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急转直下。当清河县东城门处响起震耳的欢呼声时这当然不是睢州军打退了梁山军后的欢呼,而是梁山军彻底在城头站稳了脚跟后的喜悦呐喊。
瞬间里不管是段鹏举还是无数睢州军士,都有种大势去也的无力感。
已经乱做一团的东城守军,在登城梁山军的攻杀下,仿佛豆腐渣般,节节败退。
两刻钟的时间不到,吊桥坠落,城门大开,在城下薛永等上千双眼睛的期盼下,清河县的东城门彻底被梁山军控制了。
“众兄弟,随俺杀进城去——”高高扬起手中的点钢枪,薛永大喊一声,一马当先的便向着城内杀去。
“冲啊——”
“杀啊——”
更大更喧嚣的呼杀声在清河县东城的上空回荡。
“快,快走——”段鹏举手提一杆长枪,一马当先,引军向前。可却不是去往东城支援,而是前往西城逃避的。
也就是在城中了,街道横幅宽度狭窄,没有什么大阵列配合。梁山军纵然犀利,睢州军也还能顶一顶,而若是方在城外,前者只要分出一支兵马来个兜袭,睢州军就能来个分崩离析,眨眼间,兵败如山倒。
“快,都给我快点——”段鹏举骑在马上,不时的冲着后面的军卒叫嚷。他现在是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一下子飞到城西去。
可是东城的剧变已经影响到了城内的厮杀,那一千梁山军成为了段鹏举现下最大的阻碍。他可不愿意再次光杆跑路,那样的话回去了也必然得不了好。
可是要带领兵马,带领尽可能多的人撤退,这可是一个莫大的困难。睢州军又不是傻子,你主将都在跑路,他们岂会卖力厮杀阻敌?
段鹏举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大大的枷锁。他不愿意看到睢州军兵败如山倒,被梁山贼砍瓜切菜一样追着斩杀,他就只能‘慢工出细活’。
然而梁山泊南北城墙上的呼杀声越来越响亮,那背后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近,眼看段鹏举就要先一步被梁山军给合围了。段鹏举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僵硬。
“快,快——”歇斯底里的叫喊怒吼,段鹏举神经现在都要崩溃了。
清河县城一失,梁山泊围三缺一,睢州军必然一窝蜂的向西城门逃去。届时兵败如山倒,他部上万兵马这一战里不说全军覆没,也定要折损个七七八八。这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童枢密领兵出征,先就遇到这等事情,定会不惜用自己这颗头颅来警惕众将。那可就不仅仅是丢脸与窝囊了。
与败退回清河县县城时的慌乱不同,现在的段鹏举已经把一切都想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才如此急迫!
自己这一战,败是一定要败了,可却一定要拉出一部分队伍来。三四千人不算少,五六千人也不多。
清河县城不能就这么失守,城里的兵马不能这般轻易的就被梁山贼斩获。
但想是这般想法,可当他看到梁山泊与左右城墙上的进展都要超过自己时,段鹏举毫不犹豫的开始‘放弃’。放弃那些他之前不准备放弃的军士,以求尽可能的早时脱身。
不要怪他冷血,这只是短尾求生;也不要怪他怯懦,坐拥六七千兵马,却不敢与梁山泊拼杀,这只是因为段鹏举对自己手下军兵战力心知肚明。
当然,再怎么狡辩,都掩盖不了他的贪生怕死。
“段鹏举,休走”卢俊义拍马挺枪杀来。
段鹏举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看着玉麒麟,如果他可以,他能活吞了卢俊义,咬他个粉身碎骨。但他却绝对不敢与卢俊义交锋,只能指使着手下士兵,“杀,杀,给我杀了他——”
“凡杀梁山泊贼首者,赏钱千贯,官升三级”
没胆量亲自来斗战卢俊义,段鹏举就只能这般的来给他添堵。还别说,都这个时候了,重赏之下也依旧有勇夫。
这不过这些杂兵对于卢俊义来讲,那便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手起枪落,当面三人各自胸腹间的鲜血如瀑布般涌冒泼洒,扑鼻的血腥气息中,三人一头栽到地上。
“叱!挡我者死,避我者生。”一群虾兵蟹将何足道哉。
点钢枪上下挥舞,枪影重重,寒光烁烁,冲来的睢州军悍勇便如摆在案板上的蔬菜瓜果,任卢俊义来横切竖分。五六十人的队伍,三下五除二,便被卢俊义单人独骑杀的七零八落。
而段鹏举最终的结局也是在清河县城城西五里处,被浑身浴血的卢俊义赶上。此人的武艺照道理讲还是颇为可观的,但胆气已丧,十成本领也去了六七。
卢俊义拍马打后追来,就听‘当啷’声里马铃响动,就已与他平齐。段鹏举两眼圆睁,口中狂乱的大叫着,但不是在助威,而是在发泄恐惧。手中的兵刃似若狂风乱舞,疯狂的挥动着,然而不成章法。
他那兵刃似乎布满了跟前所有的空间,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一伸一缩,卢俊义照面就只是一刺,便已经在他身上开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主将的身亡可以说是带走了睢州军最后一丝儿的心劲。
“奉大都督帅令,弃械投降,投降不杀。尔等逆兵放下刀枪速降者,可免一死!”
刺目的阳光照耀中,飘扬的梁字大旗猎猎招展。一片片的唤呼声,就同一次次泼洒出的沸水,而主将已亡的睢州军则就是苍白无力的积雪旧冰,两者相遇自然是冰消雪融!
