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回来了两天,就连续看了两天的“直播”。
这会儿“开播”的是南云抓捕小组,正在直播南云抓捕现场,包括周亮周成兄弟在内的四个嫌疑人,戴着手铐被责令蹲在院墙下。
周亮周成一看就知道是吸毒人员,精神萎靡,瘦的跟猴儿似的。从手边的资料上看,两个女嫌疑人是他们的老婆,其中一个看着也是吸毒成瘾。
所谓的制毒工厂,就是他们两兄弟家的院子。
环境卫生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小狗围着李大“汪汪”狂吠,两只老母鸡胆子不小,竟在邋遢的院子里闲庭信步。
之前缴获的毒品,外包装上称“纯天然”中药制剂,纯天然纯属扯淡,但从现场看肯定是纯手工制剂。
用来制毒的容器是脏兮兮的洗脸盆,人工搅拌,人工灌装,唯一能称得上机械的,可能就是那台药瓶封口机。
制毒主料是几大袋扔在墙角里的淀粉,抓捕组成员刚搜出来的“原药”,让专案指挥部里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不是原以为的复方地芬诺酯片,而是一种治疗鸡鸭鹅拉稀的兽药!
里面是含地芬诺酯,但同时还含有硫酸新霉素、头孢哌酮、加替沙星、妥曲珠利和阿托品等成分。
“难怪许文静说刚缴获的这一批毒品成分混乱,原来是换了‘原药’。”
“用兽药掺上淀粉当戒毒药卖,他们也不怕吃死人!”
“你们看看,他们自己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韩昕回头看了看正义愤填膺的同事们,低声道:“杨贤德这一批货拖了十几天才发,应该就是因为厂家没原料,生产耽误了。”
黄大一屁股坐下来,抱着双臂说:“辛亏被我们及时查获了,如果没被查获,就这么流入市场,很可能真会吃死人。”
正说着,李大出现在屏幕里。
只见他放下半箱复方地芬诺酯片,厉声问:“明明有这么多地芬诺酯片,你们为什么要用兽药掺淀粉当戒毒药卖?”
“这是我们自己吃的。”
“自己吃的,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就吃这个。”
“那这些地芬诺酯片和以前的地芬诺酯片,是从哪儿买的?”
“有从网上买的,有找贩子收的。”
“网上有的卖吗?”
“有,就是贵。”
……
一看那些复方地芬诺酯片的外包装就知道,不是同一个批次,甚至不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
如果没猜错,十有八九是一些药贩子,从偏僻的农村小药店甚至卫生室买的,然后在网上高价贩卖。
从嫌疑人的供述上看,他们的生产成本并不低,几块钱一盒的药,他们要花几十乃至一百多才能买到。
往上查没什么搞头,甚至会由刑事案件变成行政案件。
韩昕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儿,起身道:“黄大,第八小组马上要搜查,我先去隔壁。”
“行,赶紧去吧。”
黄旭对韩昕这个大队的新人很满意,因为刚刚过去的这两天,韩昕真发挥出一个专业缉毒民警的作用。
通过视频参与,协助各小组发现了四条线索,取得了四个意外收获!
看着韩昕离去的背影,暗暗决定今后只要有毒品案件,他都要参与侦办。一些看似与毒品无关的案件,也要喊他去现场看看。
………
第八小组就是城南派出所那一组,正在就地审讯一个二十六岁的嫌疑人。
韩昕坐到电脑前,把声音开到最大。正准备看看嫌疑人的反应,镜头突然转到卫生间门口。
只见李菜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玻璃容器。
他那激动兴奋、喜形于色的样子,真像个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棒棒糖的孩子。
他们队长汪宗义要淡定的多,呵斥道:“陈友俊,抬起头,告诉我这是什么。”
“冰……冰壶。”
“用来做什么的?”
嫌疑人小心翼翼说:“溜冰的。”
汪宗义追问道:“什么叫溜冰,说清楚点!”
“吸冰毒的。”
“谁吸冰毒?”
“我朋友。”
“姓什么叫什么?”
“朱亚纯。”
“他吸冰毒,他的工具怎么会在你家?”
“他以前……以前在我这儿住过几个月。”
“他现在人呢?”
“被抓起来了,在戒毒所。”
……
刚搜出冰壶时,李菜鸟别提有多激动,可随着审讯的深入,渐渐变得垂头丧气。
王伟正举着手机直播,看不见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因为手机镜头对着嫌疑人,只看到汪宗义的半张脸,但通过这半张脸,也能看出他有些失望。
类似情况这几天已经发生过好几次,韩昕内心毫无波澜。
见汪宗义一时半会儿也审不出什么,干脆举起麦克风:“王警长,我韩昕,麻烦您从进门的地方开始,让我看看整个环境。”
“收到。”
“王警长,麻烦您慢一点。”
“好的,这样行吗?”
