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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平来使和昭训被带入横海军牙署节堂,王彦章、王晏球就见他生得清瘦,脸上挂着巴结的笑意,而颌下蓄髯,嘴唇上更显眼的留着两撇胡子犹如鼠须从面相上看,就属于那种十分典型的幕僚策士模样。
和昭训入了节堂,甫一见王彦章与王晏球,便立刻恭恭敬敬的施礼拜道
“下官久闻王经略、王节帅威名,仰慕久矣,今日有幸拜识尊颜,实感三生有幸!”
王彦章闻言却冷哼了声,说道
“场面话少说也罢!和昭训,你主公王都既然向晋主称臣,不遵天命,便是要与我朝敌对。按说王师行至义武军藩镇,合当一并讨灭北平!只是即便是两国交战,遣使来往交涉也合常理,我遂准你来见。北平王为何遣你前来,只管明言便是!”
和昭训躬着腰,又连声说道
“鄙邦兵微将寡,如何敢对抗天朝王师?只是当初存处公与河东先主以姻好为名,便与河东军关系密切,义武军遵循先例,与晋人交好却不曾想晋主野心勃勃,竟然执意要与天朝为敌。鄙邦受挟裹而从之,只是蕞尔小国,萤虫之光,又岂敢与日月争辉?
主上几经思量,已笃定心意,愿背晋而向天朝称臣。祈望宽胥,不废王氏先人遗业,此后自当年年贡钱粮、岁岁献珠珍,愿永为上国之臣属藩篱而经略使与节帅亦姓王,与主上同姓,当真是机缘巧合,而合当前来拜见王经略、王节帅直表行迹天朝但有所令,鄙邦誓不敢违!”
不废王氏先人遗业?说得好听!当年义武军王处存,的确与李克用来往亲密。而后王处直驱逐王处存之子王郜,先是叛晋投梁,而后绝梁附晋那时起码也都是他王家内部叔侄争权夺势。
可如今的北平王王都虽然也姓王,他却是王处直所收的螟蛉之子。他本名为刘云郎,当初不过是被个装神弄鬼的道人收养,才有机缘投拜到王处直门下,又与我套什么近乎!那王都发动兵变篡取王位,不已是鹊巢鸠占,夺了王家的基业?
王彦章心中念着,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鄙夷之色。
当初先是王处直听从他亲子王郁的提议,打算利用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图谋背反李存勖,在当时还在兴兵讨伐赵国叛将张文礼的后唐军旅身后狠狠捅了一刀。然而李存勖却以少胜多,大败契丹兵马,王处直震恐惊惧,却又被他那抓住机会的义子王都发动兵变给囚禁了起来不过北平国内若不是遭逢这场变故,恐怕当时便要被刚打跑了契丹,而盛怒之下正要兴师问罪的李存勖给直接灭了
可是王处直被囚禁起来之后,便没有人再听过他的消息而王都甫一上位便要清除异己,不但大肆杀戮王氏宗族,以及王处直的嫡系将领,按北平国内流传的传闻,他也暗中派遣人手,早已将自己的义父给弄死了。
如果不是王处直收养,本名刘云郎,而出生微寒的王都先是追随一个自称善使鬼神之术的道士,以后也很有可能成为使些旁门左道招摇撞骗的神棍。
对于自己有养育提携大恩的义父,王都如果真能忍心杀害,还大肆残杀王氏宗亲族人即便这般时节为了称孤道寡,父子兄弟相残也都不是稀罕事,可是似王都这种人,王彦章当然是打心眼里看不起。
和昭训做为王都的心腹谋臣,也敏感的察觉到王彦章并不待见他这个北平来使和昭训仍做低眉顺眼状,继而又道
“如今李嗣源为王经略、王节帅杀败,引兵退守涿州。然而北面有契丹虎视眈眈,南面有天朝王师整戈待发,主上也已承诺,易、定两州截断晋军补给,境内晋人官吏也都已一并拿下,而愿意交由天朝发落。而鄙邦为表投从的诚意,倘若再举旗响应李嗣源三面受敌,又能负隅顽抗多久?”
