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小观堂门前,山谷里难得吹起了风。树叶轻摇,松涛起伏,沙沙的微响,让人甚至能忘了,刚才这么个地方,有那么一群人,差点要以性命相搏。
“在想什么呢?”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田长老的声音。
“喔,田长老,您东西拿到了啊?我,我没想什么。”凌朗有点恍惚走神了。之前因为龟田那一句“山上的人下不来了”,而担心望龙居的情况,当时还来不及细想,但是事情安定下来之后,他顿觉得自己内心,百味交杂。
田长老扬了扬手中那卷像画一样的东西,微微笑着说:“拿到了。我们走吧。”
“喔……,好。”凌朗明显的还是有点心不在焉。不过田长老也没追问他原因,身形一动,就向山下飘去。
凌朗紧跟而上。
来时有真龙跟随,回时清风作伴。
看到凌朗魂体有点“慢腾腾”的,田长老在前面停下来,等了等他。
“孩子,有心事,和我说说吧。古佛寺那边,不是太急,法世宗自有他们的底蕴,不会那么轻易被人误了的。”看到凌朗有点茫然的双眼,田长老还是决定主动开口问个缘由。
看着田长老那脸上关切的表情,凌朗终于下定了决心。
“田长老,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就那样随意地去定别人的生死么?那怕这个人和自己的价值观完全背道而驰。就可以么?”凌朗突然由那个肥胖男子,想到了那晚上的两个“母女”怨灵。当时,他觉得龙天不问青红皂白,就灭人魂体,还说他人鬼不分,他是非常不服的,所以在秦岭别院里,还为此做过了一场。
但是今晚,轮到自己亲手杀人身、毁人魂,又是对的么?就因为自己看不过去,就能凭着自己的喜恶而来?那这样,自己又跟龙天他们有什么区别?难道,人真的终究有一天要变成自己原本讨厌的人?
“孩子,今晚这样的事,换成了龙魂的其他人,如果又正好有能力,那么龟田那些人都会难逃劫难。至于罗姓男子或许会暂时保得了性命,然后交由龙组查清事迹之后,再秘密执行刑罚,终究也是逃不了的,不过最多也就是三魂能各得其所罢了。”田长老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
“龙魂附属于华夏国,龙组隶属于华夏国。但它们毕竟都是特殊的组织,都有判人过错,定人生死的特权。你可能会问,这难道就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只想告诉你,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的事。”田长老抬头望了望天上,然后接着说。
“阳光有照不到的黑暗,人就更加没法事事都有道理可讲。远的不说五胡乱世,不说异族八国祸害。近点的就比如当初日照国入侵华夏国,烧杀抢掠,祸害淫肆,也有人想要跟他们讲道理,但是一步步退让,忍辱,换来的是什么?山河破碎,饿殍四野,惨死之人又何止千万,他们讲道理了么?这是国辱啊,它已经流在了每个华夏国人的血脉中,你可以淡漠,可以凉薄,甚至可以避世旁观,但是你不能忘了。”这个时候的田长老,不像一个得道高人,更像是一个百战老卒。
“老道我活了近百岁,经历了多少乱世?又在这高处,从上而下,看得更是清楚。我也追求那长生,追求那大道,但人越活得久了,反而越是放不下的,因为人都执念的。唉……”田长老突然叹了一声,但凌朗想不清为了何故。
“那日照国亡我华夏之心,断我宗嗣之根不死不绝,又有异族相助,所以他们不跟我们讲那道理。千百年来,华夏国运衰落,又被多方计算,所以华夏有志之士,也不得不束手束脚,谨慎行事。就怕再有那种被人欺辱,被人狞笑着当猪狗宰割的惨剧发生。也许更高的那些人,这亿万人都是棋子,只是他们凝聚气运的工具,所以他们不在乎,但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做不到啊。”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霹雳,雷声隆隆。
田长老笑了笑,又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天上说;“看到没有,这世道,很多时候,那怕就是这么回事,但你有道理都不能讲的。”
此话一出,霎时,天空银蛇如网,狂风凭地大起,原本还有一丝月华的天空,黑如锅底,竟似有仙人在斥责田长老大放厥词。田长老已经接触到大能境界,再进一步,就能口含真宪大义,自然容易引发天人感应。
田长老脸色也是微变,想不到今晚自己只是发发“牢骚”,略诉心怀,上天竟然就有要将其镇压的气势。
凌朗心里突然一阵无名火起,口中大喝:“武安君,请出手。”
往日里,凌朗无论是对关公圣魂,还是对白起军魂,都是执晚辈之礼,极为的尊敬,从不把他们看作是胁侍。但是这一声里,竟然有了点“命令”的语气。
身穿战甲,端坐王座的白起军魂,显现而出。他双眼平和地看着凌朗,并没有因为凌朗那略带强硬的语气而生气。
“武安君,帮我把这满天的雷霆斩断,把这一方天空的黑暗肃清。那云后之‘人’,之神,之仙,随你处置。”凌朗大喝道,只觉得一颗心,憋得很慌,憋得很慌。如果可以,他口中说的这些事,很想自己去做来。
“山、山、山、山呀……”四山齐出,莲在其中。但又有所不同,那三座单独的山峰,竟然有融和重叠的趋势,形成一座更高的大山。漫天的雷光中,天地之大,那一座座山岳巍立,虽然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但照样有着无畏无惧之意。
匹夫一怒,天又如何?
