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伙计听了更加尴尬,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讪讪的陪着傻笑。这时,内堂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的蓝色细布衣服,气量沉稳,一看就是掌事的执事,姚光启身旁的伙计刚要上前禀告,这执事一摆手微笑道:“我都看见了,你退下吧。”
说着中年男子来到姚光启面前,笑着行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尊驾请多包涵,您初次光临,伙计们年轻不懂规矩,怠慢了贵客,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尊驾到访小店,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嘛。”
姚光启看了看中年男子,倨傲的说了句:“你这人说话听着还算舒服,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执事笑着近前说:“不敢,小姓吴,您叫我老吴就行。”
姚光启的态度也缓和不少:“在下此番特意来到徽州,是因为一位友人托我买几块好墨,而且一定要上好的极品墨,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你的货好,你尽管开价,我绝不还价。”
老吴脸上的笑容比阳光都灿烂:“一看您就是行家,咱们店的墨,在徽州那是一顶一的好,我们要是没上品,那天下的墨都是下品。只是……不知道您的朋友,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没有?”
姚光启微微一笑:“我这位友人一直心心念念是一种很特别的墨,这墨原是十几年前一位故人赠与他的,他说那墨写出字来,纸间透出松油香和梅香,香味悠远,让人流连,因此我的朋友特别钟爱此墨,只可惜当初赠他墨之人已经不在,他不知此墨是何地所产,所以为了此墨,他曾托人在全国各地遍寻无果,此次我到徽州办事,他特意嘱咐我这次一定要给他买到。”
老吴听了淡然一笑:“您这位友人真是难得的雅士,以墨润字,墨香字圆,如今江南玩墨赏墨之风越来越盛,名士之间都以赏墨为乐。”
姚光启哪里肯听老吴的奉承,不耐烦的问道:“到底能不能找到?”
“能,能!”吴执事赶紧应承:“这样的墨少见,能做这样墨的匠人也极少,好在我们店经营多年,徽州所有有名的匠人,我们都有往来,一定能让您满意。”
姚光启特意强调:“我那位友人说,只要能买到十年前那种墨,他愿意出高价,而且只要当年那种墨,现在现仿制的他可不要。”
吴执事笑呵呵的说道:“这也好办,尊驾友人说的那种墨,并不多见,十年前做那样墨的匠人更是少之又少,我们只要一打听,十年前都有谁做过您友人那种墨,如果还有存货,就拿过来给您亲眼过目,直到您满意为止,可好?”说到这里,吴执事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价钱嘛,恐怕确实……”
站在姚光启身后慕容晴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宝钞,啪的拍在桌子上,姚光启端起茶微微饮了口,抬了抬眼皮说道:“这些权做定钱,够不够?”
姓吴的一看,竟然是一千贯,好阔的财主,立刻眉开眼笑的答道:“够,够,小的这就派人去找,看看十年前
是哪位匠人做过这种墨,一定让尊驾拿到跟十年前一样的老墨。”
从墨品堂出来,姚光启二人没有上车,而是在歙县的大街上逛了起来。女孩子都喜欢逛街的,慕容晴也不例外,一到了街上简直是如驴得水,左看看右看看,问问这问问那,高兴时就比量一下,比量完再蹿到下一个小摊前再看。
逛了一会,慕容晴回头一看,姚光启已经被落在身后很远了,便有些不快,返身走到姚光启眼前,故作生气的说道:“人家陪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就不能陪我好好逛逛街吗?瞧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咱们不是有进展了吗?”
姚光启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柔儿留下的线索,其实不是让我们顺着墨去找,或者根本就与墨无关,那我们怎么办?”
“啊?”这句话彻底将慕容晴问住了,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况且她跟李柔原本也不熟,并不清楚李柔的想法。
姚光启再次拿出了香囊,仔细的看了起来,这是一支红色的香囊,外罩蜀锦,内衬细砂,香囊不仅材质金贵,上面的绣工也十分精致,两面分别绣了一只麒麟和一只玄武,姚光启突然看着慕容晴:“你的香囊给我看看?”
慕容晴脸一红,小女儿态尽显,扭捏的说道:“干什么?”
