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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狗4 不要悲伤(1 / 1)

蓝衣白袜木屐,斗笠驼牛竹箱,还有一杆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万丈书山”字,有清脆的铃声传过来,如细碎的雨落。

眼见得那一人一牛自豁沐走廊的方向迎面而来,赵刀虏从那一堆整齐的亡魂上站起身。

“小呆眼——”他冲着她的帐篷轻声喊,“出来了!”

帐篷帘子被哗地甩开,小呆眼冲出来。

“是好吃的送过来了?”她问。

赵刀虏指了指前方,“好像是个卖书的,我们可以买书看,多看看书,这样以后就不会被某些人说是只知道打杀的野人了,不求出口成章,好歹熏陶点儿文雅气质,你说对吧?”

小呆眼忽然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茧似铁,那是经年累月的挥剑造成的。

我大概就是个只知道杀人的屠夫吧,她想。

她以前可是从没想过自己的定位的。

一些诸如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温柔端庄之类用来形容美好女子的词语,忽然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对!杀人太多不好,狗子,那咱们就去看看他卖什么好书。”小呆眼已经冲着那人迈开了步子。

赵刀虏笑容满面地跟上。

什么文雅气质!在赵刀虏看来,都是虚的,什么也比不过强悍的武学与锋利的刀,之所以还要那样说,只是不想让女孩儿觉得“真烦”。

“真烦”两个字,赵刀虏听得可不顺心了。

——

一个人,一头牛,穿过豁沐走廊而不死,只能说明,这是个灵师,而且是个不一般的灵师。

普通灵师一人独行,是绝不可能在终日游荡坟里的一支支亡灵小队中活下来的,而且两国的灵师都会怀疑他是对方的人。

赵刀虏和小呆眼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灵息,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精研隐匿或者实力在二人之上。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赵刀虏和小呆眼高看了。

毕竟,他们在这豁沐走廊,已经是顶尖之属。

“二位应是重岳的战士吧,啧啧,年纪轻轻,却有不凡修为,真是让人佩服又羡慕。”那风尘仆仆的青年打着招呼,摘下斗笠,是一头淡蓝色的短发,同样淡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精气,他身旁的牛安安静静,牛颈上挂着一串小铃铛。

“在下来自离这儿很远的咆哮帝国,我名明宗成,光明的明,宗师的宗,成功的成,如二位所见——”

“别废话,你是个卖书的?”明宗成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被小呆眼打断了,“那箱子里是书吗?打开我看看。”

小呆眼无神地盯着竹箱,浑然没在意对方刚才的自我介绍。

赵刀虏看着对方蓝发蓝眼,不禁有些好奇——头发是用了什么颜料染色了吗?眼睛是怎么变色的?哎!看来,不论在哪儿,都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喜欢标新立异呢!

世上的人,应该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在少年的认知里,就该是这样。

至于什么咆哮帝国,他更是听也没听过。

“真是聪慧,我就是个卖书的。”明宗成笑笑,打开竹箱,墨香袭人。

小呆眼看着花花绿绿装订精美的书,翻翻捡捡,没中意的。

“我要看旅人的——就是那个宫如静写的书。”她说,“看你的旗子上写着‘万丈书山’,这名字好气魄,不可能就这么点儿吧?”

很小的时候,小呆眼的父亲就着灯火给她读那些旅人写的小说,光怪陆离,很有意思,至今不曾忘记。

赵刀虏也搭腔,“对!要旅人的,旅人的好看!”

