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绣话音刚落顿觉失语,紧张地回身看着唐小婉。
唐小婉瞪了她一眼,过来帮忙搀扶,高胜寒想要推辞,一个举动又是一阵大痛。
适才他满怀欣喜,把疼痛全都忘了,眼下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他的身体禁不住的一阵颤抖。
他已不再是寒刀门的人,他已经被逐出寒刀门!
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眼下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他举起双手,松软无力,空洞如风。
惊骇之下,他满腔愤怒满腹悲恨,不顾疼痛的站起身来,悲愤道:“为什么?为什么?”
高胜寒向前一步,忽觉腿上一阵酸软,俯身向地就要直摔了下去。
唐绣过来搀扶,被他一下推开,见到他这等可怖的神情,竟有些陌生有些害怕,只得远远看着。
高胜寒犹不死心,又挣扎着想自己站起,刚刚站直腿膝酸软,又向前摔倒,整个人如发疯了一般。
“高大哥,你又何必作践自己,总有一天你会站起来的,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如和风细雨般拂过。
高胜寒站住了。
或许,也只有这样天使般的声音才能平复一颗绝望而骚动的心。
高胜寒定定地看着唐小婉,眼神中没有一丝表情,但唐小婉却朝他微笑示意,轻轻地点头。
高胜寒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唐小婉说道:“这里是清风客栈,幸好绣儿出门遇到了你…”
唐小婉说话一向很短,但每句话每个字都是那样的好听,唐绣半开玩笑地说道:“是呀,幸好是碰到我,不然某个人说不定眼下已经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高胜寒朝唐绣躬身一礼,“绣儿姑娘…救命之恩,高某这…这辈子没齿难忘,只能容…容日后想报了…”
高胜寒一口气说这么多,禁不止的喘气和颤抖,他已经深深感觉到这个身体似乎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唐绣看着他笑了笑,当初心里对他的那份气早已烟消云散,原本想说,“这可都是我家大小姐的功劳,若如不是她执意留你于此,你这条小命真的早已玩完了!”
可唐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笑道:“报恩就算了,高大哥只要记着绣儿…”
唐绣后面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情难自禁地瞟了高胜寒一眼脸色骤然一红。
唐小婉催促她照料高胜寒躺下,高胜寒昏昏而睡,唐绣无意间一碰他额头顿觉如火炉般滚烫,他病了。
一阵晚风吹过,西天一抹斜阳更淡了,暮色沉沉笼罩大地。
唐绣踏着暮色从外边回来的时候,高胜寒已经醒来,唐绣的并没有请来一个郎中,哪怕是游荡在街头的赤脚医生。
——沈家出了一个叛徒,这叛徒被沈家人废去了全身功力,最后被逐出寒刀门!
这个消息早已如风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洛阳府!
自古以来,叛徒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况且还是一个
被人废去武功的叛徒。
从高胜寒被人抬着扔在大街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完全被颠覆了。
冷眼口水嘲讽恶言已是家常便饭,更要命的事,半昏半醒的时候,他还遭受了一伙无良少年恶作剧般的拳打脚踢,最后他们累了放过了他,临走前还顺手搜走了他全身的值钱东西,甚至是身上罩着那件皮袄背心。
唐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几副草药一筹莫展,高胜寒反倒笑了:“运气也不算太坏,至少不是两手空空…”
唐小婉也笑了,她的笑犹如一剂良药,只要活着,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只要还能笑,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
高胜寒摸索着从最里边的衣服夹层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唐绣。
唐绣受宠若惊,接过一看,却是一件汉白玉的方形玉牌,白璧无瑕,上边只雕刻了一个飞龙腾云的图案再无他物,一看便知是块上等的好玉!
唐绣又惊又喜,以为他这是回馈自己的救命之恩更是爱不释手,抬眼又看了他一眼不觉脸色一红,心道:“这…这也太贵重了吧,这人心眼儿当真实在的紧!”
高胜寒轻咳急几声却说道:“明日还得劳烦绣儿姑娘替在下去一下后街的李记棺材铺…”
唐绣一愣以为听错了,不觉失色道:“后街?李记棺材铺?”