姚光启催促道:“没时间给你解释了,你的香囊通常都绣什么?一般女孩子的香囊都绣什么?”
慕容晴这才意识到姚光启的用意:“一般女孩子香囊,都会绣鱼啊、莲花或者鸳鸯什么的。”
姚光启点头:“对呀,作为一个女孩子,香囊上为什么不绣花花草草?绣麒麟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还有玄武?”
慕容晴也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香囊上:“可是这个不是麒麟,这是老虎!”
“什么?”姚光启再次仔细看,这个香囊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他一直认为这是一只麒麟,怎么会是一只老虎?“你怎么看是老虎?”
慕容晴肯定的说道:“麒麟头上有角,老虎头上没角。”
经慕容晴一说,姚光启也觉得这应该是老虎,他盯着慕容晴:“女孩子的香囊,为什么不锈瑞兽麒麟,而要绣一只老虎?”
慕容晴也答不出来,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的香囊,为什么要绣玄武和老虎。
来到歙县的第三天,当姚光启再次踏入墨品堂的大门时,那位姓吴的执事亲自出门热情的迎接了姚光启,其热情程度比上次还高:“尊驾您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办好了,您说的那种墨,我们还真找到有人曾经做过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我们,今天带着那种墨亲自前来,让您过目。”
姚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贵保号果然有信用,这么快就能办妥。”
姓吴的执事显得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既然收了您的定钱,我们自然要上心的,没有让主顾失望的道理。您稍坐,估计那人很快就到了。”正说着,姓吴的执事一抬头,高
兴的说道:“说到就到,他来了。”
姚光启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来到了墨品堂的大门外,手里捧着一只漆黑的木头盒子,正要迈步进来。
吴执事显得很高兴,热情的迎了过去:“正说你呢,那边的大主顾已经到了。”
姓吴的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那老者突然站着不动了,随即嘴角开始流血,眼角也开始流血,咯绑一声,手里的盒子掉落在地。姚光启和慕容晴见势不对,同时闪身来到老者跟前,慕容晴机警的扫视了一眼店外的大街和四周的房顶,随即转头对老者说道:“知道什么人杀你吗?”
那老者身体僵硬,直直的倒了下去,嘴里微弱的挤出一个字:“城”
姚光启刚要伸手去探老者的鼻息,但眼角突然扫到街角一个人影,那人影一闪进入了一个巷子,姚光启觉得可疑,闪身朝着那人影的方向追了下去,慕容晴随后也跟了上来。
追到巷子中,人影不见了,姚光启正要翻身上墙,突然听到后面慕容晴喊了声:“这边!”姚光启反应极快,回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追了上去,慕容晴已经在前方百步开外,而慕容晴的前方,却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在跑。慕容晴轻功十分了得,姚光启拼尽全力,也没有追上慕容晴,当然也没看清慕容晴追的是什么。
姚光启和慕容晴追了很久,一直追出城外足足七八十里,一直追到一大片竹林外才停下来。慕容晴还要继续追下去,被姚光启拦了下来:“你追的到底是谁?我怎么一路都没看到人?”
慕容晴有些泄气:“我也只恍惚看到一条人影,就追了上来,我只是觉得他往这边跑,但怎么都没追上。”
这个人影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杀死一位制墨匠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个问题,在回城的路上一直困扰这姚光启。
回到墨品堂的大门前,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笑容可掬的姓吴的执事,而是一群凶巴巴的官差。
“就是他们!”姓吴的执事指着姚光启和慕容晴:“他们非要找这种墨,又必须指定十年前制墨的匠人继续做。”
姚光启一听就明白了,姓吴的执事怀疑自己是凶手,心中暗骂蠢货,自己是杀手还会返回来吗?看到官差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姚光启不慌不忙的迎了上去。
最前面领头的衙役三十几岁,一眼大一眼小,下巴留着一缕小胡子,这衙役上下左右打量着姚光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你们是哪来的?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姚光启不动声色:“我们是京城来的,来买墨的,他没跟你说吗?”
小胡子衙役暴怒:“你他妈的老实点,现在是我问你,懂不懂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店家说,早就看你们不是正经生意人,装神弄鬼的装阔,跟我走吧。”说罢一摆手:“来呀,把他们绑起来,带回去慢慢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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