“旅人宫如静的拥护者,真是遍布碧荒啊,好!旅人的。”

明宗成挥手,竟然一座巨大的直通云天的塔状书架就突兀展现在这无边的荒凉地带中,又有不知几百还是几千个带防护围栏的如龙长梯贴挂环绕其上。

就像一根连通天地的庭柱。

赵刀虏和小呆眼看着那层层叠叠直上云霄的书,都头脑发懵,还有点儿恐惧——书,对他们而言,还是太陌生了。

一刀断江一拳崩山的武学是让人震撼的,无数的书籍堆叠成庞然大物,也一样让人震撼,甚至比前者更夺人眼球。

果然不是一般的灵师!他已经化出了自己的界,而且所有之界是如此巨大,光看这拔地而起如高山大岳的书架就能看出一二。

一般而言,所化之界越大,天赋越高,境界极限也越高,如此大界,想必他应该也不仅仅是化界的境界了。

再看他虽然沧桑却年轻的脸,没准儿就是百岁以上的老家伙了。

强悍的灵师,一般都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容颜,这是他们的专属特征之一。

“真高啊,我都看不到顶!这么多书……都是什么人写的?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著书的文学家吗?”赵刀虏一个劲儿咋舌,“太不可思议了!”

重岳重武轻文的程度比之其他国度更深,从事文学者绝少,所以在少年心中,这类人属于很稀罕的。

明宗成笑道“当然,碧荒太大了,非凡学者辈出,只不过,文字作品流传最广泛的作者,首属旅人宫如静,说到他,有人喜欢写书多文人墨思,有人喜欢游历饱览碧荒山河,有人修为超凡入圣惊才绝艳,当这三点综合起来,便是一个宫如静了。”

“而如果单论三点中的任意一点,宫如静都算不得碧荒第一的,就说旅人——人们熟知旅人与旅人这一行的正式诞生,的确是从宫如静开始,但在宫如静之前,早就有了走遍碧荒的不止一位旅人,只不过他们没有著书立传,知道的人便不多,而宫如静,虽然留下了偌大的名声,但还没有走遍碧荒,便死去了——旅人已死,听闻如此。”

小呆眼呆呆看着高耸入云的书架,“卖书的,别自说自话了,该给我拿旅人的书了吧,这么多书,还要我爬上去找吗?”

明宗成略显尴尬,连声称歉。

说这么多,只是他的习惯——他最喜欢点评那些文学家与他们的作品了,并且由于他也算个行走江湖的旅人,再加上看书实在很多,所以也时常有点儿不同于主流的见解。

就说上述言论,如果被宫如静的死忠拥护者听见,定要与他争论,在那些人看来,旅人就是第一,不容争议的第一,无论哪个角度。

盲目的崇拜,总会让人对中肯之言产生厌恶。

不过,他自己是不写书的,因为他嫌弃自己的字太丑。

随着明宗成挥袖,一本本书仿佛被神明扔下凡间一般从书架上飘落。

很快,旅人宫如静全部著作,都堆在了一块白色绸缎上,明宗成收掉了巨大的书塔。

“旅人的书,一共117部,都在这儿了,其中有六本是残稿,旅人没有写完。”

“一百多本,真能写啊。”赵刀虏感叹,“无法想象,听闻重岳的皇学园里的老学究们一辈子也写不出几本独立作品传世。”

“去的地方多了,自然有很多故事,而且游记小说之流和经典文学还是有差别的。”明宗成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不知道是早已经过了惊叹的阶段,还是本就没把宫如静的惊世成就当成赵刀虏口中“无法想象”的创举。

——

小呆眼挑中了三本书,一本《旗与歌》,一本《国士》,一本《无涯猎鲲》,赵刀虏挑了一本《冰雪传说》,据他说这是他小时候就看过的,不过内容快要忘光了,只记得非常喜欢,如今有机会,便想再看一遍。

于是赵刀虏和小呆眼成了明宗成在豁沐走廊唯二的顾客。

所以他没收钱,在这个充满血腥杀戮的地方,能有人愿意看书,已经是最让他觉得幸福的事了,在横穿豁沐走廊的时候,遇到好多战士小队,无一例外地都对他报以怀疑的眼光,甚至还有动手的,不过都被他甩掉了。