一个时辰多些,城内城外的睢州军要么束手待擒,要么被斩尽杀绝。前后半日时间,段鹏举部万人兵马,就飞灰湮灭了。
车辚辚,马萧萧。第二日,两千梁山军西进,三日中连克阳谷、范县。人在濮州的关胜已接到了睢州军全军覆没的通报,更清楚来犯的梁山贼军仅仅是两千人,但却纹丝不动。非但如此,还发出一道军令给雷泽的翟家兄弟,要他们二人严防死守,不得妄动。
那翟兴听闻杀来的梁山军只有两千人,倒是挺想着与之较量一番的。但是翟进知晓梁山军之厉害,是半点这般的想法都无。
同时,那濮州城里的关胜更是叫人将段鹏举送回的数百颗首级,好生在城外安葬了下。
休以为他不言不语就不知道这些首级的来历。段鹏举杀良冒功,这等人死了才好。
关胜脸上露出快意来,而井木犴郝思文则两眼在放空,他脑子里就在想着一件事段鹏举又折了。好基友关大刀头顶上‘碍主’光环,这番戴的更稳了。也不知道这何时才能熬出个头来。
而就在郝思文想着黑暗的前景无亮的时候,济州城下,经过几日的休整与安营扎寨。折可求终于要对济州城动手了。
基于梁山军强大的战力,折可求并没立刻对济州城开始进攻。而只是叫石猛击,分出兵马警戒城池,余下大军就全力以赴的在济州城西六里处,依照一片村坊建造起了一座小城一样的营垒。先叫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折可求的打算。
体会到了一波梁山泊军马的厉害后,折可求直接将对面之地当做了西夏精锐来看待,丝毫不敢懈怠。而这济州城临近水泊,而北方宽广的梁山泊上,就他所知道的,便有一支战力不弱的水师。可以随时随刻的袭扰他后路腹心。
这可是能以弱胜强,击破金陵水师的角色,不能小觑。
于是,一番深思熟虑后,折可求选择了一个很笨的战法先建立一个坚固的营垒做大本营。
结硬寨,打呆仗。
这句话虽是曾剃头第一个说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战术思想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
事实证明,如此乌龟壳战术,宋军才是祖宗。
那范仲淹、章的“浅攻”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与“结硬寨、打呆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耗费钱粮和时间成本,但是达到既定目的少吃败仗,压缩敌人的战略和战术空间,对敌以多重打击,出其不意等等效果,且宋朝对比西夏、契丹有这个钱粮和时间,满清对比太平也有这个钱粮和时间。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做法,这表明着彼军野战能力的薄弱。
一万多兵马用很短的时间就在济州城外立起了一座大寨,并且以主寨为中心,构造诸多的小型堡寨,彼此呼应,相互照应。如此,一处坚固战略防御工事就在梁山军的眼皮底下成型。
折可求在抓紧时间修理地球的同时,自然也多次来观察济州城。彼处似乎没有布置那格外犀利的梁山,但是城头堆积不少土袋,还悬挂着一种藤筐。
虽然这并不能完全抵御下石的轰打,可也真的减轻了石弹不少威力。
城头上并无太多守军,可他敢肯定,那城下必然藏着许多兵将。且护城河宽阔,其后还有一堵分外碍事的羊马墙。
己方若要发起攻势,怕不等渡过那小五丈宽的护城河,贼兵就已经纷纷到位。
济州城池并无破损,高度不低于三丈。这个高度的城墙也似乎是州府一级治所的标配,那厚度绝对不低。城墙上女墙箭垛环布紧密。
而羊马墙上每相隔十丈就有一座双层木楼修筑,看模样该是以硬木搭建好的临时敌楼,就架在护城河边上,下方环以羊马墙,上方用木板围起,中间开设箭窗。
这种木楼结构虽是简易,可甚为坚硬,虽每每被炮石砸中之处当场就会塌毁,但别处还能接着用,反而比城墙上的敌楼实用性更强,往往能抵御宋军两至三炮。
城中贼军制造了不少如此般的木楼,以至于宋军石几日轰击,可以说半点成绩都没。这叫折可求好不惊讶。
此外为了加强防卫,早前那济州知府程万里就曾说过,其随墙而辟的城门之处还修筑了大量的藏兵洞。战时,可为守城将士提供躲避之地,以避免遭受到敌军的远程力量打压,且各个藏兵洞之间相互通联。极方便了调兵和其隐蔽性。
“必然要有一场血战啊……”折可求心中明白道。这般的攻城战他不愿意打,可他受童贯的严令,要遮掩金陵水师北上,这济州若是夺取不下,他还南下作甚?
梁山泊大寨。
徐宁拿到济州城飞鸽送到的信报,高兴地叫人请来闻焕章。“先生真乃奇才。那串楼好不神异,官军多日飞轰打,却半点无效。”
却是济州城的那种木楼被梁山泊唤作串楼,乃是闻焕章所献。
“将军取笑了,此皆乃晁城守守之有方,于闻某人何为?”闻焕章呵呵的笑着。他心中是很高兴很高兴的。退出官场这般多年,闻焕章满腹经纶无人识。自己平日里亦好谈兵事,就左手打右手,自己攻防,自娱自乐。期间甚是琢磨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此番这串楼经得起‘实战’的考验,这本身就叫他欢天喜地,喜不胜禁了。y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