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站在少年,指尖上的白色光焰距离他的眉心不过一寸,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制服住这个狡猾的妖怪。可那根手指却偏偏没有落下,定格在这个微妙的距离。
少年睁着金色的眼瞳,绚烂的金光在这片夜色中十分亮眼,任何人看到都难以移开目光,包括此刻的张月,因为他在那金光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嘲讽。
“杀了我吧,如果你还有这个时间的话。”少年坐在地上,冷冷地笑着,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带着戏谑,还有一点恶作剧成功后的自豪。
张月将手指前移了几分,指尖的火苗愈发炽盛,“你当我不敢?”
少年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田松是个脆弱的人,欺骗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哪怕最后一刻他也要拿假钱和假密码来骗我。你知道一个制造骗局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张月没有回答,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少年笑了笑,“对,就是骗局被揭穿的那一刻。当他们精心绘制的面具被人撕碎时,那张大白于天下的,丑陋的脸将会摧毁他们的理智,无法言喻恐惧会占据他们的内心。啊,你觉得,一个惊吓过度的人会做些什么呢?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张月怔住了,指尖燃起火苗有那么一瞬间熄灭了,原本平稳运转的灵魂力出现了几秒钟的失衡,无形剑那张大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待张月回过神来,少年已经不见了,只有远处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还有向四周延伸的裂缝。“神行符吗?”张月自言自语。
“兑为泽,江河陷。”
少年走得很快,脚下升起一个个金灿灿的符号,让他速度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几近音速。但少年知道他无法长久保持,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偷学到最有用的妖法,缩地成寸,虽然只是残缺,但多次帮助他逃得生天。
少年还在竭尽全力地奔跑,他知道张月那逆天的灵魂力有多么可怕,但他并不知道张月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全力。直到背脊升起的那股恶寒,才让他清醒过来,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激怒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大地变得湿润,一种沉重粘稠感附着全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湿气笼罩,压得他无法呼吸。缩地成寸被限制住了,少年的每一步都迈的很艰难,他感觉自己全身都落入了水中,窒息感压抑着他。
“艮为山,五岳伏。”
少年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遭到了挤压,每个细胞都在呻吟,甚至灵魂都感到不堪重负。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的行动彻底封锁,这一刻,他连思考都成了奢侈。
“震为雷,天雷鸣。”
轰轰轰!接连不断地轰鸣,就像雷神的锤子,击打着天空,云层间闪烁着银白色的雷霆,明晃晃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少年的灵魂在发颤,那一瞬间,心智全失,更不要说升起逃跑的想法。他像个痴呆儿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张月眼睛微眯,灵魂力缓缓收回,脚下闪烁的八卦图也消散成光点,在黑夜中隐去。待得一切都平静下来,张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去管少年的死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一道倩影从街角的阴影中悄然走出,手里提着青伞,伞尖在地上轻轻划动,留下一道青色的痕迹,“真是一点都没变。”
灯光下,少女的真容渐渐显露,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发丝在她美丽的脸上挥舞,稍稍掩去了那清澈眸子里溢出的冰冷。她是颜夕,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颜夕低下头看着一脸痴呆的少年,举起手中的伞猛地一会,青光一闪,伴随着鲜血飞溅,一颗染血的猫头颅滚落想街边。那一抹鲜红,触目惊心。
“总是让人收尾,这坏习惯得改啊!”颜夕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手中的青伞不断流转着清辉,将方才沾上的血腥洗去。
……
张月翻过窗,微微喘气,他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特别是看到房间里满地的献血时,更白了几分。他低下身子,试探性地将手指放到田松的脖子上,他渴望从指尖上感受到一丝跳动,但奇迹并没有发生,透过指尖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冰冷。
田松死了,一支钢笔刺破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鲜血飞溅,墙上地上都是。他双目圆睁,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眼角处还有隐约可见的泪痕。
张月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将这双恐怖的眼睛合上,可当他伸手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时,他犹豫了,最后默默地收回了手。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到处洋溢着新生的气息,只有那个房间,缭绕着阴沉沉的死气。死气人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那种渗入心里的寒冷,让人不自觉地发颤。哪怕这个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死过人的痕迹。但推门而入的女人,依旧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咦?怎么回事呢?人呢?”女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一眼瞥到放在桌上的一张纸条,在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母亲,学校研究小组有了新发现,我要出差几天,要去实地考察,不用担心我。”
女人笑笑,“这孩子,就不会用微信发个信息吗?”
张月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直到女人离开,他才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抹疲态,叹道:“愿你安好。”
……
回到镜司,只有奶妈早早起了床,正在忙着准备早餐。一进门,便是熟悉的香味,是鸡蛋粥。张月摸了摸早就饿了的肚子,走进厨房,问道:“还要多久?”
对于张月的突然闯入,奶妈没有感到意外,继续搅拌着锅里的粥,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去把小夕也叫起来吧,我们有话对你说。”
张月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有自己的分寸。”
奶妈笑了笑,“你想多了,去叫醒她吧,不然你看着我们吃。”
张月伸了伸脖子,偷偷瞄了瞄锅里白黄相间的鸡蛋粥,悄悄地咽了咽口水,鸡蛋粥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张月点了点头,胡乱应了一声便上楼叫颜夕起床了。
站在门外,张月正组织着语言,门内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杵在门外干嘛?进来给我更衣。”
“醒了就起床吧,不然鸡蛋粥就没你份了。”说完,张月转身便要离开。
门内的人不乐意了,大声嚷嚷起来,“少骗我,你不叫我起床,你也没得吃。反正我是不饿的,你饿不饿我就不知道了。”
不多久,门打开了,张月靠在门边漠然地看着缩在被窝里的颜夕,“起床。”
“我里面什么多没穿。”
“早看腻了。”
“喔喔喔,我懂了,周浅颖的就看不腻,是吧?”
张月叹了口气,径直走向颜夕的衣柜,说道:“你要穿什么?裙子还是裤子?”
颜夕摇了摇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张月,“你是不是傻?我得先穿内衣。”刚说完,一条黑色文胸和黑色内裤就扔向颜夕,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
“你什么态度?”颜夕不满地抱怨道。
不待颜夕还有什么不满,张月依旧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叠好放在颜夕床头,“天气转凉了,穿多点好。”
“我觉得热。”颜夕笑道,“我要穿小裙子,不要穿裤子,快去快去,重新挑。”
张月没有言语,转身继续在衣柜里翻找。颜夕躺在床上,叫道:“诶,别把我衣服翻乱了。你一件件拿出来给我看,我觉得可以你就扔给我。”
“我很累了。”张月说道,语气少有的带着些怨气,也不再挑衣服,而是漠然地看着满衣柜的衣服。颜夕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心情不好?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张月坐在地上,慢慢挪到墙角,靠着墙让自己休息一下,“他们是无辜的。”
“你做的也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终归会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亡的事实。而你最该做的事,做了一半就丢下了。如果那个妖怪还有什么后手呢?它如果活下来,又会害多少个田松?”颜夕冷冷地说道。
张月说道:“他就算不死了,也变成了白痴……”
话未说完,颜夕就打断道:“他可以被奇怪妖怪控制,也可以被其他妖怪救走,无论哪种情况都会导致你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你到底懂不懂?”
张月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
许久,颜夕才指了指门外,说道:“出去。我要换衣服。还有,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去做任务了,在镜司里好好待着,想想你未来要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异灵人。实在不行,你就离开吧。”
张月缓缓站起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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