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过后,未倾隐开始宴请所有身着红衣的人进入阚雪楼,女子同未穿红衣的人只好就此止步。安满算是跟未倾隐走得最进的小倌,他虽然是最低等的小倌,但是这张嘴可是连未倾隐都很满意的,能说会道,自然就留下来招待客人,所有小倌也都陆续回了属于自己
的楼层房中。
皇甫风和江圣雪都不能进去,所以远远的叫来了萧翎,跟他道谢,萧翎只说是举手之劳,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惹得皇甫风和江圣雪真心的尊重和敬佩。
看热闹的也相继散去,未倾隐又恢复了八面玲珑的老板娘身份,小黎也跟着忙前忙后,只怕哪一桌少了一道菜,一壶酒。
这一忙活,就是入夜,喝酒的人也少了,基本上离开的离开,留夜的留夜,还算安静。
未倾隐今日只穿着单衣就在外面跳舞,身子的确承受不了,这会觉得有些身子沉重,泡了个热水澡后,便准备早早睡去。哪知未倾隐刚吹了灯,正往床边走去时,只见窗户似是被凛冽的寒风狠狠地吹了开,她回身前去将轩床关好,再一回身时,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幸好她看见了那只在黑暗
中也会发出紫色光芒的蝴蝶。
“是你吗,紫魄?”未倾隐轻轻的呼唤着。
她听得见紫魄的喘息声,却不见他开口说话,便只好走去桌旁,又将灯点了上,这才看见紫魄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你吓坏我了,还以为招了贼呢!”未倾隐打趣道,但她方才的确被吓了一跳。
“恭喜!”紫魄特意来道贺,让她感到很意外。
可是紫魄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未倾隐便随身拿起斗篷披了上,还忍不住咳了两声,指了指桌旁的木椅:“坐吧!”
紫魄果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他轻轻的坐了下,未倾隐也坐了下,就这样看他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要穿单衣在外面跳舞?”
“其实那件红纱,是我挂在房里的那件凤冠霞帔的里衣,可我不能让其他人看见我那件尘封了许久的红嫁衣!”未倾隐苦笑道,“好像我嫁不出去了似得!”
紫魄这才瞧见房间的暗处,果然驾着一件凤冠霞帔:“所以,你如此招摇,就是为了引慕雪隐现身?”
未倾隐笑着点了点头,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全然是,我跳的那支妃子笑,代表结束和新生,我很想放下这里的一切,做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未倾隐很意外,紫魄这样的人,也会如此热心吗?
看到紫魄没有表情的面容,未倾隐又暗自摇了摇头,说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穿上那件凤冠霞帔,然后嫁给最心爱的男人!”紫魄听后仍旧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拨动,很显然,他知道未倾隐喜欢自己,也在暗示自己,可惜他对未倾隐,似乎并没有多少情意:“我来是想告诉你,白之宜的脸因为我
而受到损伤,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的脸,她轻易不敢出曼陀罗宫,因为她现在的嗜睡症很严重,这段日子,你最好不要一个人住在这第七层楼阁里!”
“我不怕死,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能特意过来提醒我!”未倾隐轻轻笑道,紫魄能把白之宜现在的弱点告诉自己,是代表他很信任自己吗?“曼陀罗宫的紫魄,和阚雪楼的老板娘夜里私会,传出去,叫人如何作想呢?你们说,皇甫青天会不会把你们整座阚雪楼的人都抓去盟主堂审判?”一个身着白色劲衣,戴
着银色面具的人推门而入。
未倾隐看他虽然穿着男装,又带着面具,可是只有女人才有这样婀娜的身姿,而紫魄也是第一个时间就认出了此人,面色一变:“白之宜,你想干什么?”
“居然被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很好奇,东方闻思女扮男装,皇甫雷是用了多久才知道的?”白之宜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血痕的脸,笑的诡异。
白之宜的骇人,未倾隐早就一清二楚,可是现在亲眼看到天下最恶毒的妖妇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倒是并没有多少恐惧之心,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可她的脸为何如此熟悉呢?未倾隐暗暗想道。
白之宜笑道:“紫魄,这就是你相会的未倾隐吗?不愧是十大美人之首,从蓝澈,到未倾隐,你真是艳福不浅啊!”紫魄看到未倾隐正在仔细打量白之宜的脸,也怕她看出什么,便说道:“我不知道你要来干什么,现在你随我回去,你现在正是突破第五重紫最重要的阶段,你不能随意出
来!”
“我来的目的,你不是已经告诉未倾隐了吗?这张脸已经受到了损伤,我就只能将就一下,用她未倾隐的脸皮了!”白之宜缓缓笑道。
紫魄冷声道:“你敢!”白之宜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紫魄,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一没有破窗而入劫走未倾隐,二没有派人来骚扰过她,我只是女扮男装从阚雪楼的大门坦坦荡荡的走了进来
,我会留她一命的,你大可以放心!”
紫魄将未倾隐护在身后:“你先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有一个人知道白之宜来过,我就只能杀了他,明白吗?”
未倾隐点了点头。
白之宜却大笑起来:“你果然还是为我着想,放心吧,那个唯一知道我来者不善的小丫头,已经被我送去了连鬼都找不到的地方了!”
未倾隐一惊:“小黎?你把小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化为一滩脓血,你去清理掉就好了!”白之宜杀了小黎,却能用着如此轻功的口吻说出来,可见她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未倾隐的身子一颤,便要推门跑出去,紫魄见状,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房中,另一只手将门关了上:“你这么激动,会惊动他人的!”
