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意图破城杀掠的契丹兵马,如今反而成为被追击围剿的目标。大队大队契丹骑兵催马卷起烟尘,也顾不得再攻打文德县城,只是打算赶在魏军主力军旅杀至之前仓促撤退。
然而还没奔出多远的距离,契丹骑阵前列将兵,便瞧见北面天际线那边突然又有大股兵马杀至,那拨军伍亦是旗号鲜明、锋刃如林,正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截击过来。
那大股军骑纵列行伍间奔驰起来时,气势也是相当地迫人,也都已武装到了牙齿,全身坚甲披挂,手中多持着大槊长矛,马刀铁锏,乃至弓囊撒袋亦是一应俱全,按所部编制,号令声此起彼伏,旌旗迎风招展,显然也是一支久经战阵,且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契丹军将耶律拔喇脸上神情夹杂着七分急躁、三分惶恐,本来正打算喝令麾下兵马再调整方向,以避让过从南北夹击过来的魏军兵锋可是很快的他便发现东、西两侧,竟然同样也有魏军骑众犹如洪流一般,出现在视野当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这边涌杀过来
毕竟按魏帝李天衢的旨意,各路魏军在拿下燕云诸州的同时,发现仍有打出剽掠的契丹敌军,便要尽最大程度予以歼灭所以即便有远拦子在周围警戒,可是赶赴武州文德县的魏朝大军,也犹如张开天罗地网一般,从四面八方对攻打城郭的契丹胡骑形成合围之势,又怎能容得对方轻易逃脱得去?
终于魏军骑阵呼啸而来,挟裹其如雷的蹄声骤然杀至,契丹骑众避无可避,却也只得仓促应战但见魏军前阵诸队骑士势不可挡,抄起手中兵刃,每个人都从胸腔中迸发出浑厚激荡的喊杀声,便生生地撞入了契丹阵列当中!
至于文德县城头上方,好不容易攀登杀上城头的契丹部众后继乏力,有人发现魏军也已杀至附近,更是骇得心惊肉跳本来很有可能抢占公关,结果战意溃散,便又被拼命死守的汉儿军民一拨反推下来,而落得个被赶尽屠绝的下场。
好不容易又挡住契丹这一轮攻势的城中将兵民壮,又赶忙猬集于城头。他们都尽可能的瞪大了眼睛,眺望过去,就见方才如狼似虎的契丹胡骑,眼下却都如猎物一般,正被那几波奔袭杀至的魏朝雄军追撵着打,也尽是倍感欢欣鼓舞,而发出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毕竟如果不是魏朝军旅犹如天降神兵一般突然杀至,这些汉儿军民深知如果让契丹人攻破城关,那么他们与亲人家眷的下场也必然是不堪设想眼下盼来了救世主,城中汉民高声欢呼,也有不少人抱头呜咽,以表达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之情。
而张砺喘息稍定,目睹周围欢呼雀跃的场面,他眼中却有一抹犹疑之色稍显即逝。却也似是认命了一般,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凭心而论,张砺最早出仕效力于后唐,还做过郭崇韬帐下的幕僚,一直一来勤勉尽责。所以后唐既然为魏朝所灭,按他本来的意愿,也并没有想过去投敌为魏帝李天衢卖命。
可是中原乱世纷争、群雄逐鹿,到处城头变幻大王旗但是说到底,彼此不都是前朝大唐治下的一方诸侯?
而中土倘若还是一直维持四分五裂的局面,就会使得契丹那等在塞外崛起的外族帝国有机可乘张砺如今也已是切身体会到了,汉人黎民百姓图个安乐生计,也势必还是要以一个强盛的汉家治世王朝做为强大的靠山。当初乱世凶年,即便有很多人迫于前程、生计的考量,甘愿处于外族政权的统治之下,那便会任人宰割,自己的尊严、财产、生命也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再看旁边汉儿军民,对于中原王朝大军赶至武州文德县的反应张砺自知他们先前几乎都未曾做过魏朝治下的子民,然而瞧这些人翘首以盼王师的态度,这就是因为血脉同源的联系,因为这些将官民壮都是汉儿,这块土地本来是汉土所以契丹人来侵害本国治下的百姓,本来处于敌国立场的魏朝大军,却将会来救援这些仰人鼻息的汉儿黎民。
魏朝一统中土,已可说是指日可待,自然也称得上顺天应民而我再是愚钝,也终究不可再逆势而为了
张砺心中感慨叹罢,继续朝着远处眺望过去,就见烟尘之下,马头攒动,文德县城前方的那片旷野间,也已化作血腥战场,伴随着阵阵号角声起,魏军催马奔袭的甲骑兵将,仿佛汹涌的潮水,从各个方向掩杀了过去。
利箭破空呼啸、兵刃耀日生寒,未战便已堕了几分气势的契丹骑众,遭受魏军几拨精锐的合围打击,自是被杀得人仰马翻,倒卧一片。而统领所部剽悍甲骑突入骑阵的那几名魏军悍将横冲直撞,呼啸如雷,十分神勇,他们各自挥舞着手中兵刃,喝骂不止,连带着身后大批将士排头攻取,所过之处,也直杀得挡者披靡!
至于方才放话狂言要打破文德县,洗荡武州城池,要将城内汉儿军民杀得个鸡犬不留的契丹军将耶律拔喇,此刻却已骇得面色发白,便眼睁睁瞧着数百名具装甲骑,就驱使胯下高头大马,直朝着他这边疾奔过来。
而周围有各有敌骑堵截,也来不及再掉头奔走了迫不得已,耶律拔喇只是下意识的垂死顽抗,便嘶声怪嚎着扬起了手中马刀。然而那些头戴覆面兜鍪的魏军具装甲骑,只流露一对露出冷冽杀机的双眼,便凝视过去,纷纷平举起手中马槊,顷刻间好似在滚滚洪流探出无数钢铁倒刺如此阵仗,却又怎能抵挡得住!?
两支马槊,便势不可挡的贯穿了耶律拔喇的身躯,旋即“啪!”、“啪!”两声劲响,由于猛烈的惯性力道加持,硬木打制的槊杆应声而断,竟然卡在了耶律拔喇的体腔当中!
刺穿敌将身体的那两名具装甲骑,随手便弃了马槊,又好整以暇的拔出胯下腰侧的马战短兵器,旋即便抡起膀子朝着前面那些惊慌乱嚎的契丹胡骑攻去而耶律拔喇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来,他那粗矮敦实的身体,也从马背上倒飞了下去,胸腔内卡着两支槊杆,也注定是活不了了
弥留之际,耶律拔喇那愈发模糊的视线里,就见周围半截的残肢,倒地的躯体铺满一地,而魏朝锐骑呼啸而来,眨眼睛的功夫又要呼啸杀去,便已将契丹骑众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只顾收割着人命。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倒还有一拨魏军甲骑,正拥簇着一员将领奔驰文德城下,其中为首的那人仰头望去,旋即高声喊道:
“我乃大魏左虎卫统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侍郎,时任面北招讨使霍彦威,张砺张相公何在?但请出面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