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警醒,程紫玉一睁眼,他便从榻边一个闪身就到了床边,随后睁着那晶亮宠溺的眼盯了过来。
迷蒙呆滞的眼,两坨微红的脸,两瓣艳红的唇,叫他看着就心驰荡漾的。
程紫玉倏地抱被坐起,睁眼就见他,惊还是大过了喜……
“傻样!”看她惊得像只兔子,他顿时好笑,伸手上来揉了揉她的头。
“快出去,出去!去外边等着。”她赶紧推着他就要往外撵人。
蓬头垢面的她,不想给他瞧见了。
而且她半夜才回,李纯这一大早就在,叫人看见了,说都说不清。
还有太后那里一早定会找姑姑来问话……
李纯一眼看穿了她,索性就一把搂过了她,紧紧纳入怀。
“让你少操心了。你太累了。”
昨晚,是他让太医在给她的补药里加了安神药,她的精神总处于紧绷状态,让他很是不忍。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先睡,一定会等他消息,她心理负担一直很重,家业前程,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明里暗里的鬼魅魍魉……让她无一刻不紧绷。连御医也一直说她忧思过重……
马上那么颠,她都能睡着,她究竟多累,可想而知。
所以,他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天亮前他处理完手头事,就紧赶慢赶过来了。
与夏薇两个问完话过来,看她睡得正香,怕吵醒了她,又怕盯着她会心猿意马,他便睡去了一边的榻上……
“你不梳妆也好看。我喜欢。”他笑得比清早窗口投来的第一道日光还要暖,趁她脸一红,他偷袭着啃向了她的唇瓣……
“甜的!”
在她反抗前,他便快速收笑,一脸深情将她掰过身,并从床头妆奁里拿过了一把梳篦,轻轻给她梳了起来。
程紫玉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除了掐了掐他,就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那些小伎俩就没有不得逞的时候,黔驴技穷到无可奈何,再到听之任之,她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大倒退,偏还跟吃了蜜饯一样甜……
“好了,别害臊也别大惊小怪了,早点习惯起来。你瞧瞧,皇上太后都睁一眼闭一眼,连一心护着你的丫头都知道回避给咱们时间单独相处呢,所以你就别操心了。还有,太后早就捎话过来了,让你好好休息,不用去请安。”
李纯说着说着突然乐了,下巴挂在她肩上,贴着她脸就笑了起来。
“皇上可着急,对你我走到了哪一步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关心一下,只巴不得你我早日开枝散叶。他听闻我还没拿下你,可是失望的很。
前几日,于公公给我送来一箱子赏赐。你猜是什么?呵呵,一箱子市井野趣读物!基本都是讲的那些个花魁爱上卖油郎,穷秀才追求贵家女,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
于公公还取笑我,说我皮囊声名在外,按理你该奋不顾‘身’才是。定是我为人无趣‘无能’,才让你对我敬而远之……”
程紫玉噗笑而出,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是不是为逗她,只能嗔了他一下。
“于老贼让我好好学着点,也不用学多少,就只要学上个皮毛的手段,就足够我将你收拾地服服帖帖,叫你死心塌地,爱得死去活来……那老东西说完那些粪话,就捏了个兰花指捂嘴一甩拂尘走了……”
“所以,你学了?”程紫玉挑了挑眉。
“这不是重点。”李纯磨了磨牙,“重点是那老太监笑我‘无能’,一个太监,笑我无能!”
程紫玉回头看李纯眼里燃烧着恨恨的小火苗,知他所言是真,一下忍不住哈哈地笑弯了腰。
“小爷告诉他,好汤要慢炖,让他睁大狗眼走着瞧……可那老东西头都没回,只在头顶摆了摆手,气得爷肝疼啊。可怜你爷我还得装作一派冰山样,天天外冷内热过着冰火两重天的日子。娘子,都是为了你啊!肝疼,娘子!”
