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错和白逸渊这才离开了一日,兴安郡内发生了一起骚乱。起因是几个兴安郡的小孩与北胡难民的小孩一起玩耍时争吵起来,有个兴安郡小孩的父亲打了难民小孩一巴掌,这引得北胡难民不满,双方理论起来,但由于语言不通,发展成肢体冲突,导致几百个兴安郡百姓与难民扭打起来。北胡难民自知寄人篱下,还算克制,留守城内的风矢幂和苏良等人也出面制止,风波暂时平息。
事件的转折发生在日落时分,一个兴安郡百姓说有难民要抢他的钱包,当街动手打死了一个难民,双方相互敌视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最终演变成全城的大汉百姓与北胡难民对立,大规模的冲突开始,甚至有兴安郡卫兵非但不阻止反而加入这场冲突,双方各有死伤,人数已达到百人。
当叶云错和白逸渊带着救下的一百多位北胡难民回到兴安郡时,已是傍晚,但冲突仍在继续,兴安郡内哭喊声与厮杀声此起彼伏,多处房屋被大火点燃。
“住手!”叶云错的声音传遍整座郡城,但却无法阻止双方的厮杀。
叶云错托起几个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整个兴安郡,他再次说道:“都住手!”
白逸渊也飞到空中,大喊道:“谁他妈想打架的,跟老子打!”
城内厮杀的声响渐渐退去,叶云错怒道:“所有男人站在原地不许动,妇孺各自回家不许出门!兴安郡百姓和北胡难民,各出十人,来郡府衙门!今晚不将事情解决,谁也别想睡觉!”
兴安郡百姓知晓郡守大人和白大人都有通天彻地之能,无人敢抗命,北胡难民也感念叶云错救命之恩,不敢不从。不多时,双方各有几百人涌到郡府衙门外的大街上,各站一端,怒目相视。
听着双方的陈述,叶云错将事情大致理清,让他意外的是,尽管有一部分兴安郡的百姓对北胡难民入城不满,但也从未有过激的举动,双方都还算克制,怎么会因为抢钱包而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大汉和北胡百姓之间的关系真就如此水火不容?
风矢幂低声说道:“领头闹事的,是六个低阶修士,死伤在他们手上的难民数量最多,他们都不是兴安郡本地人,而是最近才从其它地方来的。若非老夫出手,这六个修士怕是要将北胡难民全部杀了!”
苏良也惭愧说道:“我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全城骚乱,已将将那六个修士捉拿,大人亲自提审吧。”
风矢幂耸耸肩,说道:“这事只有你亲自来,我可不想掺合。”
叶云错正奇怪这二人为何欲言又止,卢九满身是血地走了过来,说道:“大人,北胡难民一直在克制,今日是有人挑拨才会这样的!”
“你受伤了?”叶云错问道,“你在一边休息,我来处理。”
不多时,苏良的手下将那六个修士带来衙门,那六个修士都只是固灵境界,被铁链锁着,苏良手下的修士将他们押来衙门。
“北胡鞑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大汉修士,誓屠北胡,郡守大人,为何绑我等而放任鞑子不管!”一见到叶云错,六人中的其中一个固灵修士就说。
“以前未见过你们,何时从何地而来?”叶云错说道。
“我们是奎星教外教徒,特来兴安郡广播教义!”那固灵修士说道。
原来是奎星教,难怪刚才风矢幂和苏良都流露出不想参与其中的意味。叶云错说道:“你来兴安郡传你的教义,我并未阻止,但为何趁我不在挑拨兴安郡百姓与北胡难民的关系?”
“汉胡迟早一战,我等只是顺势而为,驱逐鞑子,报效大汉,在大汉扬我圣教威名!”固灵修士并不避讳是他们挑起的事端。
“一战?若真与北胡一战,会有多少生灵涂炭,你可曾想过?你们的教义,究竟是为百姓兴,还是为百姓亡?”叶云错说道。
“百姓不付出一点牺牲,如何踏平北胡换来万世的昌盛?”固灵修士说道。
叶云错看那固灵修士慷慨激昂的模样,摇了摇头,这几名奎星教教徒,唯恐天下不乱,却打着爱国旗号,还以百姓作为筹码,这般想法,当真可怕!
