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芙捧着茶杯饶有兴趣地问:“那有没有不合格的?不合格的多吗?”
“只有一起不合格的,问题出在缝纫师傅上,为了多拿点奖金,做工毛糙,尘尘当面就批评她了,让她以后做认真点,而且还真做了记录,其他员工怕了,谁还敢出次品!”
唐晓芙笑了,苏苡尘这招好,杀鸡骇猴,同时让那些员工明白,虽然她给的福利高,可也没那么好拿,得认真干活儿才行。
“那晓兰呢,她还没放学?”唐晓芙问。
“没呢。”方文静抬手看了看表,“奇怪,以前这个点晓兰早就回来了。”
唐晓兰现在读高二,高二虽然抓得很紧,但星期六学校一般下午三堂课后就放学了,让住校的孩子们好安全回家,与家人小聚。
八十年代公交没唐晓芙前世那么纪律严明,站牌上标明什么时候收班,那么在这个收班时间之前是都能够搭乘到公汽的。
哪像八十年代,公汽收班随心所欲,提前一两个小时司空见惯。
学校怕放学太晚了,路远的学生乘不到车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周末那天下午才会早早的放学。
唐晓芙安慰方文静:“可能学校临时有什么事情拖住了。”
方文静点头:“我们再等一会儿,如果晓兰还没回来,我就去学校看看。”
正说着话,唐建斌回来了。
唐晓芙问:“你这是从打工的工地上回来还是你接的私活儿的工地上回来?”
唐建斌机敏,在打工的工地上升任小工头之后,又抓住为唐晓芙在武大附近盖门面的机会,到处揽私活儿。
八十年代,人们的生活开始好转,吃穿住行,吃喝穿一旦无忧,人们就马上改善居住的环境,所以城中村盖房子的需求量很大。
偏偏那个时候在大街上站马路的泥瓦匠屈指可数,唐建斌可算是抱住了财神爷的一条大腿,老能接到活儿,他现在接私活儿干得可欢了。
“从我自己的私活儿工地回来的。”
唐建斌和冷晨旭打了个招呼,去卫生间洗了一把手脸出来,看着唐晓芙笑着道:“军训把头发都剪了呀。”
“嗯,不许留长发。”
唐建斌点点头:“你剪短发也好看。”
唐晓芙笑了笑:“你每天打工的工地、自己接私活儿的工地两边跑太辛苦了,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在附近接活儿。”
唐建斌道:“我也想在跟前接活儿,可是这里没人给做介绍,接不到活儿。”
那个年代又不兴做广告什么的,盖房子也好,租房子也好,基本上都靠熟人介绍。
虽然唐建斌在武大附近的城中村没熟人介绍一样能够接到活儿,那是因为他给唐晓芙盖门面时就是一个活广告,附近的村民看他盖的不错,就主动来请他给自己家盖房子,口口相传,打开了局面。
唐晓芙想了想,建议道:“干脆就在我家店门口挂个广告牌,承接房屋建筑,不论活儿大小价格公道,你看怎么样?”
“行啊!”唐俊斌高兴的说。
大家又聊了两句,眼看都六点半了,唐晓芙就要去准备晚饭。
她先去自家院后面小河畔上的菜地摘菜,冷晨旭和她一起去。
唐建斌目送着他二人下楼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意,但很快就抑制住了。
唐晓芙和冷晨旭去菜地里摘了些辣椒、芛瓜和花菜。
两人在后院里把青菜洗干净,就去了三楼的厨房。
方文静因为知道今天唐晓芙要回来,所以买了不少鸡鸭鱼肉。
唐晓芙在在厨房里烹饪,冷晨旭打下手,做到一半的时候,唐晓兰进来了。
唐晓芙正在做辣子鸡,见到唐晓兰,问道:“怎么今天你们放学这么晚?”
