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清亦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瞬间膨胀。
他扬起剑指,向着悬在遥远天空之上的胤古轻轻一划,顿时天地愁惨,盛阳无色。
整个胤古圣树立刻发出轰隆巨响,乍裂两半,向地原坠落,无数栖息树中的生灵无不惊慌失措,满天逃窜,一瞬间,哀鸣凄嚎,遍野生惧。
……
“真是奇怪……你居然被我的力量鉴定为一个没有什么想要的人!不对,应该说你什么都有了,不需要再要什么了!”一个稚嫩的充满惊奇的声音响起。
“对也不对,我想要的很多,但被幻境控制却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在掌控自己为了摆脱你的幻境而达到‘不想要任何’的境界。”
这时,只见景色变换,远空胤古依旧,眼前彩树仍然,四周也还是诸族尸骸遍地,甚至包括着惘界历史上失踪的不止一位天谓至强,他们也曾是远古的王者,却悄无声息死亡于此,风过谁问……
“是你?”
“嗯。”它的声音像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不不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又急忙说道。
“我控制不了这股力量,它是自己触发的,所以才会导致这么多生灵枉死,凡是有思想的生灵,便都有想要的,我这力量就是进入他们的内心,知晓到一切他们想要的,然后使他们陷入幻境,永远出不来,然后他们与他们所有的所有都会慢慢腐朽死亡,只余尸骨,时光飞逝,直到尸骨也会化为尘埃,不过死亡之前,他们是快乐的,沉浸在美好的幻境里。”
“所以呢?这不还是你么?”
“这好吧,是我,是我造成的,可我已经很努力的隐藏自己了。”
“你有名字吗?”
“很久以前,有个很会讲故事的人送了我一个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唉!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对自己有那么强的控制力该多好,这样就不用死这么多生灵了,我也不想的啊。”彩树忍不住地叹息。
清亦溟看着它,没有说话。
名为“醉生梦死”的彩色小树就话痨起来,只因为长久以来的黑白寂寞,终于又有了鲜明色彩。
“……除了你和他,还有阿青,那是个会开白色的很好看的花的家伙,其他的见过我的,都死了,周围就是他们的尸体……等等!”它突然喊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兴奋又有些失望,“让我算算……嗯,我记得阿青好像说过的,我只需要等待八亿八千万年,它就会回来看我,然后再陪我八亿八千万年……可是,已经过去不止一个八亿八千万年了,他还没回来,唉,真是太让我难过了……”
“你看到远方天上那棵大树了吗?阿青曾经对我说起过它,那时候的它,个头儿跟我一般,现在却比我大多了,我不用费一点儿力,就能清楚地看到它了,对了,那时候还没有天族,也没有羽族……”
……
——
惘界武者无数,自古以来便以战争杀伐为主色,所以那些震撼亘古让无数生灵深铭于心的大战亦不在少数。
比如发生在天羽二族之间的惊世大战,便有四场,分别是苍穹之劫,羽天圣决,太武灭天,天裂之战,其中又以混沌纪时期的“羽天圣决”最为瞩目,此战在羽族羽裳烬和天族风祈鹤这两大天谓至强的各自带领下,参战者何止亿万,其中堪称高手者也多不胜数,战况更是空前惨烈,战后二族,皆实力大衰,不过由于天空的归属,从来只在于天羽之间,倒是没有引起其他大族的过分觊觎与压迫,不过到底还是影响颇深……
又比如源族和鬼族之间爆发的“百鬼夜行”与“逢魔之战”,源族与妖族之间的“零皇诛魇”,羽族无影羽裳烬身死道消的末羽之战,天族魔天擘剑不世与源族无梦源皇梦兮联手发动的被后世称为“剑梦浩劫”的灭世大战,星族之间的九场“星碎”内乱……
而所有战争中最能配得上“旷古绝今”之称的,自属那场波及惘界九族的“星祸”。
——
“喜欢玩儿?找我啊,我也喜欢玩儿,我可以陪你玩儿个够!”
“真的吗?可是武者不都是一心一意钻研武学吗?你会有时间陪我玩儿?”
“当然!那些没时间玩儿的都是傻武者,再怎么努力也一样。”
“哦,是这样啊,那我能不能成为武者呢?”
“当然能,只要你想,那就简简单单。”
“那我现在就很想,以后你要飞走的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走了。”
她满眼向往地看着他,同时扑打着双手,作出一个“飞”的姿态。
天地之魄,欢呼雀跃,仿佛大雪夜归的人,看到了风中燃灯的家。
那一刻,自然而然,魂纳魄入。
于是,她真的飞了起来,双脚悬空,摇摇晃晃,憨态可掬。
“哎呀,真的好简单啊。”
妙月荒微微颔首,“对的,只要你想。”
——
朱颜嗡鸣不止,红光吞吐,散发出死亡的冰寒气息,轻灵翩翩中携带着雷霆万钧,猛然中,剑挽天华,迸发出四道耀世红芒于空中狂乱扭转。
如赤虹绞苍,溅落无数的索命光影如红色恶鬼,纠缠不绝,吞噬一切,残留千条万道魄之光影,宛若什么人用饮了血的长鞭抽打天空所留下的痕迹。
清亦溟剑指抚过朱颜,剑芒瞬间再度暴涨,带动无边的灵圣和戾气,就像染了血的佛,带了罪的仙,矛盾又合契,清明又阴森,那是一颗光暗交织不分正邪的剑心,对峙的剑术,无界的剑道……
剑不世遥遥相望,一手轻握未出鞘的暗虹,眼中是毫不含蓄的极度渴望,“这便是所谓的红炼么。”
——
空灵转风,流岚缥缈,山明水秀,造化钟神。
“万里连山万里台,一子行道一刀裁,久闻棋圣之名,今见果然,不知有何见教,若是棋盘之上,便不必了。”
“逆天行事,有好亦有坏,或一步登天,或万劫不复,你可要想好了。”
“逆天?什么时候,‘天’如此卑鄙廉价了?”
