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青桑谷,夜深了也没见着南橘,杏仁趴在床上撒欢,女人的直觉告诉萧宁素,南橘现在肯定在侍弄她的宝贝橘子苗,果然是到了子时才看见累的半死的南橘回来,枕着杏仁就呼呼大睡过去。
天亮后,董昕与张纫寒二人都过来,一齐逼问南橘将朱橘苗栽那里去,三管齐下都没能打出个话来,最后是南橘被迫同意在朱橘成熟时每个各送十个,这才让三人旗开得胜地回去。
“什么人都是,就晓得抢东西吃,你说是不是?嗯?大黄?”南橘愤愤地挠乱了头发,被喊了大名的杏仁假装没听见,跳进了床底下偷吃橘子去了。
南橘见状,长叹一口气,这年头非但是人不可靠,连猫都势利眼啦。
萧宁素可不管南橘心里怎么想,欠了她的钱,总得还点利息吧,清晨采气后,在藏经洞奋笔疾书了一个时辰,惦记着那块千年雷击桃木,最近老是出见鬼的事情,做柄桃木剑辟邪才是要紧事。
出了藏经洞,萧宁素往青桑偏殿走去。道宗驻地中自然不可能只有主殿、戒律堂、藏书阁三处地方,如膳堂、炼器堂、炼丹阁、阵道阁等一应涉及到了日后修行,都会依主殿错落设置,除却朱紫夜市这样子容易令人玩物丧志的地方没有外,该有的其实都该有,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萧宁素要锻造出一柄辟邪桃木剑,自然去的是炼器阁,修真百艺,炼器、炼丹、阵道只不过是其中最常见的三种,因而修有余力或是于此有天赋的弟子都会寻一门做副业。道宗驻地里诸多执事,负责教习弟子日常修行,也要兼并对日后修途的开辟,确保道宗的万千传承代代流传。
最靠外的是阵道阁,修行阵道的弟子最喜欢在偏殿的必经之路上练练手,躲在暗处看有没有哪个倒霉鬼着了道,要么是被凭空被浇了桶水,就是莫名其妙地泼了一身墨,因此阵道阁里最是热闹,常年鸡飞狗跳的,一多半都是来寻仇讨说法,弄地栖篁真人头疼无比,吵地受不了了,干脆在偏殿过道上亲手画了个锁阵图,任谁都别想越过去设一个阵点。
但是修行阵道的弟子们反而是越挫越勇,竞相挑战栖篁真人这位阵道大师的锁阵图,就看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动阵点,放进自己的阵盘,经年累月下来,竟然是真的有人在开灵境破了锁阵图。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萧宁素如今路过还是要提防着那个不长眼睛的小鬼给她玩一个湿身诱惑,尽头就是炼器阁,深吸了一口气,将轻功身法催发到极致,愣是在数百丈的走道上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再度回头一看,看傻了眼的阵道弟子们立马缩回了头。
“谁泼的!”
谷下莫名染了一头朱砂的执事师兄怒发冲冠地冲进了阵道阁,萧宁素耸耸肩,假装没有听见里头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叹了口气,萧宁素又撑开了灵障,左手挡在脸颊前,这倒不是防着什么,而是不忍心看炼丹阁里一个个炸毛的鸡似的弟子们。尤其是好几个相熟的女弟子们也在其中,白日光鲜靓丽地出门,这会可能就是个疯疯癫癫的煤灰婆子,秉着现在留一线,日后好做人,萧宁素就当这里谁也不认识。
“砰!”一声炸响,无数块爆炉碎片溅出了阁门,幸亏萧宁素早有防备,否则躲过了阵道阁的暗箭,也耐不过炼丹阁的明枪。不消说,肯定又是那个倒霉家伙没掌控好炼丹火候,地火逆转烧了炉子。
“咦~”萧宁素皱眉看着被人抬去疗伤的炼丹弟子,被炸地焦黑一片,心想这种高危行业我还是不去了。
修仙问道往往是与点石成金、炼丹长生脱不开干系的,而丹药是修仙路上必不可缺的,小到辟谷丹,大到传说中一颗长生的升仙丹,都是丹道内涵。自从上古神农氏尝百草创立丹道起,神州炼丹师们便立志将神州亿万灵药灵物融汇成仙道丹药,无数代积淀下来,早已自成一派。地位崇高,不用赘言。
但修习炼丹术仍然是一件危险重重且颇耗钱财的事情,不论是引燃灵药的是地火、兽火、真火、乃至阳刚火,火者,桀骜不驯,有玩火自焚一说,便是送给炼丹师的,更何况灵药珍贵,休看现在的道宗驻地是无偿提供低等灵药练手,越是精深处,越是难以为继。
萧宁素也不是说没有有过修习阵道、丹道、器道的心思,一则是脑瓜子就那么大,阵道要求算术极精,否则无从心神控住动辄成百上千的阵点,二则荷包没有那么鼓,并且丹道不用脑子想都是以火行为佳,董昕那样的富婆正好,萧宁素还是免了。至于器道嘛,有女人抡锤子的道理吗?