“嗯。”唐晓兰支支吾吾,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唐晓芙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晚饭做好了,大家围桌而坐,边吃边聊。
大家先品评了一番唐晓芙的一头短发,都觉得精神好看。
当听说唐晓芙的这头短发是冷团长操刀,所有人都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
接着聊起唐晓芙军训时有趣的事情,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唐晓芙没有提姜艳艳这个精神病患者,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就没必要让家人白白受场惊吓。
方文静心疼的看着唐晓芙:“这半个月来你都晒黑了这么多。”往她碗里夹了两块排骨,又想着冷晨旭是客人,也给他夹了两块排骨。
冷晨旭忙说:“阿姨,我自己来。”
方文静嗔道:“你自己来个什么呀,尽吃青菜。”
唐晓芙两分钟就把那两块红烧排骨吃得干干净净,又夹了一大筷子青椒炒肉片在嘴里:“整整半个月我都没怎么吃肉,今天要吃个痛快!”
冷晨旭闻言,把方文静夹给他的两只鸡腿全都给了唐晓芙。
唐晓芙表示很开心,两只手分别拿着一只鸡腿左一口右一口地啃着。
唐晓兰借着灯光仔细的打量唐晓芙:“姐姐,你是怎么晒的太阳?怎么一半脸白一点,一半脸黑一点?”
苏苡尘仔细一看,惊道:“还真是的耶!”
唐晓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幽怨的瞪了一眼冷晨旭:“都怪那些教官,让我们老是脸看着一个方向列队,能晒的均匀吗?”
说的众人都笑了。
冷晨旭吃过饭之后就告辞了。
因为两个店都是方文静帮着看着,所以唐晓芙就向方文静询问两个店的生意如何。
方文静告诉唐晓芙,这条街许多临街的房子都改成了门面,现在开裁缝店和小吃店的很多,不过她们家占了先机,所以到目前生意没有什么影响,每天营业额很稳定。
唐晓芙明白,一家吃独食的好日子已经过完了,马上要陷入激烈的竞争中,这就必须得做出自己的品牌。
服装她不怕,她有前世的经验,这个时候如果先下手为强,开一个服装厂的话可以暴富。
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生机和机会的年代,在那个年代,凡是下海的人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1988年,付杰用家里借的五十元买了四件衬衣,卖掉三件,赚了六十元。
1989年,丁凤兰向亲友凑了五万元,开了一间四十个人的小服装厂。
1989年,胡爱娣辞职,借钱成立了武汉市振兴针纺织批发部,并开始做起马海毛的代理。
那时每只在三十年前振动翅膀的蝴蝶,都会在三十年后蜕变成一个赫赫有名的服装品牌。
那时是汉派服装崛起和发展的辉煌时期。
当时在汉正街有一句名言:货到汉口活,就是说不论什么商品,到了武汉都会销售得很好,可见那时候生意有多么好做。
服装行业更是如此,作为九省通衢的武汉女孩子们对美的追求丝毫不逊于京泸粤,因此服装生意尤其好。
当时的服装厂都是前店后厂的“手动模式”。
1991年,武汉的服装企业还不到200家,1994年就猛增到1500家,当时的汉派服装阵营有两千多家企业,从业人员四十万,产值四百亿元,与京沪粤齐名。
曾几何时,中国十大著名女装品牌中,六个来自武汉;销售过亿的商场里,女装的“头部品牌”大多也是汉产。
但是千禧之后是深秋。
新世纪之后,武汉的服装人发现,在自己的阵营里,尽管仍有大品牌在排行榜上一骑绝尘,但很多以加工为主、缺乏渠道和原创能力的中小企业,已经竖起衣领,裹紧衣襟,准备过冬。
早年的飞速发展,让“坐等生意上门”的服装老板们不够重视品牌和渠道建设。
很多汉派服装的市场渠道掌控在代理商手中,批发为主,零售乏力,新品自己无处卖,老货自己没法甩,产品利润外溢,不少服装老板在为他人做“嫁衣”。
而国际大牌、快时尚和国内品牌大举登陆武汉,逐鹿鏖兵,也让汉派服装在市场上措手不及,甚至节节败退。
虽然后来有前世像唐晓芙这样的有为青年为了汉派服装的重新崛起而努,但真的无力力挽狂澜,再难恢复往日汉派服装的辉煌。
尽管唐晓芙前世的服装生意不错,但也只能自保不被别的服装厂给吞并,举步维艰。