“所以你认为杀了北胡的难民,就是报效大汉了?”叶云错冷笑道,“真正搅乱大汉,给大汉百姓带来不幸的,不是北胡,而是你们这样的人!北胡难民遭受雪灾流离失所,来兴安郡寻求庇护,你等不同情不施救也就罢了,反而怂恿兴安郡百姓仇视他们,惹出今日的祸事!你等可知罪?”
“郡守大人,我等为了兴安郡不受北胡掠夺而杀几个鞑子,何罪之有?”
“北胡难民用金银换取商会出售的物资,何来掠夺一说?倒是你们,触犯大汉律令,滥杀无辜!”
“鞑子贱民,不是无辜的!”
“混账话!人的贵贱岂是以地域划分!今日之事,本可各退一步,双方平安相处,却因你等挑拨,导致兴安郡百姓和北胡难民各有死伤。”
“若非鞑子抢人钱财,也不至于此,大人你这是偏袒北胡鞑子!”
白逸渊走上去,扇了那固灵修士一巴掌,差点将那人脖子打断,趴在地上哼哼。
“外面已有数千平民被大汉官兵所杀,你拦着老子不杀大汉官兵,现在自家出事,还唧唧歪歪个屁,一并杀了!”白逸渊怒视叶云错。
老白是真的动了怒。从白虎喜滋滋地变作人,老白却怎么也想不到人有时比禽兽还不如,老虎再怎么弱肉强食,也不会滥杀同类。
“你们还在胡搅蛮缠,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们争论什么!如果奎星教尽是这般的想法,我对奎星教也是失望。现在我以兴安郡郡守的身份,将你们暂时收押,待我向广平王报告后再由刑部提审你等!再传郡守指令,城中外来的奎星教修士,限明日之内全部自行离开,否则我将亲自请他们出去!”叶云错说道。
风矢幂和苏良对视摇头,这赶走奎星教的举动,恐怕会招来奎星教的报复。苏良在燕云城呆了数年,早已知晓奎星教其实已经渗透进了北州的各个角落,他甚至隐隐感到广平王也与奎星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叶云错如此处理与奎星教的关系,无异于与北州为敌。苏良认为,广平王和奎星教都是苏氏商会不愿得罪的,极有必要将此情况告知本家,让本家来决定如何继续与叶云错的合作关系。
直到深夜,才平息了这场冲突,叶云错知道只靠自己几人的力量,是永不可能化解大汉与北胡千年来的恩怨,因此他不会想改变什么,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帮助来兴安郡避难的难民。
到现在他也才明白神农临别赠言的“行善举,不作恶”是多么的难于做到。就拿帮助北胡难民这事来说,非但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可,还被人拿出民族大义来说事,反倒认为他是在袒护北胡人,这让叶云错感到一丝气馁。
“如果你认为你做的事是对的,那你就坚持做下去。”南极子说道。
“做了正确的事,却得不到认可。”叶云错叹道。
“你做这事,究竟是为了帮助难民,还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如果只是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那你就别做了,让难民自生自灭,大汉官府想看的也正是这个。如果你不愿看着难民就这么死了,那你就做下去!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何要想得那般功利?”南极子不屑道。
叶云错如被当头棒喝!
“人活一世,不可避免地要被他人指指点点,只要问心无愧,即无愧为人。你救助难民,我很赞同,见死不救不合我辈之道,多少修真者只为追求修为,而忘了道法最终还是需济世度人,他们甚至不屑于此。但像你这样单打独斗,你救不了这么多难民,你不是圣人,你要想其他办法。”南极子说道。
“我错了!谢谢你!”叶云错诚心说道。
“我就是你迷惘时指引你前途的星辰,少年人,赞美我吧!”
“你终于有点神仙的样子了,我也很欣慰啊。”
次日清晨,叶云错在城中四处安抚昨天受到伤害的民众。
做完这些,叶云错和风矢幂去向燕云城,留下白逸渊守在兴安郡。白逸渊本想一起去燕云城,但叶云错担心他与广平王言语不和发生冲突,便以城中可能再发生内乱为由让他留守。其实也只有白逸渊坐镇兴安郡,大汉百姓和北胡难民才真的不敢闹事。
叶云错和风矢幂没有直接飞向南边的燕云城,而是有意在北州境内逛了一大圈,沿途看到还有许许多多北胡难民在其它地方被驱赶或屠杀,叶云错对此既无奈又愤怒,就连一直觉得事不关己的风矢幂都于心不忍,暗叹在处理北胡难民的问题上,北州官府确实做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