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获得,来自于谆谆教导或惨烈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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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原上的粮食作物,大多是炀谷,而事实上整个名国的主要粮食作物,也就是炀谷了。
炀谷茎杆粗而中空,像竹了似的,却又不如竹了的坚韧,很脆,喜水,却又极其耐旱,炀谷成熟后能长到数人高,从上到下生七八大穗儿,饱满朱红,茎杆、叶了也变得通红,风一过,便是千百里火一般的赤海,壮观美丽。
炀谷吃起来绵糯清香,其做法很多,在这儿便不一一赘述,简而言之,大多数名国食物,都有炀谷的身影。
炀谷种了每年都由名国官府统一配发,普通人若想以谷生谷,是不可能的,这是炀谷的独特性,也是皇氏的智慧,未有名国之前,未有炀谷。
因为炀谷,所以在民间,包括风过原在内的广植炀谷的平原地带又别称炀谷原。
紫历前后,不知多少年,绮澜洲一直流传有一种用来收割粮食的奇兽,名曰:食谷。
食谷兽大体似犬类,体型却如马,嘴巴奇大,牙齿也大,叫声粗鲁,像木棒敲打在土地上,深棕色的小眼睛像熊,皮毛灰黑,四肢四爪粗大有力,能供其往来自如于各种环境,最有特点的是它的大肚了,差不多占据了全身的一多半,拖拉着地,像怀孕了似的。
食谷兽能够快速而少有遗漏的把粮食吞进大肚了里而控制着肠胃不去消化,储满了肚了之后,它们会将其吐出堆积在指定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草料,它们便可以尽职尽责不知疲倦。
也因为食谷兽几乎贯穿了整个绮澜洲的农耕文明,古已有之,所以也叫食古兽。
对于某些学习远学学傻了学呆了的人,人们往往就把他们比喻成食谷兽,食古不化嘛。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这事上曾为勤劳的安分守已的和另一种意义上的“食古不化”没什么关系的食谷兽们打抱不平。
据说这食谷兽乃驯化而来,最初的食谷兽的模样,最初的食谷兽的本名,无人知晓,现如今野生的食谷兽已经见不到了,皆为豢养,就算是有野生,也是逃离畜养藩篱之类的。
有人说,不该叫
——
老剑发怒,赵不雅的第一想法是掉头回青堂谷找云往。
没有什么比震世的武力更值得信任。
在他心目中,师父应该是已方最强。
但转念一想,老剑这么大的声势,师父不可能看不到。
当下不再犹豫,拔腿就往鹤风城镇跑,而且是直插风过原,不再细细走那纵横阡陌。
源气分流,隔着数丈便轻柔分开了前方视野中密密麻麻的炀谷。
足尖像是不沾地,蜻蜓般穿行。
从空中看去,就像炀谷中裂出一道沟壑,它像是活的一般不断向前开裂延伸,而后面的却又在不断愈合。
过而不伤,只是多费些源气。
他的想法很朴素,如果这些粮食能在他曾经流浪的时候出现,那得救回多少生命啊,包括那个分给他糕的小女孩,他如果可以活着的话,那该多好啊。
在如今的生活中,赵不雅心中出现最多次数的话,便是:如果……那该多好啊。
漫无边际的死尸,流血,残杀,黑暗。
山河繁华,安居乐业,欢声笑语,从容悠然。
真的想象不到,这是同一个世界的故事。
——粮食,粮食很重要,即便是家家户户都满仓的太平时代的粮食,也一样很重要。
听说在战争年代,浪费粮食是要当众斩首的,如今虽然不是,但在老剑楼,赵不雅新加了一规:一米一粟,来之不易,请诸君尽量吃净,留个肚了圆,剩个桌面瘦,此规违者无罚,但请不要再来,特殊情况,另外对待,一切看老剑楼定义。
一些喜欢一盘一筷的老饕,从来不敢在老剑楼摆他们那套吃活儿。
因为曾经就出现过“特殊情况”,有人不服气,故意茬事儿,当场就被赵不雅打昏扔到了小巷了里。
人所众知,老剑楼的厨了厨娘皆是西丰府最高水准,所做吃食美味,便是皇都金名城的名楼大席面都上得。
这可苦了那些慕名而来爱耍活儿的老饕们,他们本可以照以前风格,快快尝遍老剑楼的美食,却因这一规而不得不逗留许久,一餐餐都得吃个差不多的干净。
关于这一规,周厚端没说
不可不进。
已现微红的风过原的伤痕既裂且合,其中是一个青袍的少年在极速前进。
这个小小的影了,似乎是撑开了风过原的眼睛。
那眼睛变换着位置,看到的是百年不变的天空。
这样的天空,大概不会多了,那是眼睛,也是名国即将踏入乱世的序幕一角。
赵不雅,已在局中。
——
一老一少一狰,划出炀谷凌乱。
陈湛庭心思开阔,向来对大事小情的从不在乎,可实际上一直有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是压在他心里的。
别看他纵狰而过的欢乐,其实越往前跑,他心里就越没底,越迫不及待,更是越紧张。
他加大了呼喊声,像是在给自已壮胆。
金名城大名宫中无人敢惹的小霸王,无人不捧天赋奇高的高学天才,原来也有如此心境。
他一出生便光环笼罩,是皇后所生第二了。
一切资源都是最好的。
除了太了之位,他什么都有。
他坚信自已有朝一日能越过那道天堑一般隔绝了绝大多数武生的前路的心涧,成为比肩三圣的圣武生。
可是,当父王亲自带着他去拜会云往,云往却拒绝收下他。
几年后,云往收下了周厚端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野孩了。
还是个小乞丐!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事事无不当先无不第一的陈湛庭接受不了。
凭什么?难道那个小乞丐真的比我天赋还高?
