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泛着清冷的银白,天空阴霾,不见一点星光,看来,明日定是不会太平呢!
无鱼静立在房顶,靠在凸起的墙边上,昂起头看了一眼月光,心里叹道,却又笑自己是否太过多心,哪一晚的月光,不是清冷的呢!
不知从何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无鱼听得出,这声音是隔了三条街处传来,似乎还有人在哭,只是零零星星,仿佛有,又仿佛没有。
不知怎的,无鱼突然想起了水涟漪,纤细的腰肢缠着一条黑蛇,裸露在外的脚踝戴着两串银铃,
无鱼公子,没想到我们初次见面,竟然就是厮杀的场面,唉!奴家真的很想与你共饮美酒,郎情妾意呢!初见水涟漪,她风情万种的说出这句话,很古怪的女人。
“怎么突然想起那个蛇蝎荡妇了?”无鱼笑着摩挲插在旁边砖石上的孤黑剑,“看来我的剑很久没有喝血了,在抗议呢!”
若真的有一天,曼陀罗宫不复存在了,这江湖岂不是更加无趣了?
便见皇甫云进了桃花山庄,神情疲倦,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捂着胸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正在往北厢苑走去。
无鱼心里明白,守在桃庄门口的凤绫罗的仇家再逐渐减少,定与皇甫云每日早出晚归有关。堂堂的断魂笑使,只身一人,手拿一把桃花扇,暗袖几支桃花金镖,三天之内,笑若春风的杀死被下追杀令的七十八名凶残的江湖乱党,无一生还,因此得名断魂笑使的
皇甫云,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赴汤蹈火,连道义都可以抛弃,看来,这爱情二字还真是触碰不得,害人不浅啊!
皇甫云回到北厢苑,月柒便同皇甫云说起李叶苏来过的事,还说她很反常的答应她们不会胡言论语。
这倒令皇甫云也奇怪起来:“这个二娘针对我十几年了,怎么会一日之间答应帮我们保密?况且,今天早上还在星天战与她争执两句,实在可疑!”
“云少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月柒问道。
“不用管她了,明日一过,也不用再怕她会闹出什么事端了!”
“云少爷的意思是,事情就快解决了?”月柒面露欣喜的问道。皇甫云点点头:“明日一过,万事皆宜,你和月蓉也不必提心吊胆了,风月也可以不必躲躲藏藏返回烟雨阁了,绫罗!”他扭过头,看向占据自己心扉的床边人,“你也会自
由的!”
紫风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沉声道:“云少,你帮凤绫罗摆平她的仇家,她的仇家可就会把怨恨都转移到你身上了!”
“只要没有人再去伤害绫罗,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皇甫云有些疲乏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很累了,风月,月柒月蓉,你们都先回去吧!”
“是,云少爷!”月蓉和月柒应道,双双离开了房间。
紫风月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皇甫云,皇甫云慌忙转过身去,如今的他,已经不敢再直视她眼中的浓情爱意和委屈失意了。
紫风月离开后,皇甫云也胡乱的脱下衣衫,在凤绫罗的身边躺了下去,连灯也忘了熄灭。
哪知,凤绫罗将头扭了过来,冷声道:“皇甫云,明日一过,你当真会还我自由?”皇甫云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再一次睁了开,灯光虽暗,却足以看清凤绫罗的脸,他淡淡的笑了笑:“看来,你所关心的,只是我会不会还你自由,而不是我究竟用了什么办
法帮你摆平你那些仇家的!”
“难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我凤绫罗可不会虚情假意!”
“在我们成亲以前,你不是一直都虚情假意吗?现在连骗一骗我都不行吗?”
凤绫罗皱了皱眉头,侧过身子背对着皇甫云,眼睛瞬间泛了红:“李叶苏看到我的时候,她的眼神很怪!”
皇甫云,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在那虚情假意之中,那隐藏起来的真心真意吗?