“紫魄,小黎跟了我很多年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未倾隐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她很悲伤,但是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的她,也已经习惯了。
白之宜在未倾隐的房间里肆意走动,眼神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拨动,淡淡的香粉味道,红色桌布,红色纱幔,还有一件华丽的凤冠霞帔。
曾几何时,自己的闺房也是这般,可是现在,是漫无边际的冰冷,和毒气弥漫的诡异清香。她轻轻的回身,却给人一种十分霸气的感觉,只是布满血痕的面容让人觉得恐怖诡异:“真是心地善良,楚楚可怜啊!难怪连紫魄都被你迷住了,竟肯为了你,背叛本宫主
!”
紫魄从未倾隐的眼中看到一丝杀意,可是未倾隐却愣住了,那一抹冷笑十分熟悉,猛然想起,惊呼道:“为什么你的脸,跟公子如此相似?”
“因为这就是慕雪隐的脸,怎么,难道紫魄没有告诉你,他已经找到慕雪隐了吗?”白之宜冷笑道。
未倾隐惊讶的看着紫魄:“紫魄,你真的找到公子了?什么时候?为何,你没有告诉我?”
紫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难道要跟未倾隐说,是因为觉得慕雪隐很特别,特意带他回曼陀罗陪自己两天,结果被白之宜暗中下了毒手吗?她会信吗?
白之宜唯恐天下不乱,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紫魄他把慕雪隐带回了曼陀罗宫!”
未倾隐不敢置信的踉跄了几步:“紫、紫魄,是你把公子……交给了白之宜?”
“我是把慕雪隐带回了曼陀罗宫,但是我并没有把他交给白之宜,信不信随你!”紫魄低声道。
未倾隐有些失魂落魄,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公子的脸,给了白之宜,那公子呢?他人呢?”“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九死一生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话也说不了,手脚都被人挑断了筋脉,身上伤痕累累,只有那张脸是完好无损的,白之宜把他的脸毁了,他一心求死,想去九泉之下陪伴十夜,我便成全了他,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红色蝴蝶吗?那就是用慕雪隐的骨灰做成的!”紫魄虽然很不忍心告诉未倾隐真相,可是慕
雪隐对她有着很特殊的意义,所以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慕雪隐的死,犹如晴天霹雳,未倾隐一时难以接受,眼前一黑,险些昏厥,紫魄及时将她扶住,她才站稳,眼泪瞬间滑落眼眶,最后趴在紫魄的怀中哭的泣不成声:“我找
了公子这么多年,等了他这么多年,想了他这么多年,他却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受了这么多苦,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紫魄轻轻的抚摩着未倾隐的后背:“人死不能复生,对于这样的慕雪隐,其实死,才是解脱,我送他最后一程的时候,他其实很幸福!”白之宜看到这一幕,简直无法相信,紫魄除了对东方闻思以外,居然还能这么温柔,便有些嫉妒:“未倾隐的脸,我势在必得,就像当初我想要慕雪隐的脸那般,紫魄,你
一样阻止不了!”紫魄知道白之宜未必想要未倾隐的脸,但她此次亲自前来,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便说道:“你想要一张美人的脸,我去为你把江湖美人榜排在第二位的秦素素抓来
,但是未倾隐不行!”
“可我只想要未倾隐的脸!”白之宜冷冷说道。
未倾隐恨恨的看着白之宜:“白之宜,是你害死了公子,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大言不惭!”话音刚落,白之宜便一掌朝着未倾隐挥了过去。
紫魄立即拉着未倾隐闪到了一边:“够了,你想惊动其他人吗?白之宜,如果此时你忽然反噬,岂不是得不偿失?”
“紫魄,你能保护她一时,你能保护她一世吗?”白之宜收回手掌,满眼的愤怒和冷漠,“我还以为,除了东方闻思那个丫头,你不会如此多管闲事!”白之宜最后冷冷的看了未倾隐一眼,未倾隐本来充满恨意的目光却忽然多了一些恐惧,为何?因为白之宜看着自己的目光,分明充满了杀机,可她却没有再出手,而是重
新戴好银色面具,推门而出。
她不知道白之宜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紫魄松了口气:“未倾隐,好好活下去!除了丫头,我本不会对第二个人再说!”紫魄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有耐心去安慰一个女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丫头能让他为之出生入死,可是方才,他却不希望未倾隐死,大概,这世上,他就只剩下一个让他
不用担心会被出卖的朋友了。
未倾隐,好好活下去。紫魄丢下这句话便再一次神秘的消失了,可是未倾隐却已经近乎崩溃,十几年的信仰就这样崩塌了,支撑着自己在这阚雪楼里度日如年的公子慕雪隐却忽然不在这个世上
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阚雪楼是为了慕雪隐开的,她如此八面玲珑是为了让慕雪隐回来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尊重,可是现在,一切都像是梦,随时都会烟
消云散。
死?她的确想到了一死了之,以命还恩,可是因为紫魄的那句话,让她犹豫起来。
除了丫头,我本不会对第二个人再说!紫魄还是在乎自己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即便如此,未倾隐还是决定暂时振作起来,将那只红色蝴蝶本以为是紫魄送给自己的礼物,捧在手心里最后大哭一场,才将之安葬。
一代公子慕雪隐,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他的墓碑上没有一个字,只是被漆料染成了红色,那是慕雪隐最爱的红色。直到后来有人看见了这块被风雨洗礼的红色墓碑,亦不知是谁的,却给人一种此墓碑的主人,生前一定是风华绝代的感觉,殊不知,这块红色墓碑,只属于慕雪隐,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