所以这一世她既然正好穿越到八十年代,那她希望凭着前世知道未来的优势来改写汉派服装的命运。
唐晓芙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么有志的青年,简直恨不能给自己点一万个赞。
至于小吃店,也要在经营的过程中慢慢做出自己的品牌和特色,这样才会在以后的激烈竞争的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
但是现在条件都不成熟,所以还是以抢钱为主,积累资金,什么好卖卖什么,积累足够的资金之后就开始调整,那个时候应该也就83年84年左右,那时候再创建品牌、完整销售渠道都还很从容。
方文静见唐晓芙沉思,说道:“现在又到了服装生意的旺季,我们这里还要供给你学校那家分店的服装,我觉得要再招些人手才行,否则有些应付不过来。”
唐晓芙和方文静商量了一番,至少得招五个人,两个缝纫的——两个熨烫的、一个裁剪的。
唐晓芙就叫唐建斌明天帮她写招聘启事。
她还有个打算,准备在胭脂路、六渡桥、武商这三个地方各开一家门面,卖红樱桃服装,渐进式打出红樱桃的品牌。
等以后积累了足够资金,正式开服装厂,这个品牌那时应该已经为消费者接受,第一步绝对不会摔跤。
服装生意的路线就这么初步决定,可是小吃店的生意该如何长远的规划?
做什么有特色的生意比较好?
她所知道的武汉特色小吃,老通城的三鲜豆皮、四季美的汤包、蔡林记的热干面、顺香居的烧麦、福庆和的牛肉豆丝、小桃园的煨汤、田启恒的糊汤粉、谢荣德的面窝并称武汉八大名小吃,人家那都是老字号,自己没办法抗衡的,所以直接pass掉。
得另辟主打小吃,她之前就想做四川口味的兔杂油面,湖北和四川搭界,最能接受的口味就是川味。
武汉九省通衢,所以对各种菜系的接纳程度很高,鲁菜、川菜、粤菜、苏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这八大菜系基本上都能接受,但都没有川菜受欢迎,如果做川味兔杂油面应该会一炮打响。
但是方文静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她两个舅舅家养的兔子全都发瘟死了大半,开办兔子养殖场恐怕不可行。
唐晓芙的川味兔杂油面夭折。
……那就试试牛肉粉、鸡汤油面。
唐晓芙把自己的计划说与方文静、唐晓兰、苏苡尘和唐建斌听,让他们帮忙参考参考。
他们都觉得她的计划可行。
商谈完正事,唐晓芙就去洗澡,等她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发现方文静在他的房间里,神色有点不自然。
唐晓芙用一条干毛巾使劲的擦着自己的短发。
其实短发真的有短发的好处,比方说洗过澡之后,容易用毛巾擦干。
唐晓芙边擦着头发边问方文静:“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文静更加扭捏了:“前两天乔大夫来过。”
“哦?”唐晓芙在方文静身边坐下,“他来干嘛?”
“他来……是告诉我他以前的冤案平反了,马上要调回城里去。”方文静从唐晓芙手里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
“然后呢。”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到城里来。”方文静的语气既甜蜜又害羞。
唐晓芙心中一喜,乔大夫肯这么说,是没打算抛弃方文静:“那妈妈怎么说的。”
“我呀,说要考虑几天。”方文静道。
唐晓芙疑惑道:“乔大夫都愿意带妈妈到城里来了,妈妈还要犹豫什么?多少农村人想来城里还来不了呢。”
方文静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不喜欢当城里人,并且我也学不会城里话,再说来城里上不了户口,城里人始终把我当乡下人。
我在乡下,和大家伙一样,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而且我喜欢乡下,喜欢种地,城里哪有乡下好,到处都是汽车,空气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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