就像旅人写下游记,让碧荒知道碧荒,他的想法是传播书籍,让思想知道思想,两者都在沟通世界。

小呆眼也不跟他客气,拿了书,掉头就回营地看去了,不再理会他。

最后还是赵刀虏硬塞给他几枚金币,说是不喜欢欠别人。

明宗成只好收下,而后向西南方而去——正是重岳的方向。

“我也算是追寻旅人的足迹,很想看看重岳的雕山为城。”离去前他这样说道,浅蓝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着奇异的色彩,“然后去四月,看看旅人的故乡,看看那传说中伴随神落而生的四轮紫月。”

如来时。

蓝衣白袜木屐,斗笠驼牛竹箱,还有一杆旗,上面绣着“万丈书山”,铃铛声远去。

赵刀虏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碧荒真的太大了,那些风雅有才饱学多识的文学家写的书们,都多成山了呢!

从来没有方向也不思考未来且常常无聊的他,忽然觉得有好多事可以做。

——

傍晚,赵刀虏燃起了旺盛篝火。

小呆眼就着火光,一边看书,一边吃着补给营送来的糕点。

由于小呆眼看着的正是那本《冰雪传说》,赵刀虏又表示对其他三本没什么兴趣,也不饿,便盯着小呆眼发呆。

小呆眼发觉之后,赵刀虏便被飞来糕点糊了一脸。

抹一把尝尝,赵刀虏笑着说“挺好吃。”

然后继续看少女看书。

一会儿,少女小声儿嘟囔了一句“冰雪而成的国家,到处都是雪——怎么看怎么像假的。”

不再有飞来糕点,因为小呆眼已经入迷了。

赵刀虏觉得挺好,这下她可不烦了。

很快,舟年等五人一同归来。

历择言咋咋呼呼。

“狗队!在坟里的时候,我们看到这边儿出现了一个,嗯,巨大的墓碑!不过没多久就又不见了!你们看到了吗?”

时生纠正道“说了不像墓碑了,像座圆塔!呦,队长看书呐!书可是好东西,不仅——额,反正就是好东西,队长就是队长,比我们这些粗人有追求多了。”

小呆眼看了看众人,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书,百露糕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碎屑。

“都看见队长手里那本书了吧?”赵刀虏说,“那就是墓碑上扣下来的一个碑文,嗯,或者大山上的一块儿石头。”

可是众人似乎没听到这话,而是发现新世界一般,争先恐后扑向堆成小山一般的补给营送来的各种补给。

“哈!狗队,您可真是太行了,说到就做到,不愧是头儿!”

“嗬!我看到了什么?!兄弟们,醉千秋!一两千金的美酒啊!”向来敦厚老实稳重的邻普破天荒地兴奋的像个小孩子。

舟年瞬间暴走,眼睛瞪得铃铛似的,怪嚎道“哪儿呢!哪儿呢!老子要喝醉千秋!”

被打扰的小呆眼恶狠狠地抬头,对众人吵嚷非常不爽,不过这次她忍住没发火,只是抱着书走进帐篷,一方面是大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另一方面是狗子会解决的,自己可以把一切时间都花在书上,省点儿口舌。

果不其然,赵刀虏看在眼里,便不得不替她发声。

“都安静点儿!大家闺秀看书时间,不允许破坏此刻,嗯,文雅的气氛!”

赵刀虏半玩笑似的话惹得众人都乐了,而且也纷纷听从地不再闹腾,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停歇的大嚼特嚼声,其中舟年已经是吃喝与烧火并行,准备实实在在地大吃一场了。

豁沐走廊、杀人和大家闺秀、文雅,这两种天差地别的词汇结合起来,怎么想怎么有趣。

只有陈平一脸傲气,没去“抢食”。

“狗队,那墓碑,或者大山,是那个万丈书山吗?”他问。

赵刀虏一愣,继而笑了。

“你居然知道?”

“我爷爷给我讲过,说是有个旅人宫如静一般的绝世高手,身负一座通天的书架,带着一头牛,贩书碧荒,叫做明宗成。”

“你爷爷怎么知道的?那人的确叫明宗成。”赵刀虏有点儿震惊,倒不是震惊于他的爷爷,而是——宫如静一般的!绝世高手?!

