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马车已行到镇国公府门前。
陆沉的面孔,在镇国公府不算陌生,守夜的下人开门见是他后,面色顿时一变,转瞬后满脸堆笑道“姑爷,您回来了!”
陆沉点头道“国公爷在府中吗?”
那下人道“此时应该在书房,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吩咐孙寿到门房烤火等候,陆沉跟着国公府下人一路到了书房。
下人轻轻敲门,对里面说道“公爷,姑爷回来了。”
里面默然了片刻,随即传出淡淡的声音道“进来吧。”
陆沉推门而入,只见老国公此刻正坐在案前看书,当即走上前去,拱手作揖,说道“小婿拜见岳父。”
叶寰微微点头,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可看向陆沉的目光中,却满是欣慰之意,还有一丝惊喜,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目视陆沉良久,老公爷缓缓起身,走到陆沉面前,伸手在陆沉的胳膊上重重一拍,说道“好,回来就好。”
没有夸张的神情,也没有繁琐的语言,甚至这句话说的一如既往地淡然。
可陆沉却是能够清楚感受到,平淡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担心之意。
将陆沉按在椅子上,老公爷转身回案前坐下,看向陆沉的脸色,破天荒不再是以往那种嫌弃陆沉烂泥扶不上墙,或是恨铁不成钢,已然被欣慰之意所替代。
要知道,他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陆沉刚进门时,亦是面色淡然,但此刻越看陆沉,欣慰之意便愈发的掩饰不住,可见如今他对陆沉,是何等满意。
陆沉都快被瞧得不好意思了。
叶寰说道“半个月前,老夫就收到从东境萧翀那里送来的加急军报,说是你安然无恙,正被护送赶回京都。”
陆沉恍然,怪不得老岳丈看到自己如此淡定,原来是早就收到了自己脱身未死的消息。
叶寰似乎对陆沉是如何从花青虞手中逃脱的没有兴趣,就像他方才所说的,陆沉回来就好,至于细节,已然无伤大雅。
他顿了片刻,接着道“此次东境之战,我大齐能大获全胜,你可居首功,只是你一直生死未卜,以至于朝廷还没有对你论功行赏,明日你便随老夫入宫觐见陛下,陛下听说了你此次随军的所作所为,可是对你赞不绝口。”
陆沉笑道“都是小婿应该做的,小婿不敢居功。”
“有功就是有功,推诿什么!”似乎是生怕陆沉又要拿出那副只想当闲云野鹤的架势,明日别再拒绝封赏,叶寰猛的一瞪眼,大声道“活捉突厥可汗,可谓我大齐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虽然此去奇袭突厥后方的并不止你一个,但老夫都听庞通禀报了,能够一举功成,你居功甚伟!”
陆沉这辈子谁都不服,哪怕是面对凶狠毒辣的突厥人,气势也未落过下风,就算在文帝面前战战兢兢,也只是怕帝王一怒,人头落地,唯独对叶寰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此刻被叶寰一瞪,他顿时不禁凛然,噤若寒蝉。
见他不敢吭声,叶寰才算罢休,面色得以缓和,哼道“此次东境之战,如果不是你从突厥人口中拷问出东境防线竟有缺口,我军势必还会面临被突袭的危险,虽然不会因此而溃败,但也决计无法一直稳呈上风。”
陆沉附和道“岳父您说的是。”
这明显是敷衍之言,以至于叶寰又忍不住瞪他一眼,接着说道“本来东境的战局已经明朗,估计再有两个月,战事就能彻底结束,促使战争提前结束,是因为突厥可汗被擒获,东境的突厥人本就已军心大乱,并还收到王庭命令,让他们立刻撤军,结果想要在仓惶撤回赫连山的那夜,被我军敏锐的捕捉到,对突厥军进行截杀,这才彻底奠定胜局,能安然撤回赫连山的突厥人十不足三,这次突厥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之内,休想恢复过来。”
陆沉听明白了,叶寰明里是在说这场战争是如何胜利的,实际上却是在历数自己的功劳!
叶寰确实是在历数他的功劳,盖因实在是怕他性情淡泊,不喜功名利禄,将立过什么功都给忘了。
不过提醒也是无用,明日到了文帝面前,如果赏赐是金银珠宝、府邸田产,陆沉还会坦然领受,可若是做官,即便推脱不过,也得好生考虑,可不能什么烂官都做。
比如六部的官,操劳不说,还是中枢衙门,置身于风口浪尖,随时都有可能被觊觎位置的同僚陷害攻讦,陆沉虽然不怕,却实在是不想在这等大染缸里搅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鬼知道那些政客会使出什么下作伎俩。
官场就是漩涡,一旦置身于其中,就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突然捅过来一把刀子。
当然,如果是远离朝堂,做个旱涝保收的闲散官,倒是能考虑考虑,比如盐官。
不过盐官素来皆由皇室中人担任,因为巡盐税务,干系着大齐的经济命脉,交给外人,李家岂能放心。
大齐开天辟地以来,就从来就没有外姓人做盐官的先例。
虽然,陆沉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压根就不想做官。
苦笑一声,陆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突厥战败,而且是大败亏输,屁滚尿流,我大齐周边蛮族闻听此讯,必然亦会心惊胆颤,朝廷既然要趁此机会推行同化之策,就该立刻派兵压境各蛮族,趁机一并推行,突厥人刚被打败,谅其它蛮族即便有疑,也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捋咱们大齐的虎须。”
叶寰面露赞许之色,说道“你与老夫的想法不谋而合,搬师回京的只有老夫的炽羽军,其它各路大军,此刻想必已经压到大齐周边各蛮族的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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