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出鞘,黑暗便横扫了光明。
剑气锋锐,如同薄若蝉翼的匹练,如兔兴马逝,横割过空,轰鸣不息。
他阴沉着脸,确切地说,他的脸完完全全沉没在了黑暗之中而难以看清。
黑发如同锦缎倾泻,幽幽微浮,银色的衣裳更似死灰,恍惚中像是幻影。
……
飞舞的枯叶与身体一同被斩断,鲜血飚起又散落,渗进泥土之中,作为来年春天的绿意与芬芳。
——
红日将落,灰云渐起,层叠遮望眼,天光破碎逃窜,如同片片彩锦,远方莽莽山林,透露出宁静与安谧,那远山又像一排漆黑的参差不齐的巨兽之牙,似乎在等待着黑暗之外另一排兽牙咬碎黑暗与之重合。
……
剑不世跟他们同行,一路七拐八拐,拐过几街闹市,踏过几座小桥,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酒馆坐落在这条似乎并不繁华的街上,但在剑不世踏进这家酒馆之前就看见不时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有一闪进到里面的。
里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看样子是很热闹的。
走近了才看见,酒馆是没有门的,从外面直接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人很多,而且非常宽敞,最有趣的是牌匾上只有一个‘请’字,干脆利落毫不赘言,显得很妙。
他们走进去,八个人占了一张大桌。
……
秋天了。
虽然地原北方蛮荒已经是一片萧瑟肃杀,草木凋零,但是在这儿还是有不少植物依旧绿着叶子,不过纵然是这样,这里也毕竟比不了像极南之地赤离帝国一样四季常青,入夜后天气很凉,是一种刺入骨头的湿凉,估计过不了多久,也会像蛮荒一样,度过一个苍凉的,相对短暂的冬季。
不过壁炉里面已经燃着了碳火,暖暖的。
酒馆里吊着很多的红色灯笼,发出淡淡的带着些许激烈红色的黄光,烘托出一种温馨又放浪的气息。
人们三五成群也好,独身一人也罢,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快意模样,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或把盏细饮慢慢品尝。
很多都是武者,不过却一点也不会让人想起在这样混杂的地方可能会经常发生的口角或打斗,这里是一个杂乱却暗藏着一份祥和的地方。
这里的酒是一等一的好酒,名唤“羽天魂”,传说这酒是羽天圣决中羽天双方武者上阵前喝的壮行酒混合调制而成,入喉如刀,下肚如烧,炼人胆魄,催人雄志,至于是不是噱头,其实不那么重要,毕竟凡饮过此酒者,没有说差的。
……
——
“我们剑妖,生活在望川的冥洛海域,海底有一颗冥洛石,所有的剑妖都是那颗石头孕育而成的,所以我们剑妖还有一个名字——洛生……”
——
天罚不留命,朱颜动九重。
冷风杀人骨,红尘见清溟。
白色的头发缠绕着红色的光晕,如同笼罩在血光之中的白练狂瀑,红衣如血,波动出一种仿佛就要淹没一切的气势。
古林风大起,哗哗林叶摩擦如同一场暴雨,又仿若一场欢腾壮大的战前鼓乐,鸣动四野。
空气中弥漫着威赫荡荡的凝萃魄息,覆盖了不知多少广阔,沉凝又张扬不羁,搅动的天地惶惶,愁惨无边。
清亦溟剑指凝聚一点丹华,眼中早已不是人的光芒,而像是创世之时,混沌与清明之间的那一线灵光,属于神明之宠之荣光,穿越万古,全部汇聚到清亦溟的身上,再度变换出另一种形式的震撼无穷的剑魄绝响。
狂暴的,轻盈的,谲诡的,散漫的……万相同生,殊途同归,所向所有,极致瑰丽。
断红尘的目光是近乎疯狂的战栗与杀意,就像濒临绝境却极度享受那种命悬一线生死一瞬的感觉。
死亡之息雄沉汇流,天地漩涡之间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弥散一股极端猛魄,死息吞噬天地,苍凉悲戚无时无刻不在狂躁溢出,让人怅然若失,却又找不到究竟失去了什么,心被剜去一块儿却不得所以然的感觉最是让人心痛到直欲求死,如同狂涛席卷,刺痛的不是,而是灵魂被击破。
断红尘迎锋正对清亦溟,仿佛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极端,在此刻上演一场傲骨与骄魂的剑之争。
……
动。
那一动,便是风云霹雳,炸裂这一方乾坤,在两股极度凝练的武魄相击之下,生灵尽退,巨木如纸,摧折成屑,尘土飞扬滚滚,天空激荡黄雾,山崩如土,大地破碎,不可言说的凌厉剑气纵横赫冲,划开重重裂谷,每一处沟壑交叠,都代表两个天才的无与伦比的剑道对视。
一时间,当真如耳闻目睹于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清明两不分,当真如身临其境于天地终结死亡时的毁灭与崩溃,彷徨与迷惘。
天地已经一片狼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经得起如此程度的破坏,唯一的,就是眼前的对手!
