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治所岩绿县(后世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从唐末时节开始,党项族拓跋氏便世居其地,按正史轨迹。在后来西夏李继迁夺取灵州,并改为西平府,再到李元昊至兴州称帝,而升为兴庆府之前,这里便是定难军藩镇治所,以及党项八部的统治中心所在。
而岩绿县牙署节堂当中,闻知魏朝大军犯境,甚至轻取宥州,而直朝着夏州岩绿县这边杀来时。拓跋氏首领兼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愣怔在帅椅上,神情惊怒,一言不发,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先前如若魏军来犯,定难军也自当立刻向邻近的后唐鄜延军报急求援,而与李存璋所部牙军夹击敌军,彼此呈掎角之势对抗南朝。
然而这一次魏朝大军的侵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没有遭受任何抵抗便拿下宥州。自此定难军门户大开,魏朝军旅集中兵力,现在也足以对夏州形成直接威胁。
更可恨的是野利部首领野利荣,以及费听部首领苏零则他们不但发动叛变,肃清宥州拓跋氏官吏。引领魏军继续侵境,途中又遭遇党项房当部的聚集地,然而野利、费听两部遣使游说,房当部竟然也已倒戈,掉过头来,就成了魏朝的先头部队
所以如今魏朝大军,已经杀至昔年十六国时期由匈奴人赫连勃勃所建立的大夏国国都,于军事与交通上地位相当重要的统万城左近。离夏州治所岩绿县,也已相距不远了。
“紧闭城门,死守城关,务必要支撑到唐国鄜延军来援!”
当李仁福反应过来,便立刻声嘶力竭的喝令道。而魏朝、后唐双方帝君之间的大战,也将在河朔地界打响,按鄜延军节度使李存璋先前遣使知会,三秦陕北方面的军旅,也将参赴这场会战,而要求定难军做好策应的准备。
如今却是定难军先遭遇魏军猛攻,可李仁福确信后唐也绝对要保住他这一路附庸势力。否则西过潼关,魏朝长安西京、几路藩镇,乃至河西方面归义军、回鹘、焉耆等归附部众如若一并向鄜延军施压,李存璋可又能抵挡得住?
问题是魏朝大举侵犯,势如破竹,这一路下来甚至几乎未曾遭遇抵抗很快便将杀至夏州岩绿县,此间藩镇治所那又能死守多久?
而且现在已有野利氏、费听氏、房当氏公然背反,转投魏朝了现在就算动用党项游骑进行袭扰,力求抄截敌军后勤粮秣补给,尽可能试图托缓魏军的行程可是三支部族已经背反,谁又晓得其余党项部众会不会也如肉包子打狗那般有来无回?
李仁福也知道另外部族首领对他或多或少心中也都有不满,可是他无法辨识谁还会有反心火烧眉毛的要紧时候,只能尽可能的动用党项其它部族协同抵御外敌,否则只凭拓跋氏也无法力抗住魏朝大军的猛攻。
只可恨我拓跋氏时运不济,与魏朝、唐国那等大国为邻,终究卷入进他们双方的争霸战事当中如果定难军趁着中原乱世,能够置身事外,要使得党项七部归心,还需要足够的时间,以巩固我拓跋氏的统治地位。
但是自从我接任藩镇节度之位,反而犹如置身于火炉当中。给我拓跋氏安抚稳定其余党项部族的时间到底还是太少了!
李仁福气急败坏,可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扛下去。而夏州岩绿县的守军奉藩镇节度帅令仓促备战,稳固城防。可是定难军拓跋氏进行战备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了,魏朝几路兵马的先头部队,也已出现在城头上党项牙将牙兵的视野当中,经过整顿之后,便要向岩绿县城发动猛烈的攻势。
直到魏军出动部众,如潮水一般开始朝着城墙猛扑了过去。城头上也有牙将牙校不停的奔走呼号,喝令排列在城下上的守卒搭箭拉弓,准备向攻城的敌军发动齐射。
然而岩绿城内,可还有往利氏、米擒氏这两支先前便已约定要向魏朝投诚的部族大批军健按所部首领乌罗弋、羝革罗的吩咐,他们并没有似拓跋氏的士兵那般,准备向前来扑城的魏军部众倾斜出箭簇而是纷纷取出红巾死死的绑在左臂上,旋即便抽出近战兵刃,扑向拓跋氏出身的守城部众!
当魏朝扑城将士的云梯勾当在城墙上,城头上方,便早已混战成了一片。拓跋氏的士兵,反而被往利、米擒这两支部族的倒戈部众杀得个措手不及,顷刻间便倒倒下一片守城一方从一开始,便已是党项对党项,陷入惨烈的白刃战中,又如何抵御已经开始不断往城墙上攀爬的魏朝军旅!?
直到大批的魏朝锐卒攀越过了墙头,渐渐将城头塞得满满的。杀上城墙的军健先是扫目辨识,但凡是胳膊上没有绑缚红巾的,便立刻扑杀上去。与那些倒戈的党项兵卒一道,顷刻间杀得横尸遍地,眼见便要夺下城关。
什么滚油、狼牙拍、石块、羽箭弩矢等守城用的器具,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猝不及防便被同袍捅刀子,很快便陷入夹攻的拓跋氏将兵,也根本那无法阻挡敌军源源不断的扑上城头。
城门口处,也早有往利氏、米擒氏军健暴起杀人,直溅得周围城墙壁垒上鲜血斑斑点点。终于紧闭的城门,也被缓缓打开,而城外早已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大举涌杀入城的魏军马步军众,也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什么?往利、米擒两部也已背反,做为内应协助魏军已经抢占城关,打开城门?可恨!这些忘恩负义的杀才,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与魏朝暗中勾结的!?”
定难军牙署节堂当中,李仁福如遭雷殛,旋即怒极似狂,又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党项其他部族不止心生怨意,更是早已笃定心思反过来要利用魏朝,推翻他拓跋氏在部族联盟的统治地位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了!
夏州本来是我党项拓跋受唐朝册封,于中土扎根的发迹之所,可如今看来也决计保不住了但我却还能往哪里逃去?是朝着定难军治下绥、银、盐等其他州府逃去?还是东奔鄜延军寻求唐国的庇护?难道还是要流落道塞外去?
往利、米擒、野利、费听、房当这些部族原来早已打算背反我拓跋氏,党项八部的联盟到底分崩离析了,只恨不能立刻寻他们报雠雪恨!
李仁福满心的忿恨怨毒,却也只能急令纠集亲兵部曲,意图寻路套逃脱,从敌军相对较少的城门立刻突围出去。现在暂且也顾不上到底要逃往何处了总之还是要尽快摆脱很快便将合围杀来的敌军,再思量以后到底又将何去何从!
然而一众拓跋氏牙兵,拥簇着李仁福刚冲出藩镇牙署,便已听见激荡的喊杀声愈发清晰。两股兵马,迅速朝着定难军牙署这边合围而来,已经拦截住李仁福朝着城门处奔逃过去的道路,而涌动杀来的人群当中,还有人高声呐喊道
“李仁福,你还打算往哪里逃去?拓跋氏终究大势已去,党项部族,也该由得我等翻身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