嗯……没准儿还真是。

绝大部分灵师化界,能有一间屋子的大小,就已经很不错了,而那个卖书的,至少相当于化出一座巍峨巨山的界,谁能保证他的界正好是只够放得下那个书架的程度呢!也许那书架只占很小一部分也说不定。

想想就惊悚。

只不过,那样的人物,看起来也太没绝世气势高人风范了。

“我爷爷曾给他当了十年的随侍。”陈平说,“这人在碧荒北方地域很有名的,老人家讲到这位明先生的事情的时候,还总是很激昂呢,也常提到明先生说过会来重岳看望他这事,说是有生之年再见明先生一面,便没什么遗憾了——一直以为这是老爷子编故事,世上哪儿有山一般大的通天书架,不曾想,真有这等人物,那座书架,我们老远就看到了,真的跟老爷子说的一样,山一般,转瞬消失后,还以为是幻象。”

陈平的爷爷,二十离家,五十岁遇到明宗成并同他一起贩书游历,六十岁离开明宗成踏上归程,八十岁的时候终于再度回到重岳家乡。

“额……敢问老爷子现在贵庚?”

“140岁整。”

赵刀虏咽了口唾沫,回想了一下那个沧桑而年轻的青年人,他应该年纪也很大了吧。

话说回来,与绝世高手的这场相遇,还真是平淡无奇得很,就像绝世高手本人一样,除了掏出一座书架大得吓人,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头牛,都全程雕塑一般安静而毫无特点。

硬要找特点的话,也就是他浅蓝色的头发和眼睛了。

总之,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秋日午后,漫步林间,一地枯叶,平凡乏味到让人无可奈何。

“那家伙……怪不得他评价宫如静的时候那般,嗯,不以为意……应该是不以为意或者倨傲或者其他的什么反正就是不把宫如静当回事的样子吧?哎,真该多看书的,表达能力太差了……这样的人物,大概已经修行到返璞归真的地步了吧,没半点锋芒。”

又是一日。

“天空中,大地上,虚无之中,缥缈着无人可知的歌谣。

素羽飘,风云起,飞越幽幽,天界的钟声在回荡,指引游魂的归宿。

无涯畔,紫月下,眠我残躯,来世仍做四月子。”

小呆眼霸占了赵刀虏时常休憩的“亡魂木椅”,看着远方的天空,唱着歌,膝盖上搭着一本书,是那本《旗与歌》。

“《冰雪传说》看完了?”蹲在一旁的赵刀虏满脸笑意,“读得太快了吧。”

小呆眼没看他,只是一遍遍的唱着,算不上多动听,但却足够清纯。

“这是什么歌?”他又问。

“四月帝国的葬歌《宿月》。”小呆眼回答,“那本《冰雪传说》写的太惨了,我没读完,不想读了。”

“这样啊,话说这本书里都讲了什么?总不会就是教人唱歌吧?”少年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嗯,书名说的很清楚了啊,旗与歌,讲的是碧荒的战旗,战歌,葬歌,还有关于这些的很多故事。”

“呦——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我也想看看。”赵刀虏顺势凑了过去,还是蹲着,看上去比小呆眼矮了一个头。

小呆眼很大方地把书斜了斜,方便赵刀虏看。

两人便一页页翻过去,时光也随着走廊干燥的风慢慢流逝。

……

“哈!还真是——”赵刀虏双眼放光,他看到了重岳的风鸟战旗和大将军专属的铁牙旗,以及由来故事。

风鸟战旗,来源于重岳空寂卫的坐骑风鸟,从重岳一统山国割据时代到如今的漫长年代里,风鸟都是重岳最信赖与强大的战友,密不可分,故而重岳的主旗上,便是简化的风鸟形象。

铁牙旗,来源于重岳天征期间的第一代大将军山青之,据说山青之为皇帝白聆宇东征西讨,立下赫赫功勋,也着实杀了太多人,常言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在进攻某一割据公国的时候,山青之因前番连胜而骄纵,大意之下误入敌伏,中术火身亡,尸骨成灰,独剩一枚秘术打造的铁牙,然无论如何,白聆宇为了纪念山青之的战功,特立铁牙旗,永世流传。

