马向着清河县城奔去。路过一小河时,翻身下马,再次拿出那石黛粉末来,如此的在脸上勾抹了一番。阴影加深内眼角、鼻梁两侧,突出鼻子的立体感以及眼部深邃感。
一路无事,午前就已奔到了清河县城。
那城门上自然没有通缉武松的告示,但却有抓他的海捕文书,绘像也真真只那三两分相似。
陆谦在城门外差拨厢兵的审视下,毫无半分搅扰,大大方方的进城了。
道教是赵宋之国教,当今官家又极其的遵奉道教,以至于底下的州府县公人对于道士也尊敬上了几分,当然,这里头不包括假道士。陆谦是在亮出了自己的度牒后才享受了恭敬的。
而有度牒的道士骑马也是正常的,要知道这一纸度牒在这个时空可是值三百千钱,也就是三百贯的。嗯,朝廷近乎是公开售卖的。甚至于神宗时“河北转运司干当公事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于陕西转运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也即是以度牒充青苗资本,限制高利贷的盘剥,减轻人民负担,增加朝廷收入。神宗熙宁六年赐夔州路转运司度僧牒五百置市易于黔州,这是当做充市易本钱,防止大商人垄断物价,稳定市场,并增加朝廷收入。在更早时候的英宗治平年间,还有拿僧道度牒当作赈饥之用的。
历史是很奇葩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陆谦进的城,找一家酒店,要上些酒肉食物,询问那掌柜的可曾知晓武大武二住处,受指点后径直找了去。
临街一栋房屋,看起来很有两层小楼的感觉,虽然都是木质的。
这就是武大家了。倒与电视上看的武大郎在阳谷租赁的房子差不多。
站在二楼窗户下,陆谦没能享受到美人落杆打头的福气,拍门叫喊,无人应声,生生的吃了一碗闭门羹。倒是近邻走出了一个婆子来。
“道人寻大郎何事?”
“婆婆安好。贫道久闻清河武二郎神勇,神交已久。今日路过清河,特来拜会。刚刚打听清楚,这就是武家,这家中怎的无人?”
“道人来的不巧,那武二闯下了祸事昨日才逃出城去,只留武大被官府拘了去。”
“竟是这等祸事,愿闻其详。”
“这要怪那武二。昨日吃醉了酒与人争执,一拳打坏了县里的机密,自己逃出城去了,留下了他大哥受罪。机密岂是好得罪的?醒了后就告上了官,那差人下午就把大郎枷在了县衙。”
陆谦听了面做惊诧,心里却半点不惊。那赵宋的法律就是如此,罪犯走了,兄弟还在的,就活该倒霉。比如李逵他哥李达,再比如宋江逃跑时候戴上了兄弟宋清,那就是这个理。
陆谦当即又去了县衙,一眼看见那被枷在了台阶下的武大。
真真是不像武松的哥哥,这武家的父母可谓是天底下最最偏心的人了。
陆谦只不过是一寻常道士,度牒都是那王道人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他杀人掠夺来的,还是花钱买的。不是赵佶身边的那些‘仙人’,可不能一下子就见到那知县老爷。
他先用小钱招呼了衙门口的差拨,将酒肉分作两份,多的给了差拨,少的给了武大。那武大自然感激不尽,陆谦只推说自己行走江湖久闻清河武二郎神勇,这次是特意来见的,却不想碰到了这等事,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由那差拨引荐了县里的张押司,这押司在官场上的份量是很轻的,一个县里都有八个。但是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的能量又是巨大的。
陆谦请这位张押司做桥,当天夜里就登门拜访了那被武松一拳头打昏的机密家。
事情解决的很容易,那家人并没做任何为难,收了陆谦拿出的三锭白银后,当场就脱了口——那武大明日一早,只管领回家去。一切手尾,他们自会做妥。顺道还称赞陆谦这位假道人讲义气!
陆谦却是从一开始就小瞧了这等官吏之家。
这些人在县衙攀枝错节,祖辈都能上溯到百年之前,他们是没有大的晋升空间,天花板非常的低矮,但能一代代在本地生根发芽,作为土著势力隐隐制约着上官,那都不是一般人。
第一个就要有眼力。
那武松是何等人物?端端的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十年来整个清河县谁不知道?
当初那武家兄弟没有大人庇护,武大就那三寸丁的身材,吃了多少人的嘲笑和戏弄欺负?可是在那武二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谁还能再欺负了武大?从那时候起,武二靠着自己的一身神力就是打遍清河无敌手。再后来武二遇到了一个老拳师,习练了些拳脚棍棒,那就更是厉害了。只是那时酒性不好,偏偏还爱吃酒,几次惹怒师傅,最后那老拳师一气之下离开了清河。满打满算武二跟着老拳师也就学了两年。
但这厮天赋异禀,这两年时间就恍如猛虎插翅,一飞冲天之势不可挡。
万幸他没有师傅还有大哥约束,加之也不是那为非作歹的强人,在清河县厮混了数年,除了劣酒性外,倒是安好。不知道给他们这些官衙小吏省了多少麻烦!
这样的人物,他们这等家势是得罪不起的。安敢真真的对武大下死手?
要是那武二投了豪门权贵门下,以他的本领必得重用,回过头来收拾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是那机密本人被打昏后醒来,都后怕不已。武二郎何等神力,自己竟撩拨他。错非那一拳他闪开了些,不然实实在在的吃上一记拳头,可就小命都没有了。
所以,就算是没有陆谦出现,武大也不会吃过多的罪。机密又没死,顶多是枷他几日,然后武松那厮要是还不回来,就让武大随衙听候。
而这第二就是陆谦的出现。这是一个新发现,也让清河县的一干人等知道,那武二虽然不曾真的闯荡江湖,名声却已经传播了开来。这都已经有江湖人物前来拜访了。
看看眼前这道人,似乎一脸和逊,但他骑着马背着剑,出手就是好几十两银子,这真真的叫人细思极恐。
刀笔小吏之家可不是祝家庄那样的一方豪强。这等江湖汉,在没有解不开的死结之前,他们招惹不起更不愿意结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