白光过目狂,红芒横千影,死息清溟天作争,罪剑朱颜两忘情。
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人在舞剑,还是剑在控人,只有满腔的热血,酣畅淋漓于双剑碰撞之时那让人精神振奋狂热不已的声响中,迸发出属于剑者的信念与执着。谱写出属于两个惊世之才的剑道华章!
不为他人,没有私惑,只是为战而战,这一刻,没了天地万象,只有剑,剑,剑。
……
清亦溟足分三尺,一手剑指触额心,荡出无尽的红光,一手起朱寒,开阖画地三丈,腾腾剑气彼此重合又撕裂,发出不可名状催人泪下的悲啜,仿若一曲剑之哀吟。
朱颜泣血!
断红尘双目红如血染,青玄宫衣破裂道道,剑指抚过剑锋,锋锐饮血一刻,煞了千江万流八荒的死亡之戾气。
仿佛骨肉离散,仿佛家国不再,仿佛至爱永隔,仿佛知交零落,仿佛无尽孤独,仿佛这世上被最痛彻人心撕人肺腑的仿佛,悲愤与凄凉,此刻都凝聚在这一剑中。
“这一剑,名为戒生!”断红尘双目淌血。
……
玄黄失色中,已经不再是斗剑,而是斗杀,死气撄清溟,夺命的哀伤,如狂风骤雨,密无可再密,百剑混成千重伤,滔滔不绝,碎红甫裂白芒,白芒又贯碎红,天地交织成一片红白奇采,不断崩碎,如青天汇流星,如白壁裂飞血。
……
长风微冷,吹动他白发如一肩雪,红衣如一袭霞,绝代风华,夕阳也只有看着他的背影而沉醉睡去,去做一个炽慕的美梦。
光芒闪烁而梦幻的凤眸一扬,目光投向远方之苍,摇荡着空灵的神韵。
“嗯”
——
房屋倾倒,牲畜奔逃,嘶吼声和哭喊声并行入耳,大火噼啪声与骨骼血肉被践踏成泥的声音混合成一片杀戮的刑场,过目皆是漫天飞烟与血流,空气中飘满死气。
所有的生机都湮灭在天地闃寂中,无奈委地,双手垂入冰凉的井水中,却再也抓不住那一线相守。
无声的咆哮,掀不起死水波澜,眼角的血泪,砸不塌天公心尖。
高天之上,有无数武者坠落。
光与影中,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向天清哀一笑
——
他们有狼的脑袋,人的体形。
身材硕大,肩背张如蝙蝠,个头儿比正常人得高出一半,赤脚于地,漆黑发亮的长长鬃毛,森白尖锐的裸露牙齿,鼻子中发出响亮的呼吸空气声,精工细作的黑色铠甲护住身体几处重要部位,看上去十分野蛮强壮。
这是五个狼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柄宽阔的战刀,在树叶缝隙中透露出来的阳光的映射下寒光闪闪。
“我嗅到了人的气息。”其中一个打个喷嚏说,“这味道真让人忍不了”
“嗯他们就在前面不到三里的地方,如果我的鼻子没出问题的话。”另一个身形明显比同行者更加壮硕的狼人已经开始挪动脚步,轻而实,即便踏在满是落叶的的地上也没有发出一丝异响。
其余四人也都迈开了步子跟在他的后面。
“嘿嘿,杀了他们,烤了吃……你受不了的味道在我们看来可美味多了。”其中一个道。
“那你去吃好了,我还是觉得鹿,或者飞犀兽的肉好吃”那个受不了人的气味的家伙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我说营里供日后骑乘而驯养的飞犀兽崽儿怎么隔三差五就要少,原来是你干的——也不知道叫上我!”那个狼人贪婪地说着,眼冒金光。
“别废话了,会被发现的。”打头的狼人沉声道。
于是都不再说话。
五个狼人快速而无声的向前推进着。