两人津津有味地继续看下去。

花语王朝的千华盛绽旗,四月帝国的紫月天使旗,无双帝国的巨人扛岳旗和拔刀破浪旗,永夜帝国的剑字旗与单黑旗,织炎帝国的焚天旗,创造帝国的神锤旗,世界中心帝国的一字旗与九部将旗,水绵帝国的银明旗,风帝国的风字旗,几乎碧荒著名的旗帜及其由来,书中都有记录。

“不愧是传说中的旅人,搜集故事追本溯源的本领太强了,关键是居然走过了那么多的国家还没有把碧荒走遍……碧荒果真是太大了。”赵刀虏感叹着。

旗与歌,一一看去,才知道世上有如此多的光怪陆离。

读旅人的书,总会让人产生不真实感,因为很多人一生也走不出多远,而世界又太广博而多彩,书中的故事,便显得那么遥远虚幻。

看到后面,才发觉竟然还有豁沐走廊独有的一首葬歌。

豁沐走廊之于碧荒,简直就是不存在一般,旅人原来还到过这儿啊,不过倒是没听说过这儿还有葬歌存在过?

看完了才明白,哦,原来这歌是宫如静为豁沐走廊写的。

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相应的战歌和葬歌,可豁沐走廊却从来没人唱起重岳的战歌《天征》和葬歌《天魂》,大概是因为这里只剩下了单纯的杀与被杀,一切战争的悲壮之意和铁血之情似乎都被遗忘了。

书中记载,宫如静本人目睹了这里的红沙与杀戮,感之苍凉,便亲自为豁沐走廊写了一首葬歌,名曰《坟中歌》。

词如下

豁沐走廊悲风响,诉说世事多惨殇。

问君来此求为何?带剑贯甲摄荣耀。

胸中抱负付死灵,红沙白骨与相葬。

也见苍鸦尸果腹,不见同类泣沾巾。

此中人已非常人,此间事已非常事。

日日行尸送夕阳,天光云影做碑文。

一坟还有一坟荒,有座孤坟叫人间。

惟愿轮回多佳择,风月良辰杨柳岸。

请君为我今生祈,愿我平安出此坟。

不得不说,明宗成说得对,宫如静的文采着实说不上多好,不过也还算把豁沐走廊的风景写的挺明白了。

他写的很对啊,能够安安心心离开人间这座大坟,去往彼岸的,总是少数人,多数人,都是带着诸多遗憾而去,甚至一刹那死于非命,连“遗憾”这种事都来不及生出。

尽管《坟中歌》问世,豁沐走廊却依然从未把它当回事。

依旧每日上演杀与被杀,单纯而干脆,只有残酷的暴虐,不存一点儿文性。

《坟中歌》,就只成为了旅人的自我抒发,而被豁沐走廊弃于一隅,徒惹风尘。

“旅人也来过这儿啊。”赵刀虏感叹一声,“不过还真没听说过这首《坟中歌》,更别说有人会唱了。”

“杀人已经够累了,你死我活的日子里,谁有闲心情唱歌?”少女嘀咕着,像是在嘲笑宫如静的自以为是。

“我们啊——我们现在不就有闲心情么?”赵刀虏笑着,“刚才你唱歌真好听呢,不如你给我唱一唱这首《坟中歌》吧?”