皇甫云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既然凤绫罗转移了话题,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他背对着凤绫罗闭上了眼睛:“她看谁的眼神都很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凤绫罗感觉到皇甫云的后背若近若离的贴着自己的后背,心里百感交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我明白!”
“你不能把我囚禁在这里一辈子!”
“明日一过,我还你自由,留下来,还是离开,你自己作抉择!”
凤绫罗一愣,问道:“你……怎么突然……”皇甫云低声笑道:“因为我知道,你凤绫罗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越是把你禁锢在我身边,你的心就会离我越远。我愿意让你这只凤凰自由飞翔,总有一天,你会飞累的,
再也飞不动的时候,我再把你带回来,那时,你也没有力气跟我闹了,跟我吵了,就算我抱着你,你也懒得挣扎了,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怀中,沉默的老死!”
凤绫罗咬住自己的唇,眼泪滑落眼眶,枕头上也湿了一大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烟雨阁后院的凤樱树下,你坐在那里抚琴吟唱,唱的曲子是《何不曾相忘》!”
“几时云霄肠寸断,几时残红带泪痕。几时鸳鸯悲聚散。几时心碎梦中魂。皇甫云,何不曾相忘?”
“说忘就忘,那你又为何忘不掉这十几年来那所谓的仇恨?我爹杀了你娘,是你娘暗算在先,我爱你入骨,却是你先闯进我心里在先!”凤绫罗无奈的说道:“皇甫云,皇甫青天是你爹,你维护他,那是情有可原!可我娘凤盈盈,无论是不是暗算你爹,可她终究死在你爹手里,我难道不应该报仇吗?我从小与我娘一起流浪,颠沛流离,每日看她喝醉流泪,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的小小幸福,却被你爹亲手毁了,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何要如此
执着!”
皇甫云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听到你唱歌,也没有闻声去寻,就不会有今天了!是我咎由自取!”凤绫罗冷笑一声:“如果当初我不假装成为烟雨阁的卖艺女,通过你来接近皇甫青天,我也不会有今天,不会因你心烦意乱,不会因你乱了方寸,不会被你囚禁在你的房间里,更不会被你强行侮辱,也不会听你此时此刻的后悔。我可以在桃花山庄每一次放粮施粥的时候刺杀他,每一次在他经过盟主堂的地方埋伏他,甚至可以装成下人混进
桃花山庄杀了他,却偏偏想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办法,跟你成亲,如今失败,后果难堪,是我咎由自取!”
皇甫云此时睡意全无,再疲倦的身子,也不过如此,早已疲倦的心,早已习惯的身体。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后悔,而是遗憾它有了一个我满意的开始,却并没有按照我想要的继续发展下去。“我唯一的心愿,是想回到第一次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或许会做得更好,一开始就得到你的心,自此再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他忍住想要翻身搂住
凤绫罗的冲动,而是盯着桌上的那盏油灯,灯油快要燃尽了,等到陷入黑暗的时候,或许自己的这颗心,就不会觉得冰冷了。
越是黑暗,越不会被人看到伤口。凤绫罗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闷得难受:我快要崩溃了,我快要承受到极限了,皇甫云,你不让我死,又不让我放弃报仇,可你知道吗?我不能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自
己的内心!所以,我只能选择对不起你……
天微微泛亮,但已有不少从外地而来的商人和探亲的百姓正在从洛阳城里进进出出了。而不远处一名女子正缓缓走来,身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衣,身姿婀娜有致,每走一步,便露出精致玲珑的纯白色的绣鞋,她戴着一顶斗笠,斗笠覆着一层白纱,即便看不
到此女子的容貌,也知她定是位脱尘美人。
而在她背上,正有一个八九岁的少女昏昏欲睡着。
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洛阳城,只觉得口干舌燥,也怕自己背上的少女会渴了饿了,准备去找一条溪涧。
寻找溪涧的途中,她意外的看到几个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大路中央,很显然,杀这些人的人,并不怕有人发现这些人的尸体以此报官。
