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以西,大江之畔,日上中天。
江岸空地之上,处处沟壑纵横,大小的坑洞密布。在这些坑洞沟壑之内,两道身影相向而立。
上游那人,原本黝黑的脸庞苍白如纸。前胸外的锦衣之上,一双掌印破洞,露出的黝黑胸膛,掌印殷弘如血。
下游和尚,白色袈裟上道道细长的破洞,让整个袈裟支离破碎,摇摇欲坠。若是江风更大一些,怕是会随风而逝。脸色如金泊,但却带着淡淡的自得与笑意。
“周将军,如何?还要再打下去吗?”和尚双手合十,语气之中带有些许虚弱,但却淡然平静。
周屠夫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沉默半响,似是带着些许‘不甘’,冷哼了一声,将手中卷刃严重的杀猪刀,插回腰侧。
“明日一早,南楚水师会沿江南下。若是受到些许阻拦,屠夫我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杀到你和尚面前,砍下你的光头,当木鱼。”周屠夫猛然转身,留下一言,离去。
当周屠夫的身影消失不见之时,脸色平静的和尚,突然一口鲜血吐出,脸色一瞬间苍白无血,身子也微微佝偻起来。
半响和尚终于缓了一口气,神色之中带着些许‘庆幸’,喃喃说道:“胜的着实侥幸啊。”
话音落下,和尚来到江边盘膝坐下,开始驱除身体内残留的细碎刀气。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一叶扁舟靠在岸边,一位黑衣老者站在岸边,神色恭敬。
“怎么是你来了。”邪和尚起身,走到老者身边。
“小八死的有些蹊跷,我们这几个老东西,总得有个说法。”老者微微躬身拜了一拜,轻声说道。
“怎么你武阁还没从那几个候补中,选出一个候补上位吗?”邪和尚翻身上到小穿山,回身看了一眼这位武阁的三阁主一眼。
“总得解决了这事儿再说。”老者微微一笑,眯成一线的眼睛里,寒芒闪过。
“那小子的底细,你应该清楚,自己小心,别一把年纪了,最后阴沟里翻了船。”邪和尚催动小舟,离开江岸,向对岸驶去。
老者闻言,躬身目送邪和尚离去,而后环视四周,辨明了方向,沿江往西走去,西边数十里外,有座城,名为安坪,小八便是死在城内,也不知给葬到了哪儿。
安坪城内,一颗大树之下,李慕华右眼皮猛然跳动,闭目伸手按摩了好一阵,这才不在跳动。
“究竟是左跳财右跳灾,还是右跳财左跳灾,来着。”
这一声喃喃,唯有身后的大树听的分明,树叶婆娑摇曳,发出一阵轻响。
这时,已经将安坪抛在身后的周屠夫,悠然前行,神色虽然有些凝重,但脚步坚定。若是从身前那侧看去,便会发下,胸前的殷弘掌印已然消散,之前还苍白如纸的脸庞,重新便的黝黑起来。
“司徒宇,希望你的这一步险棋能让南楚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然你我可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第二日太阳初升。经过多番苦战的八万减少到五万的南楚水师,尽起战船,装上一切能带走的物资,沿江顺流而下。
两岸无声,唯有江河涛涛。
北岸一骑沿着江岸,策马奔驰。那人身着朱雀甲,身披大红披风。披风起伏露出腰间一柄闪烁着森寒冷光的杀猪刀。
当数百战船驶入包围在巫山内的江面上,渐渐远去,消失不见之时,一声高亢的骏马嘶鸣声,响彻群山回荡。在回首,那一骑已然绝尘南下而去。
九月二十日,南楚西线大军,撤出恩施,于恩施南百里外龙山一线重新布置防线。与此同时,西凉大军终于完全掌控的大江上游一线,战船日夜不歇,运送将士粮草无数。
九月二十三日,收到消息的川蜀世家豪门,以郑、崔、李、何四大家族为首,数十世家相随,写《伐屠夫书》,万民血书,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
九月二十七日,此书进入金陵,直达金銮殿,一时间百官泣血,怒斥此通敌之举,朝堂非议纷纷。
隔日,不知怎么,这《伐屠夫书》内容流入金陵百姓之中,一时间群情激昂,民怨沸腾。‘杀周贼’之声不绝于耳。
恩施城南十里,一座险峰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秋风卷动衣角,青丝飞舞,飘飘若仙。
立于左侧男子的男子,举目远望,注视着视线中不过巴掌大的恩施县城,悄然出声问道:“你怎么想?”。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女子眉头微蹙,冷言说道。
花怜瑶虽不闻‘周屠夫’之名,对于这等将一座城池视作儿戏儿,充当赌约之举,深感厌恶。她虽生于西凉,但却与西凉皇室有着不解之仇,对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南楚,虽然也厌恶这片江南土地上的种种龌龊之事,但多少有些感情。
杨潇微微一笑,眉宇之中却有着一丝不解。他出身明剑山,师祖杨尘老人当年还未退居二线之时,曾在江湖之上与如今的周屠夫有着一面之缘。
当杨尘老人再次听到周屠夫的消息之时,那人已然成为了南楚的辅国大将军,乃是南楚军方实打实的二把手。
那时尚还年幼的杨潇,曾听师祖老人家提起过此人。周屠夫虽皮相不佳,但却自有一股豪侠之气,且武学天赋极高,二十多年前便已经远远超过了杨尘这位武林前辈许多。
破碎武障步入真气外放之境之后,分初境,中境,圆满,极境四境。
步入真气外放初境为江湖二流高手;中境乃是准一流高手;圆满便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而武学境界若是步入真气外放极境,可称之为绝顶高手。
当年的周屠夫便已经是步入极境的高手了。以他的天资,即使那道坎儿再难过,怎能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停留在真气外放极境?
而真气外放境界之后的一层境界乃是武道真正的极境。称呼有很多,如佛家的‘肉身罗汉’,道家的‘陆地神仙’等等。
邪和尚虽然是站在当今武学顶峰的一人,但若论真实境界,怕也只是一只脚迈了过去。如今公认的步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唯有二人,一为华山王,二便是如今的梅莲宫宫主。
而这位周屠夫,按照杨潇所知的推测,此人怕便是第三位‘陆地神仙’。前几日那场大江之畔的巅峰对决,或许是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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