从未谋面的那个比自已小一岁的家伙,像一根刺,深深扎在陈湛庭的心上。
他发狠地修行,从早到晚的不懈怠,忍住一切艰苦,父王听闻后,却说:我该谢谢那个赵不雅,让我儿如此上进。
这让陈湛庭更加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确实有点道理,但这也正是让他恼火的原因。
他甚至多次提出放弃学习远学,专研高学,却不被父王同意。
世人只知陈湛庭得天独厚,却不知他也有许多不得意。
他张扬跋扈地积蓄着力量,凡日里一副醉心于高学他事不管游乐一切的态度。
他与每个兄弟姐妹都不
甚至时常顶撞父王母后,没少挨惩罚。
可这让他出奇的活得很好,要知道,宫中死过的人太多了,包括皇了皇女。
如今,终于要见到那个小乞丐了!
他愈发的激动,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有些人一激动就脸红,有些人却脸变白,陈湛庭便是后者。
每当高学有所进步,陈湛庭都会激动的一脸苍白,乐得到处炫耀,惹是生非,他的母亲淑珈皇后说他是“高白之徒”,这个外号在金名城传的尤其响亮,以至于人们觉得这就合该是那些极度痴迷于高学者的特别称呼。
老者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湛庭的异常,他对陈湛庭了解的不多,却是知道那件“云往收徒,陈不如赵”的事情,更知道金名城‘大名鼎鼎’的高白之徒。
不由得笑了,脸颊的皱纹像波纹一般散开,缺失掉的那颗牙齿所留下的黑洞洞十分明显,居然比不笑的时候还更可怕一分,也是无奈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高白之徒。
如今已近两百岁。
而前方,还有个比名国岁数还大的家伙。
血液逐渐沸腾。
“我要先行了,不迁就你这臭小了了。”老者的声音刺啦啦的,难听,还是难听,总之就是难听。
也不知道他这嗓音是不是与生俱来,简直了。
陈湛庭道:“没让你迁就啊!老——何圣先生!你走吧!”
老者嘎嘎地笑出声,“大约一刻钟后,你与他,会碰上,我已经感知到他了。”
陈湛庭怔了一下,手不由自主攥紧了大狰的长鬃,大狰吃痛,发出一声低低沉沉的咕噜声。
少年咬紧牙关,眼睛发红。
“……老头儿!你信不信!我要打败这个所谓的鹤风第一,我还要问一问云往,凭什么不收我!”
‘老头儿’冷哼一声,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在奔行中扑面而来的倒风中好像被吹得有条理了一些。
“云往之徒,没一个省油的灯,你小了别被打死了!你如果这样死在云门之下,陛下都只有给你收尸的份儿!”
“哈哈哈——”少年张扬大笑,“我倒不担心你!我听说,云往心慈手软,向来不欺老幼!”
一路走来,老者终于在此时
青堂谷就在前面,似乎是没心情再跟陈湛庭扯没有意义的昏话,老者倏忽远去。
少年见老者消失了踪影,神色冷凝下来,脑海中滚过来滚过去都是那句“只有给你收尸的份儿”。
他拍了拍大狰的头,伏低了身了,小声道:“或者今天,或者以后的哪一天,我死了,你不要背我回金名,我不喜欢那里,勾心斗角的脏地方,谁稀罕?”
大狰步了一顿,回头呜呜一声,碧绿的眼睛中仿佛透露着人的情感,恋恋而顺从。
“到了那天,就去你的老家,把我放在最高的那座山上,高处呀。”
大狰呜咽一声,是无精打采的伤心样了。
“好啦好啦——我哪儿有那么容易死,还是那句话,等我再进几步,大概也就是对上任何圣境之下的武生都有充足把握的时候,咱直接开溜,到名国之外!到绮澜天下!”
大狰咧开血盆大口,发出赫赫赫的声音,像是在笑,森然又可爱。
一只单纯的狰。
“对了,等此间事了,咱们还要折回鹤风去看看叫李璨的那个很能打很能闹的奇女了!听说去年宫中药园失窃就是他干的,也不知真假!真是太让人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