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听到江永华的声音,从昏睡中惊醒:“爸爸?”
声音软软糯糯的,喊出叠音词,显得格外娇柔。
江永华推门进来:“小筠,头还疼吗?到点儿该吃药了。”
他就知道张秀英肯定会把吃药这事儿给忘了,看着科里没什么事就先赶回来了。
江筠坐起来,看着江永华把小纸袋里的四环素片倒出来,心知这回没机会塞到褥子底下去,就想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吐掉。
谁知,这个家里根本没有洗手间,只有外面大院里的一个公厕。
张秀英摘了围裙,陪着江筠出门。
还没到放学下班的时间,大院里没什么人走动,静悄悄的,跟江筠早上看到的一样。
有人跟张秀英打招呼:“他江婶,你做什么好饭呢,一身的酸菜味儿?”
张秀英笑着回话:“赵奶奶,吃了没?我家小江回来了,今儿晚上给他包点酸菜饺子。”
江筠趁机捂着嘴假咳嗽,把舌底的药片吐到手里,冷不防张秀英扯着她的胳膊拽了拽:“快喊人呐,赵奶奶看着你呢。”
江筠的头一晕,手里的药片差点掉地上,急忙捏紧拳头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农村老太太,笑着喊:“赵奶奶。”
赵奶奶惊着了:“这是你家小筠啊?这是怎么了?”
平时沉默寡言,见到人就像见到老鼠一样就溜走的孩子,怎么转了性子,笑得花一样,嘴还这么甜?
张秀英笑道:“小江说她撞到脑子了,可能会没记性。”
赵奶奶有点不淡定了:“唉哟,那你赶紧让她回家躺着去,这脑子可不能废了,多好的闺女啊!”
张秀英把手一挥:“这不要上厕所嘛,还得我陪着去。”
赵奶奶的脸上现出同情之色:“哟,这是连道儿都不记得啦?”
江筠满头黑线:“……”
这两个人是损人二人组的吧?没影的事儿说的跟真的似的,一问一答要不要这么默契啊?
只不过出门上个厕所,就成了个没脑子的傻孩子,江筠想生气还气不起来,一个是自己的妈,一个是农村老太太,说话净打岔,要跟她们解释,肯定是越描越黑。
好在张秀英惦记着要快点回家,没说几句就带着江筠走了。
大院里都是平房,平房跟平房之间的通道,都是红砖铺的地,有些年头了,很多砖裂了,被抠出来扔到一边,通道就有些坑洼不平。
江筠怕踩到坑里崴脚,又不能低头,只能先看好路在下脚,走的有点慢。
“姐,姐!”江兰从后面追上来:“妈,我陪我姐去吧?”
张秀英可巴不得呢:“你俩快点,别磨蹭啊,你爸在家呢!”
明明是关心,非要用命令的呵斥的语气,让江筠听着不舒服。
江兰看着张秀英走远了,凑近江筠,好奇地问:“姐,咱爸说你磕着脑袋了?我怎么没看见你脑袋上有伤呢?”
江筠左手举到肩膀处,伸出一个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后脑勺:“你看,在后面,鼓了个包。”
还好,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摔破头,没有流血,就是后脑勺的大包,碰不得,只能侧着睡或者趴着睡。
江兰踮着脚尖去看,伸手去摸了一下,被鸡蛋大的鼓包给吓着了:“姐,疼吧?”
看着江兰的同情和懂事,江筠咧嘴笑了一下:“是挺疼的,不过我还受得住。”
江兰的重点永远只在放假上:“那你就要请病假不上学了吧?”
江筠眨了一下眼睛,眼珠子先往左再往右瞪了一下,表示不用去:“陈叔叔让我在家歇几天,他给我开了七天的病假条,让我等脑袋上的包消掉了,去医院找他再看看。”
江兰哗然:“七天!姐,你可以在家玩儿七天!”妈耶,幸福得不要不要的!羡慕死了:“要是我脑袋上也起个包就好了。”
江筠翻个白眼:“起个包有啥好的?拿命来换的!”
要知道,这个包可不是包治百病的包包,而是把魂魄甩出了天际的包啊!
姐妹俩一边说一边走着,江兰还主动带路:“姐,走这边,拐过去就到了。”
“小兰,咱爸让你过来找我的?”
“嗯,咱爸说,省得咱妈跟人一说起话来就忘了回家。”
江筠无语,就这样的妈妈还说自己的女儿撞了脑子没记性呢,到底是谁没记性?
江兰自顾自的又说下去:“姐,今天净是好事。你知道吗,我去了学校,才上了一节课,齐校长就把我找去了,吓死我了。”
“都能吓死你了,还能是什么好事啊?”
“姐,你不知道啊,原来齐校长是让我送个通知给家长,听说是跟你上学有关的。”
“跟我上学有关?”
江筠有点纳闷,一个小学校长能管得着中学生上学?
江兰点点头:“对呀,好几个同学,家里有哥哥姐姐的,都要带通知回家,我们都少上了一节课,不过我都没在外面玩,嘿,回家一看,咱爸在家,咱妈还准备包饺子呢。姐,你看你生病多好啊,咱妈还给你做好吃的。”
江筠:“……”
好吧,她还是要感谢原主江筠的这一跤,要不然她的魂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姐妹俩解决了生理问题,往家走,江兰带着江筠走另一条通道:“姐,咱们从这边走,刘燕她们家的葡萄藤,开始长绿叶了,她说葡萄都是一年比一年甜,咱们去看看吧?”
走到刘燕家门前,江兰激动的指着冒出墙头的一抹绿意:“姐,快看,真的长绿叶了。”
江筠不能抬头,只是退后一步,向上瞪着:“咱家也可以种,要是能找她们家要一点葡萄藤就好了。”
种葡萄是最容易的事,弄个大花盆,填上土,插葡萄藤,再施肥,很快就能爬满一架子,刚刚张秀英还在厨房嘟囔说立夏的事,现在种这个刚好。
江兰立即高兴的跳起来:“正好咱爸在家,就让咱爸找刘叔叔说一声。嘿嘿,姐,咱们家夏天也能吃上葡萄了吧?是不是谁家的种子种出来的,味道就跟谁家的一样甜?”
江筠答不上来,在她原来那个时空,种葡萄都有现成的配套的花土种子肥料,还有详尽的说明书对照讲解。
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在客厅里看了一眼日历,现在是一九七零年五月三号,应该还是物资不丰富的时期。
既然张秀英念叨说要种菜,多种一棵葡萄藤,应该没啥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