“可以,还有房顶,让我看看吊灯。”
“这样可以吗?”
“不行,灯光刺眼,什么都看不清。”
“你等等,我把灯关了,我去拿把椅子,站上去看看。”
李亦军反应过来,蹑手蹑脚走过来问:“我表哥?”
王伟瞪了他一眼:“闭嘴。”
“哦。”
“韩昕韩昕,吊灯上什么都没有。”
“好,下来吧,继续往前搜。”
鞋柜,装饰柜,茶几,电视柜,电视机后面,沙发,阳台,主卧……
一点一点搜,一个死角也不放过。用了近一个小时,什么也没搜出来。
汪宗义正准备将嫌疑人带走,韩昕突然道:“王警长,你们带试剂盒了吗?”
王伟连忙道:“带了,指挥部给了我们六个。”
“给嫌疑人做尿检。”
“小韩,我们只有试剂盒,没别的东西。”
“随便找个杯子取样,只是检测一下
,用不着那么正规。”
“行,你稍等。”
镜头一阵晃动。
等了大概两分钟,汪宗义把嫌疑人带出卫生间。
李菜鸟也跟出来了,手里端着半杯淡黄色的嫌疑人尿样。
资料显示嫌疑人是戒吸人员。
在刚才的审讯中,嫌疑人供认控制不住想吸,可没钱买冰毒,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冰毒,再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养生一号”,买了点吃下去发现管点用,就开始以贩养吸。
他声称冰毒已经戒掉了,只是对“养生一号”成瘾。
看他的精神状态,毒瘾确实没戒除。
韩昕觉得有必要检测一下,看看他吃的到底是不是“养生一号”。
李菜鸟在王伟的指导下,把三块试剂板挨个儿沾上尿样,轻轻放在刚擦干净的茶几上等结果。
其实王伟也不是很懂,把镜头对准试剂板:“韩昕,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阳性。”
“是阳性,他吃的是‘养生一号’。我没什么问题了,带走吧。”
“那我挂了?”
“挂吧,辛苦了。”
辛苦了是一句客气话。
王伟听着却怪怪的,走出嫌疑人家禁不住笑了。
这边刚挂断视频,正准备去个洗手间,一个民警走过来敲敲门:
“韩昕,第十一小组带嫌疑人去住所搜查了,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上线。黄大担心你忘了,让过来提醒下。”
“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我先过去了。”
……
看了一下午“直播”,远程参与了三次搜查。
再看看“直播节目单”,确认今晚不用再熬夜,刚走出办公室,正准备下楼透透气,就见顶头上司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张队,你怎么还没下班。”
“刚忙完,你这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新收获。”
他不是外人,无需保密。
韩昕把他请进办公室,带上门:“收获有,但不是
很大。”
张宇航坐下问:“有收获总比没收获好,到底什么收获?”
“搂草打兔子,缴获了两克冰毒,六颗摇头丸,一千三百二十六克美沙酮和七克海乐神,也就是强烈麻醉药三唑仑。”
“蒙汗药!”
“嗯,就是那种能迅速让人昏迷的蒙汗药。”
“有没有查来源?”
“正在查,不过四条线已经断了三条。”
“怎么会断?”张宇航低声问。
韩昕微笑着解释道:“那两克冰毒是一个嫌疑人的存货,与郑淑华藏毒的情况类似,上家三个月前就已经落网了。
美沙酮是一个瘾君子的口水,他去戒毒机构喝,但没咽下去,就这么一点一点存起来,卖给了我们抓捕的一个嫌疑人。”
“他这也属于贩毒。”
“属于,已经抓捕了,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押解回来。”
“另外两条线呢?”
“海乐神是一个为了筹集毒资,打算抢劫作案的吸毒人员,前不久通过网络从境外购买的。藏的比较隐蔽,没被海关检查出来。
他只知道是麻醉品,但没见过,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落网前正准备找个目标试试管不管用。”
“幸亏发现及时!”
“嗯。”
“这么说就剩摇头丸这条线还在。”
韩昕帮他倒了杯水,坐下说:“重案中队的陈队在查,范子瑜也归队了,他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也不知道能往上打几个层级。”
相比重案中队能追查到什么程度,张宇航更关心禁毒中队在侦办这起“案中案”中所扮演的角色,笑看着他问:
“摇头丸这条线你要不要通过视频全程参与?”
“要。”
“这就好。”
张宇航越想越高兴,禁不住拍拍韩昕的肩膀:“小韩,我们中队工作职责的第一条,就是负责全区毒品案件侦办,而这个负责其实就是指导。
以后有案子,我们自己能搞定的就自己搞定,我们自己搞不定的就跟兄弟单位联合
侦办,然后指导他们。”
“行,张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主要工作还是靠你这个专业人士干,对了,兄弟单位的案子,只要是与毒品有关的案件,我们一样要指导。我们已经打响了第一炮,接下来就要以此为契机,把指导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