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剑见金铃眼中防备之色已消,唇边不由带了点笑:“好的,你不喜欢的话,我不叫便是了。”
金铃哼了一声,然后便一边撑着树干,一边想要站起来。也是那时无剑方才发现,金铃之所以一直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皆是因为他左腿受了伤,只不过方才他下摆遮住了伤口的缘故,祂才未曾察觉。
“你先别动,我帮你看看伤!”话毕,无剑便疾步走了过去,低头仔细查看金铃腿上的伤——伤口深可见骨,似被利爪抓伤的一般,而且诡异的是,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无剑还是初次见到黑色的伤口和血,难掩惊讶道:“金铃儿,你长的这么白,怎么血是黑色的?还是说,越是看上去如雪一般的人儿,血便越黑?人的血也是分颜色的吗?”
金铃似乎早习惯了无剑一定会说一些没常识话,当下也不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无剑,语气平静的解释道:“伤我的那只魍魉爪子有毒,所以伤口才是黑色的。”
无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了,我还以为人的血也是有很多颜色呢。”顿了顿,无剑又着急道:“那这个毒可有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
金铃淡声道:“无碍,你让我稍作休息,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金铃说这话的时候,眸静如水,语气无喜亦无悲。
无剑半个字也不相信:“如果不严重的话,你早就站起来了,根本不会在这里等到现在。而且,伤口很疼吧……否则,你的左手也不会一直紧握成拳。”
金铃握拳的左手一松,然后别开了脸,声音有些恼羞成怒:“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若是旁人,一番好心的关怀却被对方如此冷待,多少都会觉得自己热脸在贴对方的冷屁股,进而不会再理会对方。
但就如金铃了解祂一般,无剑也深知金铃的口是心非。这个骄傲的少年,就算是伤的如此严重,也不愿意麻烦同伴,更不愿意让同伴发现自己的痛苦和脆弱。
思及至此,无剑不由叹了口气。
祂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柔软的金发触感十分好,既像是最柔软的云,也像是在摸皮毛光滑的猫。
一被他人触碰,警觉性灵敏的少年立马便拍开了无剑的手:“不要碰我!”
金铃下意识用的劲儿有些大,无剑白皙的手背顿时红了起来。金铃看着祂被自己拍红的手,似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了,微微抿了抿唇,解释道:“是你先动手的,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无剑也不生气,只是再度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快乐的时候可以悄悄偷着乐,但痛苦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说出来。
因为有时候如果强忍着不说,旁人就永远不知道你有多痛苦。
我们是同伴不是吗?所谓同伴我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理解的,但在我看来同伴就是,你愿舍生护我无怨无悔,我便可为你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金铃咬了咬唇角,没有说话,只是准备去拍无剑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无剑看着少年的眼,温声对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是你天生便对旁人如此防备。我只是想和上次一样告诉你,可以尝试依赖一下同伴,至少在受伤的时候,不要硬扛着。眼下这冰火岛魍魉横生,危机四伏,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受伤依赖旁人的时候,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金铃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他洁白的脸上落下了细碎的阴影。
有风拂过树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而落,良久,无剑方才听他用极低的声音开口道:“可是……依赖旁人的话,旁人不就知道自己此时的脆弱了?”
无剑眉梢微挑,用理所应当的口吻回道:“可这世间没有谁是无坚不摧的,至少你我都不认识那样的人。”
金铃闻言,紧皱的眉头总算渐渐松开。
这一次他没有拍开无剑的手,而是动作慢慢地将无剑的手挪到了一旁。
在这一过程中,金铃一直没有抬头,只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对无剑说:“那个毒必须要割开伤口挤出来,但中毒以后,我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消失……”
无剑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便拔出了腰间那把漆黑的佩剑,神情严肃的对金铃道:“事不宜迟,你且告诉我,应该怎么割?”
金铃对着伤口处比划了一下:“这些伤口是向右斜划的,现在都差不多被冻结痂了,你往反方向划一刀,然后用力挤出毒血,直到流出来的血重新变红为止。”
无剑听话照做。
通体漆黑的长剑看似不起眼,只轻轻在金铃伤口处一划,便出现了一道整齐的伤口。无剑深吸一口气,便用力将毒血往外挤出。黑色的血浸透了祂的手,也染黑了一地的白雪。
无剑仅是看着那些伤口都觉得疼,可从头到尾金铃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坚强倔强的样子,有种远超他年纪的稳重。
待伤口的血重新变红,无剑便撕下一块干净的内衫,待重新撒上止血的金疮药后,便仔细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金铃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疼出的汗,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有些虚弱喑哑:“目前暂且没事,但我眼下没办法行走,否则加速活动以后,毒素很快就会扩散到全身……”
无剑一听金铃的话,二话不说立马便背对着金铃蹲下了身:“我背你回去吧。”
金铃看着无剑的背,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了祂的脖子。在冰天雪地中站了这么久,背上自然如冰似雪,没有任何温度。但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金铃竟恍惚觉得,这个家伙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干净又温暖。
无剑动作轻柔地避开了金铃受伤的地方,确定平稳地扶住了他的腿后,方才缓缓站了身:“走,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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