翻来覆去,萧宁素感觉也就符道能学一下,剑修苦练剑术,剑尖坠石,单足立麦芒,岂是一个“稳”字了得?画符首重稳妥,二重真灵气充沛,如此一来,剑修辅学符道并不是稀罕事,好在萧宁素得一手娟秀小楷,写符箓就当修身养性了。
前提是这段日子抄了《道德经》……
又过了符道阁,这阵子符道弟子迷上了折纸蝴蝶,也不知谁出的主意,在纸蝴蝶上写了诸如爆裂符、电光符、真火符,噼里啪啦地比炼丹阁动静还大,萧宁素腾挪闪转了半天才摸到了炼器阁,抚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绪,这一路过来比过五关斩六将还狠。
萧宁素在炼器阁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不为什么,因为炼器阁里清一色的壮汉,一个个“嘿咻嘿咻”地打着铁,看的是毛发贲张。甫一进去就是一阵热浪,沟通了地火的器阁里堪比七月流火,这蒸笼立刻给了萧宁素一个下马威。
萧宁素捂着眼睛走过了一群光膀大汉,拾阶走上了二楼,那里才是订制宝器的正经地方。
管着炼器阁的是裘东青师兄,是道宗里小有声名的炼器师,连栖篁真人都直言有潜质升到炼器大师,打造出的宝器件件都是精品,萧宁素正欲求见,然而小童子却告诉裘执事近日外出,明日方归。
扑了个空,萧宁素有些懊恼,这一趟来百艺偏殿,堪称是惊心动魄,要是真刀真枪地打一架也就认了,偏偏是泼水、吹裙底这种下作手段,挨一下就是一群傻子哄堂大笑,偏偏还无法一个个揪着打回去,明日再来岂不是更是麻烦?
炼器阁二楼是正儿八经打造宝器的地方,因此没点真本事的炼器弟子是上不来的。按理来说裘执事不在,今日应该是没人开炉才对,怎么有一处是在生了火的?
问了童子,接引童子撇嘴道:“师姐说的是那个牛鼻子嘛?噢,就是秦师兄,呐,师姐不急吧,若是不急,小宝就和师姐说叨说叨这个牛……秦师兄。”
小宝奉了灵茶过来,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说道:“咱们炼器阁的办法都是照着道宗炼器正统法门来的,先控火,再锻铁,总得学会了走才能跑吧,譬如说是打一把剑,得先将打造出精钢,再锻成剑形,反复淬火,最后缠线开刃之类的,可秦师兄不认这个理。”
指了指二楼唯一一间炉火旺盛的炼器间,继续说道:“秦师兄说是自己钻研出了什么熔钢塑形法,奇怪极了,直接把钢水倒进模具里,炉火烧至,在钢水上一气雕出刀剑来,再突然冻住,虽说这样快是快了,但侥幸打造出来的器物都是硬而脆,根本不耐用,听说是有打造过一柄绝好的宝器,没想到秦师兄说那剑是古法锻出来的,又给回炉,师姐,你说怪不怪?”
萧宁素不懂其中的炼器道理,行家说怪,那的确是有问题,索性今日事毕,兴致来了,就背着手,悄悄走到了那位“秦师兄”的炼器间外边。
内间里赤红一片,那位秦师兄果真是在执着一杆铁毫在钢水上挥舞,铁毫?
萧宁素扒着看过去,竟然是真的拿一支五尺大毫,仿佛是以钢水为墨,在硕大铁水池中作画,红彤彤的光是渗出了一丝热浪,就令萧宁素睁不开眼,而那位秦师兄气定神闲地闲庭信步,让人捉摸不清究竟是在炼器还是在作画。
摇着头回到了阴凉处,萧宁素直感叹这种炼器之术闻所未闻,她要炼制的是一柄木剑,什么时候白鹫钢中的金铁雷气汲取光了再给这位“文人雅客”一洒江天好了。
嘱咐了小宝,待明日裘师兄回来以后一定要提前打个招呼,萧宁素可没有兴致来第三次,小宝自然满心应下,送捂着眼睛的萧宁素出了炼器阁。
清风一拂,吹散了浓郁的五金气息,满身的烟火铁屑味却是一时难以洗清,萧宁素往回折返,也不在乎被人捉弄了,伸手擒下了一只闪着噼啪电光的纸蝴蝶,看着符道阁旁的楹联。
“绳墨追曲,周容为度,嗯,上书,画墨。”
萧宁素心下一动,踏进了符道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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