——
境宫,锻部。
抬头望去,长百里宽九里的玄铁长阶之后,是如层峦叠嶂的宏伟殿宇一重又一重森然而屹,因打造建筑皆施用了无数珍贵材料,所以它们更像是一座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堡垒,普遍的沉郁色调下,又像一头盘踞沉睡的巨兽,不知何时便要大露锋牙,择人而噬。
远远可以看到正中央第一座殿门上的灰色牌匾,只有一个巨大的“锻”字。
剑不世闭着眼睛感知着,有风拂过他的脸颊与长发。
“炎气,寒意,雷电,木元,毒息,丧感,升劲,仙力……这份驳杂的兵甲灵气,一如当年初次所见,真是让人怀念啊……”
怀念确实是怀念,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来此故地重游,也不是寻人叙旧,而是抢一把剑。
一把当年没有答应她做自己的剑的剑。
一个干巴巴的小瘦老头儿从百里玄阶迎着剑不世而来,他穿着灰白色的苎麻衣服,脸色蜡黄蜡黄的,像是生了病,手里拄着一支翠绿的竹杖,嘴里哼哼着古怪舒缓的调子。
剑不世对他和他的哼唱都很熟悉,泓,先代雨主,以及雨妖世代相传的《仙风神雨》。
泓竭力压住心中的战栗,来到剑不世面前,屈指敲了敲额头,神情犹豫而无奈。
剑不世蔑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泠,你已经死了,怎么,是境宫的隐居生活太过平淡,加上你已经老糊涂了,所以你才敢以泠要挟我?是锻部无人,还是剑不世三个字不够用了?”
泓丝毫不敢反驳,急促地叹息一声,回头望了望,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逃难一样跑掉了。
——
……无数含光石解开封印,释放出积蓄千万年的光,照透了天地黑暗,剑不世亦有一瞬的恍惚。
“是不忍么……”他喃喃自语。
……心旌摇曳,所有的震撼感慨都被压在胸中,只待化作向上高飞的源力,一身魄感冷而凝,凝而深,深而暗。
三千冰跪伏于地,“谢师尊成全。”
——
……只见华光盈絮飞,浓重杀气后面的是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孩。
天生丽质,像一只云间的白色神雀,飞临下界,抖落一身银羽又散尽三千光华,终成世间最美的佳人,沉静冷冽,又如霜天之中独自盛开的仙葩,寂然孤傲。
女孩白衣如雪,素手横持一柄寻常难见的七尺长刀,刀长甚至胜过她的身高,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给人一种十分合适的感觉。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女孩干脆利落,七尺长刀上辉映着日光,发散出丝丝寒气,方向正对着的武者无一不下意识的眯起了眼,仿佛不堪承受那刀上反射的光芒。
剑不世看见那女孩腰间玉佩上有‘镇海’的字样,想必她便是此次前来与境宫学生比试的镇海宫门下,不似刺客之流。
却仍未放下心中怀疑。
……
“喂!”一个清冷的女音在上方响起。
剑不世抬头向阁楼望去,正是那个身着水蓝色长裙,持罕异长刀的名为“寒千素”的镇海宫门生,此刻她的刀已经不见了,她双手按在栏杆上,身体略微前倾,正歪头看着他,眼神简单。
剑不世愣了一下,确认了她是在叫自己,有些不明所以,“有事?”
……
“我的刀,是水做的,玱水——听过没有?”寒千素笑眯眯地问,即便如此,温文甜美笑容中还是撇不下那个“寒”字。
剑不世淡淡道“没有。”
“那你敢不敢试一下?”
“试什么?”
“伸手。”
剑不世开始冷静思考,寒千素安静地等待着。
他伸出手。
她也伸出手,一滴水珠自其中滑落,落在剑不世手中。
剑不世顿时变了脸色,猛然运起武魄,却是已经晚了,他亲眼看着那滴玱水瞬间“穿”入自己掌心里,消失不见了,却能清楚感知它正在自己体内恣意奔走无可阻挡。
他看向她,缓缓皱眉,欲动暗虹,“你想怎么样?”
寒千素露出得意而满足的表情,浅浅而笑。
“你是我的了。”
——
烛光剔透,红衣披了暖黄,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如瀑白发浸沐其中,又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再观那梦幻的面容,便会让人觉得他像是一个随时幽隐的灵。
“当两个截然不同的呼吸,杂糅在一起,就有了种奇怪的吸引力。”
“萍水相逢,便是一个诗意的缘,太多的纠缠,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断红尘冷眼相待。
……
“没想到,长久不见,世间竟有了如此剑者。”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断红尘口中响起。
眼前的断红尘,已然不是断红尘了。
他的眼中仿佛透露出无边的洪荒邪息与混沌王气,像是穿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携带着万古沧桑降临在清亦溟面前。
清亦溟却并不感觉到意外。
——
绝地之下,冥界死土,灭世之兆,王者苏醒。
“嗯收罗了惘界所有暴乱毁灭之道的武者,剑与梦,的确恐怖至极……又一个大乱之世将要来临,而且必将远胜曾经,传我命,所有的鬼族武者,披上幽冥的铠甲,拿起暗影的长枪,集结准备,对抗无限血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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