“现在不想唱。”小呆眼又翻过一页,“而且这歌词没《宿月》好,并且曲调太过沉重,我唱不来。”

“话说你还看得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音律符号。”赵刀虏作惊讶状,“莫不是你真的曾是个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

小呆眼唱歌的时候,真的不像凶名震走廊的魔鬼人物,倒像个纯洁天真不掺杂一丝邪污的普通小丫头,不识刀剑锋芒,不知杀场可怕,也不懂人世沧桑。

小呆眼笑了笑,眼睛弯弯如月,只是依旧没有神采。

“只是小时候学过,我母亲是远嫁到重岳这里的天咏王朝人氏,听说,那里几乎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歌者。”

这是小呆眼来到豁沐走廊之后,头一次说起自己的相关事。

不久,两人都看到了有关于天咏王朝的部分,无疑,天咏王朝的歌是最多的。

《呼吸黑暗》,《遥远的风》,《剑者的歌》,《寂寞如裹》,《天空之城》,《羽》,《星海琉璃之歌》,《飞花如梦如少女》,《清风自若若少年》……

每一首都是遗世独立的恣意模样,灵而有神。

又有一首名为《寻梦者》的天咏圣歌,占据第一位,赵刀虏说很想听。

小呆眼说小时候就会这首歌了,是母亲教的,当下也不吝啬,浅吟清唱,一曲荒凉坟外的绝色,悠悠而起。

“伤痕累累的冰息指尖。

拨开迷雾重重的暗夜。

渐渐消失的足印后。

没有人来为我送行。

以寻梦之名。

赋予信仰的永恒。

浮土不能扎根。

那便处处是归处。

命运的深处。

藏着名为寂寞的歌。

歌声里。

是华丽的乞求。

也许卑微,却绝不脆弱。

遥远的青云遮蔽了明月。

飞舞的雪花宛如星星的碎片。

好想化作一只飞蛾,扑向光明。

即便是浣魂的冥灯。

也要摇响随心所欲的铃。

作为倔强的伴奏。

光阴尽头。

从没有茫然的天空。

风的影子。

等待着不屈的意志。

破晓之光。

黎明不曾忘记彼岸。

吾辈模样。

自会从灰烬中重生。”

天咏王朝,碧荒最古老的国家之一,是一万多年前骸生历元年开始就存在的国家,相传是神明的一支后裔,与世界中心帝国同源。

“听母亲说,每年风君节的那一天,天咏的大祭司会登上听风台唱这首圣歌,声如神吟仙音,并有八百琴师伴奏,景色壮阔,那时候,地涌甘泉,天浮瑞彩,飞禽走兽都虔诚祈祷……”

赵刀虏已经痴了,他看到少女的眼睛已经不再是呆呆的样子,有清丽的幻彩氤氲。

少年在死气沉沉的坟墓中看到了世间唯一的光明瑰丽,于是,彻陷此生。

整整一天,赵刀虏和小呆眼几乎都在翻那本《旗与歌》,可谓大开眼界,期间赵刀虏还粗略看了看《国士》和《无涯猎鲲》。

前者介绍了碧荒各大国家的精锐部队,其中就有讲到重岳的空寂卫和大将军所领的天征军团,与敌对国家——无双帝国的死兵军团,四月帝国的四月军团,不过四月军团已经不存在了,据说宫如静本人也死在东西两个四月的战祸中,还听说新的四月有个月曦军团,是其第一强大的部队,织炎帝国的炎流赤潮,永夜帝国的黑暗巡守,世界中心帝国的大荒九军,还看到一个名为‘咆哮’的帝国有一支类似于重岳空寂卫的组织,名叫棋皇营,便惊讶——带着“万丈书山”的明宗成好像就是这个咆哮帝国的人。

后者讲了一则漂流帝国几位顶尖灵师,进入无涯海深处,狩猎一种名为“鲲”的大鱼的故事,整本书里全是稀奇古怪,别的不说——世代生活在海里跟鱼一样的漂流帝国人氏,他们可以跟海里的其他生灵沟通交流,单单这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人活在水里而不被淹死,也是奇了,赵刀虏一脸不可置信,还有那些浮沉的海中宫殿,编织水衣的海婆婆,泪落成珠的鲛,随浪花生灭的海魂,等等,都让赵刀虏吃惊得停不下来。

至于《冰雪传说》,赵刀虏想看一下,但终究没动,不知道为什么,当小呆眼说那本书里的故事太悲伤了的时候,他就不太想看了。

不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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