王彦章听罢,把眼朝旁边望去,眼见王晏球沉思片刻后,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北平国意图临阵变节,对后唐而言当然极为不地道可王彦章心说就算自己鄙夷北平王王都的为人秉性,但对于魏朝来说,敌方阵营的叛徒,转而投效己方势力,这也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和昭训仍毕恭毕敬的恭立等候,瞧他脸上那谄媚的笑意,王彦章虽然仍看着很不顺眼又过片刻,他便沉声说道
“北平国愿背弃晋主而投效我朝,又愿协同征讨晋军,倒也算得上迷途知返。只是我辈武将,奉旨征战才是职责所在,既北平王遣你前来,我暂且也不会发兵攻讨易、定两处州府。然而接受奉表称臣这等大事,还要由陛下定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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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高邑郊野,魏军连营左近硝烟弥漫,又经历了几场厮杀战阵。两军尸首相继被收殓清理,可流淌的鲜血一层又一层的染红了土地,也使得地表到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乌色。
李存勖愈发的焦虑,然而他如果派遣兵马至连营前叫骂搦战,李天衢、符存审这边却是看心情决定是否派出请战的骁将厮杀一场两军交锋斗法,后方彼此都有大批袍泽部众压阵。每次激战下来,也并不足以给对方造成伤筋动骨的打击。
如若后唐方面投入大量的军力仍要捣毁魏军扎下的营盘,而意图尽快杀至行营大帐,对魏朝帝君李天衢构成直接威胁魏军每一支队伍就在符存审的调度部署之下,都如巨大战争机器当中的齿轮,彼此配合密集,紧密结合,都能得以迅速的运转起来抵御敌军的猛攻。
连营内外望楼、箭台、拒马、陷坑、鹿砦乃至弓弩、刀盾、长枪、锐骑、跳荡诸多兵种彼此契合,由符存审全权指挥,也都能在战事中发挥出巨大的功效。即便后唐锐骑一鼓作气,撞入连营当中,可往往千百来人深入敌阵,一旦深陷进去,非但会遭受重创,甚至须臾间整支队伍都会被绞杀歼灭。
符存审就是要利用营盘工事,乃至连营内各部军旅的紧密配合,最大限度的要抵消后唐骑兵所能造成的冲击力。李存勖常好身先士卒,他麾下众多悍将也多善统御骑军,然而即便砍倒寨栅,再突袭杀入军寨,面对层层拒马鹿砦,乃至往往会出现在最要紧位置的弓弩手倾射过来如瀑雨一般的箭雨,后唐军骑仍不免损失惨重,骑兵队伍的战力也都会打上几分折扣所以一次次的狂攻过后,却又是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而背叛魏朝投从后唐的猛将刘知俊,虽然他似是脑生反骨,而又动了转投它处的心思就眼下而言身处于后唐军阵当中,也仍要与河东派系出身的骑将一并配合着继续攻打魏军连营。
仍是亲自催马抡剑开道的打法,刘知俊一马当先,再度撕裂开一个口子,犹如一柄尖刀带领骑军捅进营盘。可就算他不顾一切的进行猛烈进攻,各个方向的魏军也早已排开应对的阵势,队列迅速紧密收缩,再是一通箭簇弩矢招呼过去。
刘知俊拼命挥剑格挡,可肩头仍旧中了一箭,而只得再拨马回身,抛下身后被射倒的大片后唐兵卒,而狼狈的又从魏军连营内退返出去。
包括李存勖在内,后唐大军焦虑的情绪与日俱增。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东面杀退李嗣源,已经攻占横海军治所的王彦章派出快马,传递声息。北平王王都意图投魏的军情,不但很快也将传到位于赵州高邑的魏军连营,再过不了许久,李存勖也将得知,身处于他后方的臣属藩国又打算反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