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纯毫不掩饰的奉承和夸赞,严人英不骄不躁,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除了谦虚有礼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示了。
峨眉山上等级森严,掌门、长老是第一等,位于金字塔顶,拥有单独居住的别院和开辟洞府的权力,口出成宪;三代弟子们是第二等,他们只听长老或掌门的府诏,平日里只需负责修炼,努力提升自身的修为境界就行;杂活琐碎之事都是第三等的道童或杂役干,跟严人英比,刘纯虽然要年长许多,在杂役处也拥有不小的权力,身份上终究只是个下人。
刘纯一见这位醉道人长老新收的弟子气质内敛,风度不凡,更加不敢小窥,抢在前方一边引路一边攀谈道:“严仙师的住所,小老儿已叫人打扫收拾好了,等仙师入住后,如果发现还缺什么,尽管开口吩咐,小老儿定会叫人置办妥当。”
严人英拱了拱手,淡淡的道:“如此,有劳老刘了。”
“当得!当得!以后严仙师的吃穿住用都包在小老儿身上!”刘管事见他一上来就用上了亲近的称呼,内心欢喜,一张老脸笑得如同七月里的菊花。
在峨眉山上伺候仙师们四十多年,对他们的巴结与讨好,已成了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若非如此,他也爬不到管事的位置上来,并且一做就是二十多年,期间着实得了不少好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行到门首处时,眼尖的刘管事一眼便看到了在站在门外的韩诚,顿时眉头一皱,上前斥问道:“怎么到碧筠院来了,谁让你来的?”
韩诚抱拳行了一礼,禀道:“没人请小的来,是小的自己来的。”
刘管事一听到这,眉头皱得更高了,语气也变得更加傲慢:“几日不见,没想到你小子胆量见长啊!手头的活计都干完了吗?”
“回管事,七日一轮休,今日正好是小的休假,并无差遣在身。”韩诚不卑不吭的回道。
如果韩诚表现的再恭谦卑微一点,刘管事心里还好受些,当着醉道人爱徒面前,虚荣心多少能得到一些满足,偏偏摆出这一副模样来回答,心中如同凭空长了根刺一般,扎得他一阵生疼,火气“嗖”得一下就上来了。
“没有差遣也不能乱窜啊!这里是醉长老修行的要地,不是你这身份该来的地方,万一惊扰了醉长老修行,你吃罪得起吗?还不快滚回去!”
韩诚不为所动,一脸平静的道:“小的正是在等候醉长老召见。”
“你说醉长老要召见你?”
刘纯仿佛听到了一句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如果不是顾虑严人英在旁,就要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你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醉长老是何等身份之人,怎么会召见——”
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个三十余岁,背负宝剑,留着美须,穿着月白道服做修士装扮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了视线里,他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憋回了肚子里。
中年修士快步朝韩诚一行人走了过来,越过刘纯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家师有请,请随我来吧!”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诚朝刘管事努了努嘴,仿佛再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这,这——”
看着韩诚大摇大摆的跟着中年修士入了碧筠院,刘纯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同见了鬼魅一般,一脸的惊骇与不可思议。
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乃醉道人门下首徒韩松,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净得醉道人真传,最让他吃惊的还不是这个。
是醉道人作为一个堂堂峨眉二代长老,一个凡人眼中神通广大,高不可攀的仙师,竟然邀请一个凡人杂役见面,似乎还是一副商谈要事的样子,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醉长老看中了那小子,要收他为徒?可是若要收他为徒,为何会等到现在?他都那么大了,不是早过了最适宜修行的年龄了么?”
饶是刘纯脑回路再大,一时之间也没能想通透,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严人英拍了拍他肩膀,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时,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韩诚跟着韩松一路穿堂过殿,最后到了一栋古色古香,精巧别致的居室外。
在居室外等待醉道人召见的过程中,韩诚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还有点提心吊胆。
过了片刻,听到韩松传呼,心顿时跳动的更剧烈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忐忑的心情,嘱咐自己见到醉道人时千万不能失态。尔后便背负着玉虎剑,缓步进入室内。
居室的四周墙壁上挂了不少诸如《轩辕问道》、《伏生坟典》等名人古画,显得很是古朴典雅。
室内摆了张大理石镂金几案,几案上有一套茶盘和一个紫衫木盘子,茶盘里有一个茶叶筒和一套青花茶具,而盘子内则盛着一些干果糕点。
还有黑漆泥金围屏,螺钿交椅,装饰着走兽图形的明代景泰兰博山炉,袅袅吐出沉檀的丝丝烟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在室内回荡。
醉道人昂首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身上穿的还是那副半旧不新的道袍,胡须倒是修剪的比较整齐了,面如冠玉,一双皂白分明的眸子中隐隐射出了一缕精光。
将韩诚引入内室后,韩松并没有退去,而是恭恭敬敬的立在了醉道人身侧一旁。
虽然先前已经有所预料,但真的见了醉道人本人,传说中的紫府境高手,韩诚仿佛感到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威压向他罩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抬头。
迈出几小步后,韩诚鼓起余勇,躬了躬身,沉声禀道:“杂役处道童韩诚,见过长老仙师!”
行完礼后见半天没有声响,韩诚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醉道人,但见其眼皮一挑,眼神赫然凌厉如刀,竟似能刺穿他的灵魂!
韩诚心里一寒。
“莫不是发现我的秘密了吧?”
刹那之间,脑中闪过了一个足以让他感到惊恐万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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