她细细一瞧,这些人中,有不少手拿佩剑的江湖人,也有不少手无寸铁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残忍,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若是遭遇劫匪,身上的钱财也该消失了才对,可见,杀他们的人,不是仇家,就是以杀人为乐的邪恶之人。
眼下找水最为重要,女子也没有过多的停留,背着少女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条溪涧
将少女放置在草地上,蹲在溪涧边,她掀开白纱,把它挂在耳朵后面,再用纤纤玉手捧起一点清澈溪水,凑到唇边喝了几口,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
女子看了看被自己放在地面上的少女,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也用指尖点了几滴溪水,凑到少女的唇边,喂她喝上一点。
尔后,女子重新背起少女,继续往洛阳城走去。
也快晌午了,女子的肚子开始抗议了,自己在这路上已有三天了,三天只吃了些野果,喝了点山泉,这会似乎饿的全身无力了。
都怪自己来的时候,弄丢了包裹,钱和干粮都在里面。
临近洛阳城的时候,女子发现了两户人家,便进了其中一家,却面露惊诧。
只见院中满地的血迹,还有残肢断臂,仔细一瞧,大概是一个小孩被分了尸,两条胳膊在这边,两条腿在那边,身子和头都相继滚到了院中不同的角落。随机她往屋子里进去,又发现地上有一位妇女,怀中抱着一个小孩,二人均已丧命,女人的头颅已经分家,只是藕断丝连,死不瞑目,她怀中的孩子心口的血洞已经干涸
。
女子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不忍和同情:“究竟是何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这家人!”
再往里一瞧,还有一位老妇也惨死在床榻上,喉咙处一道血痕,像是被活活勒死的。
女子抬起手,覆在老妇的额头上,却发现,她什么都看不到,却不奇怪,想从死人的头里看到梦境,自是不太可能。
见到如此场景,女子也没有心情寻找食物了,方才还觉得饿,此时却是觉得一阵作呕,恐怕见到食物也没有想吃的欲望了。
没办法,她背着少女这一路再不做停留,最后进了洛阳城,总算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女子叫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你知道赛华佗殷储在哪里吗?”
“没听过!”
一路问下去,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后来,女子看到一家客栈,听别人说那是洛阳城最好的客栈,心里想道:既然被称作赛华佗,想必也有些名望,既然这家客栈是洛阳城里最好的一家,势必会有很多达官
贵人入住,询问起来也比较容易。
便带着少女入住于天享客栈了。
问了天享客栈的几个人,终于有人说出了殷储的住处。
女子按照那人说的路线,又是一边询问一边寻找。
在这岔口之处,不知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的女子,拦住一个路过的男人,问道:“这位公子,请问,赛华佗殷储的府宅,是该往哪边走?”
“这边,直着走,你会看到一家当铺,那当铺对面的宅子就是赛华佗先生的住处了!”
女子还未开口说声谢谢,但见那人突然闷哼一声,随后两眼发直,一边闭上了眼睛,一边倒在了地上。
她再一抬头,便对上了一个女子充满了杀戮的眼睛。
“把他带走!”打晕男人的女子没有移开视线,俏丽的脸上带着浓厚的杀机,此人正是双飞燕之一的香燕,她对身后的几个曼陀罗宫弟子说道。
令香燕感到奇怪的是,这女子不但不认识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
女子又移开视线,看了一眼无燕,又看了看香燕,似乎确定她们是双胞胎后,才转身离去,按照那晕倒的男人给出的指引路线离开了。
“岂有此理!”香燕抬起手掌,便要追上去。
无燕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说道:“别冲动,你没看到她的眼神毫无波澜,一丝恐惧和惊讶都没有吗?她应该不是一般人,定是个高手!”
“可是姐姐,我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内力有多深厚啊!”“有的时候,不见得武功高强便是大人物,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你跟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连我们双飞燕都不认识,我去禀报宫主,或许,这个女人对我们
曼陀罗还有用处呢!”无燕说道。接着,双飞燕便分开行动,一个偷偷的跟踪那女子去了,一个回曼陀罗宫禀报此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