他抓了她手就塞进了他衣襟……
程紫玉顿时眯起了眼。这厮就是故意的,直接连撩了两件衣,将她的手按上了他坚实温热的胸肌上。她脸一红,手心顿时滚烫……
“爷啊,您的肝长的位置可不对呀!小女子给爷您好好治治?”喊着肝疼,却摸着她手去胸口,亏他这么厚脸皮!
程紫玉忍不住错牙就将他胸前皮肉一掐……啧,她顿时挫败,硬邦邦,捏不动啊。
她何时对他这么娇嗔过,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捏上去,无异于蚊叮虫咬,不痛不痒,却是恰到好处撩到了某人。
某人顿时上上下下都酥了,一把小火苗眼看就要腾起来,也不知是松开她手好,还是按着她手好,是欺身而上好,还是起身去个火好……
见他耳根一红,眼里开始打起漩涡,又凑近了来,程紫玉赶紧抽手退到了床角。
李纯又好笑又好气,将她拉了回来。
“怕什么,我不吃你!”
“这么冷的天,你就只穿两件?”程紫玉打了个蹩脚的岔。
“小爷身体好!”他挑眉一眨眼,满是暗意。“以后你会明白的!”
程紫玉看他忍不住就想笑,这人怎么就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这些烂招数不会是在那些书上看来的吧?你真看了那些书?看了多少?故事有意思吗?”
程紫玉倒是没看过那些书,她知道集市有小贩卖这种书,几文钱一本。不少怀了少女梦的姑娘家也有偷摸喜欢看的。据她所知,魏虹就藏了不少这种书,有次姑娘们茶会,红玉就从魏虹那儿弄了两本这种书看,结果被何氏发现,差点没给打断了腿……
别提何家是书香世家,就是一般人家也把那种宣扬情情爱爱的本子当作了禁书,见母亲少有地勃然大怒,程紫玉一直有几分好奇,却从没时间去搜刮看过。
“那你就看低你相公了。爷才不屑呢,按着前人的经验照本宣科,依葫芦画瓢有什么趣味?男女相处,还是自行摸索体会才有意思。”
李纯口上这么说,实际却敛下了眸子。
他吧,没完全说实话。
其实呢,他看了。
虽然心里全是不屑,但死老于口中“死心塌地”,“死去活来”几个字还是吸引了他。
他一目十行看了几个故事……嗯,其实不完全是故事,那些该死的书里还有一些风花雪月的插图……
结果一连几晚他都做了不该做的梦。梦里的男女主角自动代入了自己和某人,结果,他的身体就没受他的控制……
后来,他就把整箱书扔了出去。
然而那整箱书都被夏薇捡走了,那丫头天天看得津津有味,几天就翻完了一箱,还跑去找于公公打听问这些书哪里买的,京城有没有的卖,哪里有的卖……结果老于以为是他喜欢那些书,当晚就又把他一顿损……
更叫李纯气得牙痒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小爷要带上一串娃,天天在那老东西跟前晃,看那老东西还敢不敢跟我喊无能。”
李纯眼一转,见程紫玉好奇,便又上来楼了她笑。
“都是些你侬我侬,为了情爱而与命运身份抗争的恶俗故事,你可不许看那些书!”嗯,不能看!上面不少插图的男人都没好好穿衣服。女人么,穿的也不多,倒不怕带坏了她,主要画中人的身段太凹凸,怕她看了自卑……
李纯恶趣味地脑补了一些东西。
他偷摸扫了她几眼,可唯一能让他想吞口水的,还是她呀。
程紫玉看他坏笑,一拳打了来。
他坏心一起,便故意扯了她袖子去搂他。
袖子被他扯下了几分,她脖间就空了一片……
他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但只那白洁细腻的颈脖都足够让他喉结频动了。
他乖乖拿了被子去包裹住她。
“待成婚后,我再一担一担买给你看!和你一起看!”
程紫玉本来没想歪,可见他耳根一红,顿时有些豁然开朗。
“你跟于公公关系很好吗?”
“……”李纯乐了。这女子,每次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
“嗯,面上浅淡,实际可以互开玩笑。”
程紫玉点头。
能揭着对方伤疤开玩笑而容忍的,才是真心结交吧?