看到此情此景,那白起军魂平和如水的双眼,精芒暴射,身后的那怨魂星云,更是煞气冲天。
“好,好,好,正该如此。”说完,身化千丈,千军万马,无数战车旌旗,簇拥周围,直冲九重天上。那条黑龙原本有点畏惧那些闪电,此时也全力展开,同样千丈大小,弯曲蜿蜒,紧随其后。
“大胆……”
“大胆……”
天空之上,有无数的声音呵斥,声音如雷,洪亮宏大。
“哈哈,我白起生前,战戈所向,神州颤抖,神鬼辟易。现在死了两千多年,就大胆一次又如何?”千古杀神,只忠所忠,却不畏神佛。
一时,天之上,云之后,黑烟滚滚,又光华闪烁,无数的雷霆闪电,像打铁时的火星乱溅。
然后黑暗渐散,这一方天地,又要回复清明。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黄吕大钟,远比之前的怒喝要来得更加浑厚,威势如铸,竟然让人生出了顶礼膜拜之心。
凌朗只觉魂体一时震荡如沸水,莲蕊上的小人儿也是脸色煞白,连忙低眉诵唱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经文符语。
“哈哈,今晚借你之福,得看此奇观。老道我也聊发少年狂,却要舞上几剑。”说完,抽出身后宝剑,脚踏七星,行云流水,对那些种种异象,不理不闻不见。
而此时,不知在多遥远的一方之界,又好像只是在头上三尺。有一尊佛陀,端坐莲台,手作自在印,乍看似只有方丈,但仔细看时,又不知道身有多高,体有多大。
然后看着“下方”白起军魂在横行恣肆,他嘴角含笑,大慈大悲,一手拈花,一手伸出,初时只有蒲扇大小,到这星域中心天球时,竟然已是遮天蔽日。
一声龙吟,扶摇而上。却是那关公圣魂,自动显现。不过刹那,就来到了那大手之前,昂首而立,身边有参天古树,万丈青龙,悍然顶住了那欲一捞而下的手掌。
那佛陀又是微微一笑,法体轻晃,就欲亲身而至。突然又似心有所觉,停了下来。
却见三道光芒一闪,已出来三个身影。其中一个持刀执剑,长袍玄青;一个拖刀捋髯,全身七彩;第三个金光熠熠,一手负身后,一手捧春秋。
“燃灯古佛,所欲何往?”却是那持刀执剑之“人”,开声喝问。
那佛陀微笑不减,却是也没去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那金身执书的身影上,佛口微张,开口询问:“关圣帝君,所欲何来?”
“佛知我,我知佛。”金身执书之人,淡淡地回道。
“善,皆知如来。如我偏要行此事呢?”佛陀不惊不怒不动,笑着问道。
“正好做过一场。”那个身披七彩衣冠的人,一手捋长髯不变,但是那原本拖于身后的大刀,已经是刀尖竖立。
佛陀默然,微笑褪去。
“哼”一声传来,声音似乎能覆盖万界,奥义难明,又似是真理大道之言。
此声一出,连那个持刀执剑之人,都脸色微变,身穿七彩衣冠的也是神情凝重,唯有那金身捧书的关圣帝君淡淡一笑道。
“莫非欺我东方无圣人否?”
又一“哼”声传来,同样的奥义晦涩,却比之前一声,更加的肆意张扬,咄咄逼人,似乎这天地都只是他手中之剑,剑中之道。
“两位道友,都回来吧。自有因果,尚不是时候。”声音悲苦浑重,大慈大悲,让人心中再难生那邪妄之念,也无争夺意气,更仿佛能开人智慧,消除一切烦恼。
佛陀拈花又笑,尔后法身隐去。
余下那三个身影也是彼此略作一揖,然后相继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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