高胜寒点了点头,“这玉牌你且收好,到了后就找一个叫季和的人,将玉牌示他,他自会明白…”
唐绣点了点头,一想到棺材铺便心有余悸,一时之下手握玉牌踌躇不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午夜,月满中天。
一辆式样保守的黑漆马车在一条背街的小路上缓缓前行,车轮“隆隆”的响声似乎要碾碎这夜的寂静。
驾车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月光下看去这人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表情,眼角之处自上而下更是赫然有一条狭长的刀疤,令人不战而栗。
车马又穿过街角,沿着青云大道一直走过去,最后停在一栋木楼的后面。
那汉子从车上跳下去,一挑车帘,车内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竟然从里边又出来四条大汉,一样的面无表情如死人一般。
五个人中没有人说话,那驾车的汉子朝四人一挥手用手指了指楼上,那四名汉子中出来一人朝他点了点头当即会意,随即双手拢口竟然学了两声猫叫,“喵呜!”
紧接着,小木楼二楼的窗口探出一个人头朝楼下挥了下手臂,楼下这人看的真切当即愉悦,朝余人低声道:“真的是公子爷!”
那驾车之人等在外面,其余四人随即悄然上楼,脚步却悄无声息轻的犹如猫走过。
唐小婉事先知道会有人来接应,可还是睡不踏实,刚刚闭眼忽听到楼下的几声猫叫当即叫醒了唐绣指了指隔壁。
唐绣会意,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就悄然下床,隔着窗户一眼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回想起在李记棺材铺看到的正是这辆马车,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如今月光下
看过去更显得阴森可怖!
这时隐约听到隔壁有人窃窃私语,两人贴着墙听过去,却是一人说道:“公子爷受苦了!老爷子一听说公子爷有事,即命小的几个火速赶到,可还是晚了一步!”
“哦?莫非老爷子人在洛阳?”高胜寒问道。
那人低声说道:“不错!老爷子得到讯息,盐帮戚老三伙同鲸鲨帮的胡老尕,还有七山十二寨的人结伙在此,据说三日后要开什么歃约大会,只是日间收到了师爷的飞鸽传书这才急速回了姑苏…”
高胜寒一惊,“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人说道:“听说那昆仑派掌门秦拜贤伙同盟皇皇天又纠集了其他人亲自登门造访,貌似还是为了那上古龙元的事!”
高胜寒一惊,当即又是一阵轻咳,又听又一人笑道:“公子无须过虑,这姓秦的和那姓皇的看咱南宫世家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哪一次不是让老爷子打发的干干脆脆?”
那先前一人却说道:“这次可不一样,两个狗贼似乎知道老爷子离开了姑苏,卓公子又远在它处,这才突然发难,似是有备而来!”
另一人不屑道:“一个是番外的野帮杂派,一个是挂名的武林盟皇,这两只老狗勾结一处要搞出什么乱子?难不成还能翻出大浪?”
先前那人说道:“话不能这么讲,昆仑铁剑秦拜贤驰名江湖多年自不必说,那秦老头虽说只是个酒囊饭袋,但也是祖传下来的正宗的武林盟皇,整个江湖武林独此一家,正如当年的汉献帝百无一用不过是个门面罢了,就冲这点,各帮各派还是多少要给一点面子!”
几人又嘀咕了一阵子,声音太小唐绣两人已然听不清楚,但听这时隔壁房内又传来搬动东西的声音,唐绣推门出去就看到四名大汉架起高胜寒正欲下楼,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高大哥…”
高胜寒回身一看,眼圈红红的唐绣就站在门口,她的身后站着微笑如故的唐小婉,高胜寒朝两人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姑娘,山高水长,有缘相会!”
四人扶着高胜寒下楼来到了马车前,那楼下等候的驾车刀疤汉子双手比划嘴里一直呜呜啦啦,原来是个哑巴,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胜寒朝他点了点头,“老季,可是辛苦你了!”
哑巴哈腰一笑,过来掀开了车上的帘子,里边赫然放着一副崭新的棺材!
高胜寒脸色一沉。
其中一人过来解释低声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最近洛阳城来了不少武林帮派,其中不乏有不少与我南宫家素有仇怨的,小的也是担心夜长梦多,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斩公子勿怪!”
高胜寒看了看车上黑漆漆的棺材,又回身望着夜幕下的洛阳府不由得凄然一笑,“想我高胜寒为你沈家出生入死却不想落此下场,一个废人与死人有何分别?”
余人肃然静立。
一人却说道,“少爷说的没错,那个过去的高胜寒已经死了,可我们的南宫斩斩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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