李纯搂着她四仰八叉躺下来。
见他的胡茬已经长出了一层,眸子虽亮,眼下却是一层浅青,分明的疲惫,程紫玉开始心疼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皇上怎么说?怎么不叫醒我呢?累不累?”
“你啊,都叫你少操心了。我丑末回的,不放心你,就没回我那儿,直接过来了。我不累,只要你平安,我什么疲累都没了。行军作战在外,有时候三天三夜都阖不了眼。这才一个晚上,不算什么。眯了一个时辰,足够了……”
“天色还早,那你再睡会儿……”程紫玉欲起身,李纯哪里情愿,好不容易上了她的床,哪怕是赖上一会儿也是好的。
他抱着美人呵呵乐,心道这怀中人最近越来越温顺,不那么总将他拒之门外了。南巡将要结束,他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啊……
他刚要引她说几句好听的,可那该死的门被拍响了。
入画在外边听到响动,便传了早膳,这会儿已经摆好膳来叫起了。
程紫玉脸又红了。这场景弄得他们新婚一般,哪里都怪怪的。
“快起来!你得给我留点脸。”
李纯再次嘿嘿乐。
“今日就罢了。告诉你,婚后,你的丫头要是敢来叫起床,小爷就……”
“就什么?”
“就把她们就嫁了!”
“别贫!你昨日不是说要忙几日吗?还不快些起来?”程紫玉自顾自穿着衣裳,几乎是飞一般逃离“床”这个是非之地。那厮视线黏黏糊糊,脸皮却厚比城墙,以后坚决不能让他进入床的三尺范围。不对,不能让他进内室了。
程紫玉扭头见他还赖在床上,只能继续催。
“一会儿该来人了。你快起来。”
“别慌!谁都不敢来打扰,我的人都守在外边呢!”李纯一声哼笑,“我可是奉了圣谕过来的。”
圣谕?
程紫玉顿时明了。
“皇上把宁波这事都交给你了?”
“嗯!”李纯气定神闲。“我急吼吼赶回来,总要为咱们争取些权宜吧?”
“那你不是有许多事要做?怎么还懒洋洋的?”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我自然是办好了事才过来的。那些人我都盯着呢。饵都撒下去了,只等收网了。”
李纯撑头笑得邪魅。“这一次,我得挣点家当!”
程紫玉挑了挑眉,他是早有预谋啊。
难怪他抢在了朱常哲前面带她骑马回,又当众让康安伯赶紧去追证据,只为从皇帝那里拿下这个差事。
这事按理交给康安伯或是当地衙门甚至白恒都比他合适,怎么也轮不上他,所以他必须抢占了先机。
如此,不管是海盗方,衙门方或是康安伯那里,为了各自的利益都只有走他这条门路了。他将主动权都掌握在手里,这如何定性,如何摆弄证据,如何布局,就都是他说了算了……
至于他如何说动了皇帝,程紫玉几乎都不用猜就笃定了……利益共享!有些事,有些利,摆不到台面上,哪怕利润再大,皇帝也揣不进私兜。恰恰只有李纯这个最信任最心爱的臣子适合办这事……
果然,李纯悠哉悠哉又躺了一刻钟才起身,陪着程紫玉吃饭喝茶赏花,拉拉手说说话,不见半点急躁。但若有人一旦上门,他便顿时成了冷面门神,一脸郁愤挡了出去。
前来探视的从朱常哲到一众后妃公主,都被他以“郡主受惊受伤需静养”的理由给打发了。
程紫玉渐渐觉出了他所谓的饵,其中之一便是她的“病重”和他的“焦心”。很快,从南巡队伍到嘉兴百姓,甚至浙地百姓都开始流传:
郡主去了一趟宁波回来后就病倒了,病得很重;御医竭尽全力却依旧不见郡主病情好转;李将军一片深情,衣不解带照顾在侧,并扬言一定要将宁波城对郡主不利的歹人千刀万剐绝不姑息;皇上大怒,吩咐南巡队伍再在嘉兴停留几日,必将宁波事宜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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