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米志诚射杀徐知训倍感惊喜,但到底要被自己的义父报仇,徐知诰不遗余力,仍要尽快调遣人手捕杀米志诚。
按徐知诰的安排部署,派出一众快马星夜疾驰,晓谕各处州县府衙,以杀害朝臣、谋反叛逃的罪名而势必要拿住在逃的米志诚。设下层层关卡哨防,务必严加彻查,如若发现其踪迹,也必须立刻传报周围各处兵马一并围堵截杀。米志诚如若顽抗,那也不必非要拿活的,而只管将其就地格杀。
可眼下毕竟尚无法确认米志诚到底会逃亡何处,也只能分散兵力广散网徐知诰也在思量,那自己亲自带领一彪兵马,又该往哪个方向追击?毕竟如果判断出现误差,彼此南辕北辙,倘若扑了个空,那米志诚逃脱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少。
而徐知诰忽然回想起来,当初吴军大将王茂章被上一代国主杨渥无端要讨伐,他只得叛离出走,那时可是先是往吴越国的方向逃去。而吴越王钱镠收容王茂章,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又把他送到了魏朝。
自杨行密南下江东伊始,便与吴越钱镠战事不断,彼此算是世敌的关系。虽然自从他义父与张颢弑杀杨渥之后,吴国与吴越之间的局势相对平稳,可双方也仍存在着激烈的领土争端。
吴越国不但极为重视与吴国边界的防备,国境附近但凡有些异动,对方也必然会立刻做出反应而且无论是招抚敌国大将收为己用,还是安排米志诚去投从魏朝此消彼长,打压吴国声势,对于此,吴越王钱镠也必然是乐见其成的。
如果米志诚也算计到了这一点徐知诰又思量了一番,由宣州宣城启程,只须一路向东,过了广德县地界,那么很快将进入吴越国统掌的湖州地界;如若改道东南,便是吴越国国都所在的杭州易地处之,米志诚急切的要从徐温掌控的势力范围内逃离出去,那还是向东面逃最快。
“尔等速速催令人马,随我连夜赶往广德县,迅速接管县衙,按我吩咐设下层层关卡就连一只苍蝇,也容不得它飞到吴越国那边去!”
徐知诰遂当即疾声喝令,带领一彪人马日夜兼程,往宣城以东广德县的方向疾驰而去。然而他分析得虽然合情合理,偏偏米志诚一念之差,却是要穿过皖南诸地,一路北上,伺机划舟渡过长江,而直接投到魏朝治下领地。
既然射杀了徐温之子徐知训,米志诚当然也能够预料到对方必然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而不遗余力的要铺开大网擒杀住自己这一路下来,他经由田野、山峦而过,尽可能的绕过城郭县坊,以减少暴露的危险。所幸凭着出众的射术,他削木为箭,猎取飞禽走兽充饥,尚还能维持气力继续奔逃。
逃亡了七八日光景,米志诚已进入宣州北面的升州地界,再过当涂县、采石镇前方江宁镇,便已与处于魏朝治下,有八百里皖江第一镇之称,当年楚汉争霸时节,亦是西楚霸王项羽自刎身死的乌江镇隔江相望。
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可到目前为止也是有惊无险。所幸米志诚先一步北往奔逃,极为机警小心,而且专挑荒无人烟的野岭僻径窜行。尽可能赶在各地衙署受到设关卡搜索围捕的命令之前,便已逃之夭夭了。
还有一个因由则是,米志诚的骑射控弦之术冠绝三军,在吴中也有一定的威望。各地军司将官,有些过往与他本来便处下些交情。
而徐知诰以徐温的名义派遣快马,晓谕各处衙署军司米志诚窜通李遇煽动宫禁哗变,挟制国主、意欲谋反不少将官闻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毕竟米志诚是追随先主杨行密打天下的旧城宿将,也是吴国的开国功勋,妻儿家眷也都安置在宣城,身家富贵也与吴国朝堂牢牢的捆绑在一处,那么他挟君谋反又图个什么?
同时又得知与徐温相互倾轧打压的宿将李遇,也被定罪为谋反叛将而被诛杀的消息那些地方军司的将官虽然不及朝臣京官的政治嗅觉敏锐,但稍加寻思,便也能想到徐温这是要肃清异己,米志诚本来与他便不对路,也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所以即便不少地方将官忌惮徐温的权势,却也会为米志诚的遭遇而感到愤慨而徐知诰赶至广德县大加搜捕,力气却使错了地方,而宣州宣城北至长江沿途的官署军司,不少将官出工不出力,对于设卡盘查,搜索米志诚踪迹等事宜也根本不会上心
所以米志诚终于逃至乌江镇对岸,片刻功夫他也停留不得。赶至沿江错落分布的渔家,立刻寻了艘停靠在岸边,可盛载一人一马渡江的船舶。解开绳索,拾起艄杆朝着岸上用力一捅,船舶便摇摇晃晃的离岸朝着江面上飘去。
江流湍急,而米志诚拿出十二分力气卖力的划桨,可是由他操控的船只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也根本无法笔直的往长江对岸驶去。
毕竟米志诚是沙陀族裔、北地出身,不似其余大多吴军将领那般有着精熟的水性,他善骑马,偏偏却不擅于驾船。好歹早年便南下游历,追随杨行密南征北讨,久在吴国受耳濡目染,即便十分吃力,可好歹他仍能尽力往长江北岸那边驶去,只不过游速似乎与在陆地上爬行的乌龟并没有什么区别
船舶好不容易到了江心处时,米志诚浑身大汗淋漓,两条臂膀更是无比酸麻然而陡然听见身后一阵喊杀声隐隐的传入耳中,米志诚面色一变,立刻转身望去,就见升州那边有二三十艘大小战船呈雁翅状分列左右,排开了阵势,在江面上飞快游动着,明显正是朝着自己这边撞杀过来!
不好!看来升州那边,也已收到要擒杀住我的命令。而那边金陵等地衙署军司,本来便尽为徐温那狗贼所掌控终究还是要渡江过去,可我毕竟不善驾船,就差这最后一步,看来终究还是要被那伙爪牙追上!
滔滔一派江水碧波万顷,放眼望去,江面上一览无余米志诚自知他现在的目标实在是太过明显,也根本无法在陆地上那般,利用山林野岭隐藏行迹。而他的臂膀酸麻得只能勉强抬起,在水上自己的本领本来便要打上几分折扣。
何况再以弓箭抵抗,也根本腾不出手来摇桨继续朝着长江北岸划去而升州方面派出的水军,战船也都由善于水战的将官军健操控着,他们熟练的驾驭船舶,只怕再不出片刻的功夫,便能将米志诚所乘的小船团团围堵住!
眼见在江面上摆成雁翅状的阵型,从左右两边已开始合拢包抄过来的战船距离自己也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米志诚狠狠的咬了咬牙,他一把又抄起硬弓在手,然而拉拽弓弦之时,便已经能感受到一种筋肉撕裂的痛楚颠簸不定的甲板上,米志诚来回张望,而忿恨的念着
我都已逃至此处,眼见要渡过长江去,难道却终究功亏一篑?不成!大仇未报,我也决计不会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