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瞪口呆的孙丰愣了一会,咳嗽一声道:“平身!”
然后胖老头一把握住孙丰的双手,就像爷爷见了亲孙子一样,热情无比的道:“齐王殿下,可想死微臣了,微臣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来!来来来,我们堂内一叙。”
孙丰莫名其妙的被胖老头杨可素拖进太守府中的内堂,被请上主位,还没开口,杨可素圆咕噜的身躯又是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痛哭流涕的道:“微臣失职,请齐王殿下降罪。微臣前段时间发现北方大国‘被莽’有调动军队迹象,便前往边境视察军情,竟然后方不保,让那个黄磐龙老匹夫串通外敌,发动叛乱,害的卢鼎城内,整个天荒区都陷入战乱之中,死伤无数,微臣乃是千古罪人,请殿下责罚!”
孙丰目光微冷,却是不动声色。
其实这几年来,北莽异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种种调动兵马的迹象,都显示出北莽此刻的军事方针可能有所改变,而目标显然是针对大通。
眼前老人以“边境军情异常”为由,离开卢鼎城,以致后院起火,未能及时平叛,自己还真的无法过于责罚对方,可谓是老奸巨猾。
加上现在黄磐龙已经彻底死亡,死无对证,让孙丰也无可奈何。
最重要的是,孙丰孤身一人来此,天高皇帝远,手上有没有一兵一卒,想要动摇这些在此深耕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老狐狸,还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唯有淡然笑道:“爱卿无须自责,你也是因为军务缠身,加上黄磐龙身为朝中重臣,却不思报国,反而叛乱,心怀叵测,让大家都措手不及,不能完全怪你。但是黄家乱臣贼子,行叛逆之事,罪大当诛,本王希望你立刻发兵讨伐黄家余孽,务必要将其党羽完全拔起,一个不留,特别是他的儿子黄震北,在军中身具要职,之前却是对本王行软禁之事,实在是罪该万死,实在是我朝军中毒瘤,绝对不能放过。”
孙丰原本还以为这个杨太守与那黄家关系甚密,还会犹豫拖延一番,不料那杨可素闻言却立刻正容道:“殿下所言极是,其实微臣早就已经下令全城缉拿黄家余孽,至于那个黄震北更是重军围捕。可惜刚刚得到消息,黄震北似乎早有准备,已经离开军营多日,行踪渺茫了,直到现在,只是抓住了部分家眷,实在是微臣办事不力。不过微臣已经下了死命令,发兵十万,出城搜捕黄震北等余孽,绝不放过。现在黄家被捕家眷都已下狱,不知殿下是否需要亲自提审他们?”
孙丰对眼前胖老头这才真正刮目相看,心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个杨太守能够作为一个外来户,却最终在此地站稳脚跟,成为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的存在,果然不是盖的,竟然料事如神,手脚如此之快,将一切安排妥当,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丰沉默半晌,摇头道:“黄家家眷,就按照国法处置吧,无须特别对待。”
杨可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突然低头道:“殿下英明,宅心仁厚,微臣佩服。殿下,微臣其实还有一事,需要殿下定夺。”
孙丰若有所思道:“说。”
杨可素鞠身道:“殿下请移步,随微臣来。”
当孙丰跟随杨可素来到一处堂皇礼堂之中时,看见礼堂中间,摆着了两队棺木。
都是顶级的“铁花梨”木,这种木头被称作寸木寸金,无比珍贵。
孙丰虽然心中早有预感,然而看见这两副棺木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此次之所以冒风险登门太守府,最重要的事情,其实不是为了对付黄家而来。
黄磐龙已死,黄家,其实已经不足为惧。
他这次来,为的其实是那一对命运坎坷的刘家爷孙两。
孙丰站在门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后,才重新移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棺木跟前,看着里面已经被细心打理过,显得干净利落,一丝不苟的两具尸体。
孙老头的头颅已经接上去,表情平静,仿佛睡去,唯有小女孩,一双已经空洞的双眼依然睁开,仿佛怒视这个世界,那些天道的不公。
杨可素叹息一声道:“殿下,此姑娘一身忠义,不输须眉,甚有过之,为了殿下安危,甘愿撞死在点兵台前,实在是感天动地,可惜这女孩满腹愤恨,怒黄家狼子野心,死不瞑目,曾经几次微臣想要让其闭目,都无法做到,实在有愧于殿下。”
孙丰细细审视这个小姑娘良久,仿佛百看不厌,脑海中此刻浮现的,全是与对方爷孙两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一个驾着牛车,敦敦教导后辈的黄牙老头。
一个犹如野人一般,几片树叶缠腰,从天而降的落魄殿下。
一个双手轻捂眼前,却露出一丝羞涩好奇微笑的乡间小姑娘。
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然而此刻却是一个站着,两个躺着,阴阳永隔。
孙丰突然咬破手指,露出一滴晶莹血珠,轻柔抹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微笑轻柔的道:“她心地善良,又如何会去记恨别人?她只是想着还要望一眼那个没用的殿下,所以才一直睁目等待而已。”
仿佛冥冥中有灵一般,当孙丰轻柔的手指,在姑娘额头抹过一道鲜艳的红色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让在杨可素为之惊叹。
孙丰转身,目光冷厉,扫了杨可素一眼,杨可素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中竟然一颤。
只见孙丰漠然的道:“你做的甚好,将他们好好安葬,本王算欠你一个人情,必定归还。”
杨可素心思深沉,一般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然而这次他被孙丰眼睛一扫,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心中微惊,不由身体放的更低,闻言赶紧道:“齐王言重了,微臣为齐王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当孙丰与杨可素两人来到议事大堂里的时候,发现一群大小官员,不下上百号人站在下面,身穿文武官服,或闭目养神,或低头沉思,或低声交谈。
当他们看见大堂之上,侧门中走出来的孙丰两人时候,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望着两人。
一群人看见走在杨可素前面,虽然穿着简单,却气度不凡的英挺少年,不由心中一惊,俯身跪拜道:“参见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可素立刻驱前,低声道:“殿下,卢鼎城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基本都在这里了。请殿下训下。”
孙丰目光平静的扫视众人一眼,刚想坐下,突然一个不羁的声音,大声的道:“你自认齐王殿下,有何凭证?要知道以我得到的消息,齐王殿下,在上任隆地的路上,便出现意外死了。你不会是一个冒牌货吧。”
“朴将军你大胆,齐王殿下也是你能够质疑的吗?本太守能够证明,此人,正是齐王殿下。”杨可素眼冒精光,怒斥下方刀疤脸将领道。
此人虽不是卢鼎城四大姓氏之一,然而因为从小参军,大小战役无数,一步一个脚印爬到如今的“抚军大将军”的位置,多年积累,可谓是在军中根深蒂固,就连四大家族之人都要忌讳三分。
难怪此人胆敢第一个出面质疑孙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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