没过多久。
开头狼人压低了身子,眼中露出警惕,在浓荫下闪现出一点淡淡的幽绿,闪烁如鬼火。
“就在前面了。”
呼哧呼哧呼哧……
那个觉得人很美味的狼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我受不了了,我要跑起来,我要吃了他们,而且我要生吃,不烤了……”看得出他说话的时候还是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但是至少他的声音还是抖得厉害。
为首的狼人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位兄弟的性子。
“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平时也就算了,但是这次,空气中有令我不安与燥热的味道,不能让你坏了事。”他沉稳的说道,但还是掩饰不住的有一丝抱怨。
那个狼人一听,虽然乖乖闭了嘴,但还是一个劲儿的作吞咽口水的动作,眼睛巴巴地看着说话的狼人,显然是理智在和食欲作斗争,他也知道他话里的危险意味。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会给你带上一条烤人腿或者人排。”为首的狼人道。
于是那个狼人恋恋不舍地擦着口水,果决的退,无声无息,如同林中黑色的幽灵。
——
薄情镇。
“这个镇子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剑不世看着那块儿刻着“薄情镇”三个字的石碑,拦住了一位面相老实的樵夫。
樵夫耸耸肩膀,又松松两根挂在肩上的束带,以保证不会一个部位总是被肩上那担柴的重量勒着而难受。
“不知道,我小时候它就叫这个名字了,天知道哪个鬼给它起这么个不讨喜欢的名字,不过你也知道的啊,名字既然定了,那就是传承了,轻易不能改的。”樵夫一脸憨厚的哈哈笑着,同时用满是泥污的手抓挠着后脑勺。
剑不世点点头,目送着樵夫背着柴唱着让人听了想要自杀的歌渐渐走远。
“既然黯淡无光,何不天下永夜?”
剑不世独身而去。
风吹动,未落的黄叶在枝头哗哗作响,其中不时有落下的,落下的枯叶也随风翻飞起舞,盘旋升起又忽然飘落,亦如命运的无常。
——
着一身紧紧的十分简单的贴身黑衣,勾勒出完美的骨骼筋肉曲线,短短黑发柔软轻拂,明亮的大眼睛英气又凌厉,黑色面罩遮住了面容,单手拖着一杆乌黑的长枪,黑色枪缨慢慢晃动。
这一身的如墨,如同夕阳照射下的一个孤独冷漠的黑色剪影。
他看着手上新的刺杀令,刻着“剑不世”三个字。
他知道此人,很强,很值钱。
——
武魄凝聚,磅礴大势,枪露霸绝,孤横卓然。
滚滚武魄压顶而来,吹得剑不世眉毛横挑,双目眯起,脸如刀割。
却让他更加的兴致高昂。
“哈哈哈,你真的是个哑巴吗?再不报上姓名,我便替你立一座无字碑好了!”
渐渐涌起黑色漩涡,迅速而不停地把剑不世周身缠绕包裹,强势阻挡狂躁风袭,使得剑不世看起来如同封裹在一个茧中。
漩涡越来越狂放幽暗,波动越来越激烈,只留那一线逼人的气势铺天盖地。
而后,剑舞千华,八方入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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